（友情提醒：本文所说的外文均以英文为例，主要探讨中英双语学习者面临的一些问题、困惑及对策，对多语学习亦有参考作用。希望对你有所启发。）
※全文约5000字，阅读时间约10分钟
学外语，大家都知道要建立外语思维，但是外语思维究竟为何物，为何建立过程中总是出现阻碍？OK，其中就有一部分原因源于中文思维的干扰。其中，字对字机械对应就是中文思维的一种最直观的反映。
卡尼曼在《思考，快与慢》一书中指出大脑运行时存在慢系统和快系统。慢在理性思考，快在即时反应。两者在特定情况下都是利大于弊的。本文从字对字机械对应现象切入，重点讲述了语法和语感之间的快慢之争，对我们原著阅读过程中形成外文思维的启示。阅读本文产生任何异议、疑惑与思考，欢迎留言，共同探讨。
■ 什么是字对字机械对应？
字面理解，看到一个中文字词，联想到一个或几个外文单词，看到一个外文单词，联想到一个或几个中文意思。正和我们背单词时习惯中外文对照如出一辙，有时不习惯外文的语序也可能发生这种情况。严重时，甚至会出现机器翻译现象。如丢这样一句话到百度翻译里“点击微信公众号原版部落”，翻译结果为“Click on the original Tribe of Wechat Public Number”。机译错误显而易见，尤其是红色字体部分的翻译结果更让人啼笑皆非。实际其官译应为“Official Account”。
有人可能会质疑，机翻尚不完善，很多概念还没理清楚，可我们人类熟知这些基本常识，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的确如此！但是，前提是熟悉一些常识和语言的基本规律时，诸如此类的犯错几率才会大大降低。要是不熟悉呢？
阅读时，我们需要不停地停下来查单词、查语法，在脑子里过一遍中文意思，才算读完全篇。就像背单词那样，习惯性地联想单词表上的中文意思。读完后，并没有感觉提升了语感。
听说时，直接无视外文的意群，最后只听到零碎的单词和有限时间内联想到的中文意思。
翻译时，绕不开源语的表达特性，译文中深深烙印了源语的语序特点，最直观地体现了文字的机械转换。
■ 原著阅读中如何改善机械转换思维？
一、让自己熟悉一些常识和语言的基本规律
熟悉语言规律最便捷的途径是学习语法，熟悉常识最有效的途径是积累文化知识。语言学习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需要时间小火慢炖。
但是，有书友反映，上课并没有听懂语法老师在讲什么，亦不知道语法是什么东西，也并不影响高质量阅读、高质量写作、高质量演讲啊！
这名书友并不孤单，因为这样的疑惑普遍存在于外语学习者中。只不过有些成功习得了外语，有些依旧在原地打转。
那么，要不要通过学习语法来习得语言规律呢？那些未学好语法的为什么就成功了呢？
这里就牵扯到了语感和语法之间的爱恨纠葛了，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他们的相互关系十分类似于卡尼曼在《思考，快与慢》一书中指出的快系统与慢系统的关系。
先来说说语感。
语感是一种语言直觉，是大脑快系统（无意识）支配的产物。当我们摄入了一定量的语言信息后，虽说不清道不明源语的具体规律，却可以下意识排出源语语序、解析源语并作出回应。这种回应可能是依葫芦画瓢的，也可能是富有创造性的。当然，也很可能是错误的。有书友很形象地指出，这就像乐感，我们自身五音不全，却能判断旋律是否和谐。
要建立良好的直觉，首先需要明确以下几点：
1）良好的直觉有赖于母语的语感。母语是我们的开慧之语，其语感水平直接决定了外文语感的基准线和上限。讨论中，书友表示很不解，母语也有语感吗？答案是肯定的。这不仅仅体现在语文学习过程中，还体现在中文运用的方方面面，如说话、演讲、文案。只是我们在生命之初就从环境中自动吸收了语言信息，心领神会，无师自通，习惯成自然，刚好忽视了语感的存在。
可是，母语没有经过常规引导及训练时，它的使用会非常受限，甚至比较凌乱。这时，不利于产生良好的直觉。经常引导阅读优秀作品、训练语言技能，有利于发展良好的语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可迁移到外语学习上。
有书友表示很疑惑，自己的语文阅读理解和作文都不理想，外文的却很优秀，中外文学习真的可以相互迁移吗？
答案是，语言间语感的迁移是一定存在的，产生这样的疑问只是因为未注意中外文命题的基本差异。
语文阅读理解不仅考我们对文章本身的理解，还考我们对命题人出题用意的把握。换言之，审题很重要。一般而言，命题人出题思路较为固定，相应地，答题范式也较为固定。语文考不好，可能只是因为不熟悉答题的基本规范，并不代表中文语感就一定不好。
反过来看外文，它们考的多半是细节、观点的再现以及自己的分析理解，说明文、论述文居多。
这样一来，差异可见一斑。
2）良好的直觉有赖于适应直觉良性发展的学习习惯。比如，看中文小说不执著于查生词，看原版书不执著于查单词、查语法。总是依赖查字典，不仅影响学习兴趣和斗志，还不利于形成以源语概念为基础的独立而连贯的画面感。
再比如，阅读英文时，总是会有中文语感的干扰。眼里看到的是地道的英文句子，心里却把它们自动调换为熟悉而亲切的中文语序了。这非常不利于英文语感的培养。该如何有效防止这种现象？两种可行的方法：
第一、当你意识到自己阅读或听的过程中发生了这样的问题，立刻马上停下来，暗示自己逼退中文思维，顺着英文语序理解。觉得难以理解的地方，尝试用语法去分析，或根据上下文来判断，而不是用中文来解释。
第二、当你意识到自己存在这样的问题后，每当有阅读的冲动，请设定deadline，限时阅读，并不断暗示自己快读、略读。这个阶段不用太纠结单词或句子的具体含义，但需要在脑海中快速建立图像。这样快读完全篇的效果应该是头脑中浮现了连贯而生动的图景，较为一气呵成。遇到特别纠结又十分想停下来掰扯的，不妨回过头来读第二遍，慢慢细细研究。
请注意，原版书的第一遍阅读用来提升语感是非常好的学习习惯，期间辅以深度思考效果更佳。
3）良好的直觉也有赖于良好的联想与想象。我们经常提到的联想与想象，实际上在大脑中只是一堆由若干神经元通过突触形成的复杂的脑回路。联想越丰富，回路越复杂，未来某一刻产生灵感的可能性越大，进行深度思维的能力也会越强。而书中丰富的场景和严密的逻辑线都有利于产生独立而自发的联想——这种联想可能是图像式的，可能是听觉式的，也可能是嗅觉、触觉、味觉式的。快读时刻意训练自己的图像记忆能力，能有效培养联想力与想象力，为语言直觉的良性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这样看来，语感虽是我们大脑无意识计算生产出来的一种模糊感觉，听上去不太靠谱，却也是一种极美妙的东西，好像都可以懒懒地躺学了。真的是这样吗？
让我们来看一下语言学习的伟大规律。
可见，躺学的前提是有年龄限制的。过了关键期，就需要运用较为科学的方法合理调配注意力——听说读写译的科学分配、语法有意识地加以学习与运用。
再来谈谈语法。
语法是用明明白白的文字记录下来的规整无误的语言规律，是语言文字排列运动的基本法则。说白了，就是语言的公式。学习与运用语法的过程需要大脑慢系统（有意识）的支持。我们在脑海中建立了系统而完整的语法框架，就如同人体拥有了结实的骨架。不过，能否拥有动人的体魄，还需要看词汇、科学文化知识的运用。
它和语感最大的区别是，语感是出于直觉，而语法是出于理性。若放在大脑中看，一般而言，语感大致在右脑，语法大致在左脑（初学语法时尤甚）。不过，随着学习的深入，语法渐渐达到融会贯通时，也会成为语感的一部分，帮助语感往更精准的方向发展。总体来看，两者的发展彼此交织，互为补充，呈螺旋上升的态势。
然，有书友表示，只背诵单词和单词的基本变形，再大量阅读感兴趣的原版书，就基本可以把握好一门外语了，并不用理会那些繁复的语法规则呀。若论犯错，外国人也会犯语法错误，就和我们说中国话时经常犯错一般。
首先，这是一种比较好的学习思路。就英语而言，单词的变形类型较少，容易记住，再从解释词汇或句子的角度植入少量的从句概念，就可以搭建简易稳固的语法框架。不过请注意，这也是一种语法的学习过程哟。只是随着学习的深入，总是需要不断试错、调整，来充实原有的经验，直到无意中完整掌握了所有规则。这是一段基本方向正确、但过程较为曲折的自我成长历程。
其次，能大量阅读并且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书籍，需要精力、需要引导、更需要自律。很多学习者缺乏入门的引导，也缺乏持久的兴趣，没有培养好自己的阅读节奏，导致大量阅读反而成了重负甚至奢侈品，这就适得其反了。
再次，犯错几乎是一种本能，即使我们的语法已经融会贯通，也依旧会粗心大意。但后者不同，犯了错，我们可以自主发现并即时纠正，而不是茫茫然不知所觉，等待下一次突发的机会重新学习调整。
最后，可能你也发现了，中外文语法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甚至很多都是一一对应的关系。语法框架看上去似乎大同小异，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有时候，我们甚至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照搬母语的语法，去理解外语的语法。
但是，实际运用过程中，它们却并不总是一一对应的。这才是让人头疼困惑的一大原因啊。
因此，我们需要十分明确地感知、理解外语的语法体系，与中文语法较好地区分开来，同时明白一点，学好语法最重要的平衡感是语感。没有良好语感的支撑，语法也只是一堆行走的公式，演算出来的模型，跟富有人情味的真实表达相去甚远。这像极了学自行车，我们能拆解它的基本步骤，但实际上车时若没有良好的平衡感就会不停摔车。
如果总是秉持一一对应的原则，就很容易产生中式英语或西式中文。母语人士表示虽然偶尔能看懂这样的表达，却不符合他们的表达习惯，甚至有可能杀死很多脑细胞。
话说回来，我知道语法要好好学了，可怎么才能融会贯通呢？
我们学习语法的惯常路径是：看语法条目 ⇌ 做选择题。检验语法水平高低的一般路径也是看选择题答题的正确率。但我们要认识到，选择题做得好，并不代表语法就一定扎实。
做选择题还只是处于再认的阶段，语法要真正做到融会贯通，还需要实打实地运用，如写外文日记、外文小说、外文读书笔记，甚至做翻译。
以做翻译为例，为巩固语法而练习翻译时，我们不需要做到翻译家那样字斟句酌，而是需要学会灵活变通—— 一句中文用多种语法手段翻译成英文，一句英文用多种表达手段翻译成中文。如图6图7所示。而到了真正大段大段翻译的时候，还是需要回归字斟句酌，根据原作者的本意，挑选最优的翻译创作策略哦。
说完语感和语法那长长的故事，相信下面几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要不要通过学习语法来习得语言规律？那些未学好语法的为什么就成功了？
声称不懂语法却依旧可以说出漂亮话、写出漂亮文章的，大抵是语感比较强、比较有语言天赋或学习习惯比较好的少数。他们中有些是不经意间遵循了语言学习的基本规律，喜欢联想，习惯图像记忆，有些是不自觉地接受了母语语感的强大赋能，只是自己不自知，也有些是内语十分发达，比较有语言天赋。
声称懂语法却依旧无法说出漂亮话、写出漂亮文章的，大抵是太习惯用语法来干预整个学习过程，却未勤加培养语感，或未科学练习，做到熟能生巧。
不管怎样，语法依旧是直达语言本质最便捷的列车，和语感相辅相成。语言直觉的培养特性决定了语感需要科学有效地输入大量源语信息，耗时，会走弯路，又易出错，而语法的干预则能让我们快速了解一门外语的基本表现形式，帮助我们理性拆解，及时纠正，精确表达。但语法缺了语感的支撑，只会让我们的表达僵硬干涩、不地道，如同一堆行走的公式，更容易产生字对字翻译的机械推演状态。
不过，学习外语终归是为了更好地认识世界，更好地传播本国文化。仅满足于掌握外文思维，却无法在两种语言间切换，也是尴尬遗憾的。所以，学有余力时，不妨多多体会各家语言的生动别致之处，勤以翻译练习，相信又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二、尝试调整学习心态，使用有效的方法，做到自律
阅读原版书时，务必始终保持放松愉悦的状态。一旦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上述各种字对字机械对应的现象时，
1）立刻马上停下来，暗示自己只用语法来分析、只凭上下文来推断，摆脱对字典的依赖；
2）第一遍限时阅读，尝试通过扫读、略读来大致了解基本内容，并且在脑海中快速建立图像，第二遍再精读；
3）看一本新书之前，先提几个问题，再带着问题去读；
4）看完一章或一本，请合上书本，默默地写写外文笔记或思维导图，看看自己掌握了多少，还存在哪些疑惑。带着问题回看的效果会比不断查单词回顾情节的效果好得多。
这样，既可以有效培养外文语感，又可以养成异语思维的好习惯。大概是和中文书阅读体验最不一样的地方了。
（上文为原版部落“双语阅读之字对字机械对应”的话题讨论文字整理版，所及问题含讨论过程中书友的提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