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妖女怎么办》姚果儿 颜楚

姚果儿发现自己还能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以为自个必死无疑的她突然间兴奋了起来。

然而刺骨的痛几乎是同一时间由身上向四肢漫无止境的蔓延开来,扯着她脆弱的神经紧紧的、麻痹性的痛着,全身骨头也都在撕扯着,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无法顺利思考,只感觉五脏六腑似乎都受了重击,稍稍用点心神都力不从心,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就这……她都没有插管,感觉像是被人放弃了丢在一旁等死那样……

姚果儿觉得她爸妈没有道理这么无情,更怪异的是,周遭并没有医院惯有的消毒水味,眼前的这古香古色的装潢,让她脑子愣是半天转不过弯来……理论上这个时候她应该想——这一定是在拍戏。

呵呵。

她混沌的头脑晕乎乎的转了转,又转了转,只见门在下一刻被缓缓地推开,她艰难的动了动脖子,嘶……真疼……可当她瞅见门外边进来的那个男人,她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穿得可真好笑……

……嗯?

姚果儿呼吸倏的一滞,随即闭上眼睛在心里狠狠地哀号了一番——尼玛,难道赶巧儿穿越了吗?今天一定是愚人节!

只是她却异常的清醒,肢体上的疼痛是真实的,提醒着她可笑的事实。

眼前男人有着绝世美貌——精瘦的身材挺拔有型,长发随意的垂在肩头,慵懒而自在,桃花型的双眼恰是古书中形容的最勾魂的代名词,高挺的鼻子,小麦色肌肤,只是嘴角上那抹讥讽的笑容让他的美貌竟添加了一丝邪恶。

然而那一身白色飘逸的儒衫,彰显着他的身份,三个字,古装人。

“看不出来你的命还挺硬。”来人淡淡地开口,是意想不到的清爽声线,却夹杂着明显的讽刺意味。

Why?姚果儿认命地再次睁开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盘算起现状,开口,声音却哑得可怕:“你是谁?我又是谁?”

……连声音也不像是她的。

男子嘲讽的意味更加明显,桃花眼眯了眯:“你在打什么主意?”

“那个……”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跟我扯有的没的?不能好好关心她一下吗?难不成还是仇人关系?她现在也痛得生不如死好吗?你以为打主意不要耗费心神的吗?姚果儿张嘴说句话只感觉嗓子干哑得还是觉得痛,但还是调整了呼吸:“理论上我应该失忆了。”

“哦?”男子挑眉,表示了他的兴趣,“莫大小姐失忆了?”

“感谢你让我知晓了我姓氏,”姚果儿也不与他计较,“名字呢?”

男子慢慢地靠近她,别有深意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垂下眼帘,再看看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对了,北堂景昊就要成亲了,你不打算恭喜他?”眼睛却紧紧地锁着她,想瞧出些端倪。

“北堂景昊?”意识到他的试探,姚果儿坦然回视他的探视,拜托她觉得她现在的人身健康应该排在第一位……不过,失忆这理由用起来真让人汗颜,但她也不能实话实说对吧?谁信呢?可惜啊,试探没用,她的确不是失忆,她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但这字里行间藏不住的讽刺啊,姚果儿感觉这男人和身子的原主有仇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然后她又继续道,“所以他跟我有何关系?”

“仇人关系。你说过——”男子又靠近了她一点,陌生的男性气味瞬间笼罩了她,才发现他很高。

“你要杀了他。”

这句话云淡风轻,却听得姚果儿直冒汗,杀了他……不管哪个年代杀人都是犯法的吧……北堂景昊怎么听也是个人名吧?啊……好痛,她现在只想养伤,只想睡觉。

“我恭喜他。”姚果儿费力地瞥了眼这个罗里吧嗦的奇怪男人,“请问,有水吗?我渴。”

“莫依落。”男子突然又悠悠的开口,空气中有种诡异的味道。

姚果儿挑了挑眉,努力挂上一抹浅浅的笑,“好吧,我承认莫依落这个名字还行。水……”

男子也不说话,再将她细细的一番打量,才幽幽地笑了,失忆了吗,还是耍什么花样?“南宫逸。”

那么,这是他的名字。

“好生歇息。”南宫逸显然已经达成了某种目的,又慢慢地踱了出去。

“水……”

姚果儿觉得他八成听不懂人话,要么就真是血海深仇那种,打定主意渴死她。她哀悼自己过早逝去的脑细胞,只是像这种全身疼痛,还得躺着和一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子说话周旋的情况,确实也不想再尝试。

有没有人做做好心给她倒杯水?啊……苟活着吧,既来之,则安之。

允杰是怎么说来着——我看天塌下来你还可以一口咬着鸡翅膀一边喝两口茶,然后装装样子叫大家快逃。

或许。只是天都塌下来了有何处可逃?

心里面忽悠忽悠地转了好几个圈,迷迷糊糊地想北堂景昊到底是谁,而那个南宫逸也行径诡异,是他救了莫依落?感觉总是有点怪。

怀疑,试探,还有那么阴深的笑容,都让她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最后那句“莫依落”,唤醒了她一身残存的脆弱神经,鸡皮疙瘩一个个都立正站好向她致敬。

最重要的是,这身子原主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让自己全身疼痛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顺带她也活受罪。

盼只盼这个医疗设备都落后一大截的古代别让她落下什么后遗症,她并不想躺在床上了此残生。水……姚果儿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下去。

后院竹林。

青青郁郁,一派生机。长长的竹枝顺着风向摇曳着,一个男人逆风而立,风吹衣角摆摆。

南宫逸无声无息地靠近此人,表情没有一丝改变。

奇怪仍背对着他的男子却是察觉到了他的接近,径自开口,“怎么样了?”

“死不了。”南宫逸突然阴阴柔柔的笑开,“不过,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意外?”男子这才匆匆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竟与南宫逸有七分相似,但表情却丰富许多,只是让人弄不明白他两鬓的霜白。“她变傻了?还是……”

“失忆。”南宫逸别有意味的扯了扯嘴角,仍对这个结论有所保留。

“这个小事啦!”男子无所谓的摆摆手,“你原本还吓唬你爹,说她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儿子,下次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你老子不禁吓!也对,我南宫子靖的儿子怎么会有救不活的人?”

“哦?”没有救不活的人,却有不想救活的人。南宫逸扯上一抹讥讽的笑,他只能说,这次莫依落能醒来,是她的造化,但他实在看不出那个女人会有什么造化,勉强算是个奇迹。

再世华佗、妙手回春,世人将一切医者的荣誉都加诸在他身上,奇迹变成理所当然的时候,他欠缺身为医者的仁心。

莫依落,姑且让你多活。

不过——又扬起唇角,也算她大命,若不是手边还有一颗南宫门特制的保命金丹,她就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爹一直重视这个刁蛮女人,却不代表他会尽全力去救她,意思意思帮她续了两个月的命,眼看她已经断了气就要下棺材,她却又自己爬了起来。

难怪有人责怪上天不公。

祸害遗千年罢,南宫逸讽刺地笑了笑,瞅着有点心虚的南宫子靖。

见儿子不大感兴趣的表情,南宫子靖讨好地笑了笑,这个儿子,一向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逸儿,她,毕竟是你师妹。”

“哦?”

“我知道,落儿她确实有些——嗯——任性,”努力寻找一个好一点的形容词,但心虚的感觉却愈加沉重,“不过你知道她只是被宠坏了,她父母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应该……尽一点全力。”偷偷估量着他的表情,见儿子还是那个调调,才正正脸色,“既然落儿活过来了,你也可以歇歇,明日请几个人上来帮她瞧瞧便可……”

“爹,”南宫逸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是个大夫,所以你打算请几个什么人上来?嗯?”

南宫子靖呵呵地笑笑,有点心虚,“只是你——”

“放心,”南宫逸慢慢地转过身去,“上天竟然要她醒了过来,我自当尽力。”接着也不理会南宫子靖的反应,径自离开。

南宫子靖大觉意外,早知道儿子只是做做样子给他看看,是他摆出为人父的身份,儿子才肯医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落儿那样的伤势,除了至今不见人的夫人,也只有他儿子能够应付,想到往事,脸色稍变。

甩甩头不让自己再想,又回到那个麻烦徒弟的身上,这两个月落儿一直迷迷糊糊未见好转,徘徊于生死之间,现在终于再无生命危险,也能开口说话了,以他儿子的性格,不大可能再去理会,怎么——

想想又放下心来,逸儿一般不承诺,承诺了,便代表落儿没事。当初落儿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他也只是抿了抿唇,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儿子的性格一向不好捉摸,便索性节省捉摸的时间,倒是落儿再不改改性子,只怕连他,也保她不住了。

可惜了啊,想当初向源和朵儿可是江湖上身负盛名的侠义夫妻啊,朵儿……

[02]

底细

莫依落应该是个小姐,伺候她的丫头也终于出现在她第二次清醒之际。

小丫头名叫江小好,初时说话结结巴巴,处事虽说细心却也小心翼翼,显得畏畏缩缩的,不够大气。

这让姚果儿充分怀疑莫依落是个坏坯子,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定律来说,她和南宫逸那种阴阳怪气的人聚在一起倒也合理。

但是南宫逸讨厌莫依落,就是那种特别明显、毫无遮掩的,或者说,莫依落入不了南宫逸的眼。这个关系有点复杂,她暂时还未弄通透,假以时日吧,目前她得专心养伤。

说到这姚果儿必须得夸夸这中医之术博大精深,她这破烂身子靠着一剂又一剂的中药倒真的一天天地好起来了,当然也得感谢好儿尽心伺候,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小丫头比她更开心的样子,从一开始说话结巴、战战兢兢、一惊一乍的,到如今还敢主动说起庄里的所见所闻,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大概总结起来是因为她这个“新”小姐变得善良可亲的缘故……咳,说个笑。

南宫逸似乎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但总是衔着一抹看戏的笑容,不多言语,偶尔戏谑她几句,姚果儿知道,那不过是他的试探,他仍是不相信她,而关键之处是因为他居然还是个医生。

好吧,看在有求于他的份上,养好病之后再老死不相往来吧。

姚果儿这些日子天天躺床上,像个扯线木偶般,命被掌控在别人的手中,这种滋味不大好受,所以她只能努力的养伤,庆幸的是,她现在勉强能强撑着坐起来,然后自己把药端起来了喝……

“啊,小姐!那药刚煲好!”

“哇,烫!”姚果儿手凉,所以端起来还好,捧到嘴边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那热度了,稍微把嘴皮子烫了下,说这话还是很有莫依落的感觉。

小好大概怕她把药打翻,上前就把药碗抢了过去,可明显受了惊吓,手微微颤抖着——姚果儿清楚地看到那碗药被端过去因为惯性的缘故,直逼滚水的药溅了些到她的手上,大半都飞洒了出去,被子也难逃一劫。

好儿眼见闯了祸,慌慌张张地把碗往旁边桌子上一搁,连忙下跪道歉,又扑通磕了个头,并且又开始结巴,“是、是好儿不对,小、小姐不要怪罪!好儿该死!好儿该死!……”

嗯??

是她让她把桌子拖到床边方便就餐的呀……

是她傻不拉几的去端碗的呀……跟她有什么关系,怎么又该死了呢?

姚果儿皱了皱眉头,心想这莫依落肯定出动过体罚这种模式,瞧把人小姑娘吓的。

“你起来。”她其实想伸手扶江小好,只可惜力不从心,这一牵动,全身的骨头还是咔咔的痛,之前到底是谁这么残暴把原主身体伤成这样?

可江小好还在那磕头。

“你是故意的?”姚果儿感觉太闹心,稍微提高了音量,费劲。

“好儿、好儿不敢!好儿不敢……”江小好似乎悟到什么开始自甩耳光。

???什么鬼?

“不敢你就停下来,闭上你的嘴!”她说话的声音被拉扯到最高,足以让江小好听见。然后大喘了一口气,被巴掌声弄得心烦意乱。直到拌着抽噎的巴掌声停了下来,姚果儿才有力气看向江小好。

江小好含着满眼的泪水瞅着她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姚果儿又叹了一口气,发现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容易变老,“拿烫伤药给自己搽搽,女孩子不要轻易给自己留下伤疤。我不需要丑丑的丫头。”才费力地自食其力地放下身子,让自己平躺在床上,啊,好累。

江小好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之间居然忘了哭泣,一脸呆滞。

姚果儿才又接口,“我又没怪你,这药是我自己端的,跟你没关系,我说了,别动不动就给我磕头。折寿。”

舌尖还麻麻的,不过那丫头的手应该更痛。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润润喉,药水在口中残留的苦味让她怪难受的,“你先去上点药,再帮我端碗药过来,事情到此结束,OK?”想想不对,好儿不懂,姚果儿扯扯唇,“去吧。”反正说多了费劲,对待她的最好方式就是直接下命令。

“可是……”

“去吧。”

“……”江小好还是有点蒙,小姐的确不复记忆中的曾经,变得温和了,可她一直以为是小姐刚从病痛中醒过来的缘故,小姐……在关心她么?手上的疼痛一直提醒她这是真的。

“赶紧的,别耽搁了。”

“哦、哦!”反应过来的江小好还是习惯性的有点结巴,突然有点高兴,小姐真的是在关心她呢。便想先给姚果儿换床被子。

姚果儿轻拽着被角,发现力气不足完全抢不过,还疼……她心里翻了个白眼:“江小好,胆儿肥了啊,我说先去上药,搞清楚工作步骤好吗?”

“啊?”拽着被子一角,江小好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地上还有污迹没打扫干净呢,这样似乎不合规矩。

“先去上药。”门边传来淡淡的声音,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江小好这才放下被角,连忙退了出去。

姚果儿用眼角瞟了瞟门边的人,南宫逸。切,地位不如人啊!

他仍是慢慢地步调,“又发脾气?”

“嗯。”姚果儿昏昏入睡。口苦,没糖。

“为什么?”

“因为病好得太慢。”毕竟是救命恩人,这几日也看得出是他写的药单,姚果儿琢磨着怎么赶人。

“你倒是心善了许多。”南宫逸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却还是讽刺的调调。

一个戏码看多了也会腻的好不,兄die。

“是啊,我装的,看不出来吗?”

南宫逸扬扬嘴角,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过些日子你可以试试下床。”

“哦。”她确实要开始复健什么的了。

“你似乎很适应这种生活。我以为——”他又慢慢地靠近,伴随一丝轻轻地奇异的声音,“失忆的人会对陌生的环境充满恐惧。”

还是这个问题。

姚果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说过了,不然呢?”

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昏睡,醒来除了吃喝拉撒,还有嘴巴可以运动一下,该问得都问了,虽然回答问题对她如今的孱弱状态来说也是挺艰辛的一件事,但她还是坚持下来了,呃……矫情了。

总而言之,莫依落的大概也摸了个七分,顶着个“失忆”的光环,多少能撑下去——父母双亡,无其他亲人,现在身份是这南宫门掌权人的入门弟子,门下的大师姐。

兼子翔山庄名义大小姐。

凶。

有点坏,会体罚人,还大概会点武功什么的。

据说南宫门主和莫依落的父母是八拜之交,她父母还是对侠客,尤其是她娘亲姚朵儿美丽大方,才华出众,又侠义心肠,是个百年难得一寻的女子。可惜死得早,临终托孤,莫依落才进了庄里。

那年莫依落七岁,之后便跟着门主习武。

姚朵儿呢,呵……

姚家的女人,都是单字加个儿,她姐姐叫姚水儿,早些年据说她们姚家还出了个姚花儿,她会跑到这个年代来有可能是因为姚朵儿,只是她已经作古,所以就换成和她有着至亲血缘的女儿。

反正结论就是,莫依落八成喜欢作威作福,人神共愤。

曾经问过南宫逸会不会是莫依落的未婚夫,毕竟古人喜欢搞这套,南宫逸那时笑得有点鄙夷,说不、可、能——

呃……说得这么绝对,真的是——太好了!

她承认他是个旷世美男子,可惜,欣赏便可,据为己有就不必了。

“不可能”这三个基本上否决了可能性存在,再加上当事人诠释出来的鄙夷与不屑,好样的!

南宫逸已是绕到她身边,搭上她手上的脉搏,“你的恢复状态好得让人出乎意料。”

“感恩。”

“我叫人再给你煎碗药。”

简直有句“thank you very much”放在心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姚果儿冲他微微扬了扬唇,清清淡淡那种笑容:“放心,再苦我都能喝下去。”

南宫逸莫名觉得手痒,瞥了她一眼,不知道为啥有点来气,不发一言地转身,桌上的碗一股什么气流震碎在地,随后姚果儿耳边听到个奇怪的声音。她瞅了眼,呃……瓷器被他踩碎了,都有粉状物的那种。

哦哟,穿个布鞋都能踩粉碎,姚果儿暗自称奇,原来包括内功在内的神奇武功真的是存在的……她可没胆子理,认怂睡觉。

日子也就一天一天消耗着,从床上到地上,从屋里到屋外,疼痛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减少。

姚果儿不得不称赞一下南宫逸,在医疗设备什么的都这么落后的情况下,她居然以这么快的速度康复起来。

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有点吓到,莫依落基本上能称之为美人。

但她姚果儿却是个普通模样——世事总是有点奇怪,她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再加上老爸老妈模样明明是一等一。

也难怪穿越,补偿她呢。

不过她倒是更希望能以普通的模样,过些平凡的生活,毕竟美貌在某方面来说,也会成为女人灾难的来源。

此时她的样子,和漂亮的老妈美丽的老姐有着五分相似,也许是老天在告诉她,不出意外,她原本就是这副模样。

只是她也不稀罕。

这张脸,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玉面朱唇杏脸桃腮面若芙蓉,自己拿来用真是罪过。

姚果儿在心里还是明白,眉目如画是真但明眸是假,现在她的眼睛并不大精神。玉面杏脸是真朱唇桃腮是假,现在她一脸病态,面色苍白,唇无着色。结论是,称不上面若芙蓉。

好儿又把药端到房里来,说,“小姐,吃药了。”然后慌张的开口,“小姐,你怎么又下来了?”

姚果儿看看她笑笑,接过药,试试温度,一口气全数吞下。南宫公子不是要她下床试试吗?

“再不下床,肌肉都要僵硬萎缩了。”见江小好又在那里发呆,她好笑,“怎么了?”

“小姐好像变好看了。”

“弱柳扶风的那种好看吗?”什么审美观?

小好点点头,又摇摇头,觉得自己嘴笨表述不出来,就是性格更好了,不再随随便便打骂她,不再娇纵无理,温和了许多,也变得爱笑了。以前的小姐也常常笑,但那样的笑却让人看得胆战心惊。那种不可一世倨傲的笑容,常常带着些狠意。

以前的小姐总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下人,甚至可以说是目空一切,但现在那种和着暖意的笑容,却能让人舒服到心里头去。

六年前她被舅舅带到街上叫卖,遭遇两个流氓调戏,是小姐出手相救的,两三下就解决了那两贼人。之后她就跟着小姐回南宫门下,子翔山庄。

每想到这里,她还是心怀感激,可那年小姐十岁出头,一抹红衣的样子,像天仙翩然而至的样子,仍然深深印在她心里。为此,她心甘情愿地跟着小姐,哪怕平日里小姐对她总是有点严苛。小姐就是她的主子,她的一切。

可庄里的其他下人却很讨厌小姐,在小姐受重伤回来之后,都在请求上天让小姐快点死去。只有她在听到小姐的死讯时,偷偷抹了眼泪。

是不是失去记忆的人,就会像小姐这般性情大变?小姐不爱喝药,当初小姐迷迷糊糊的时候也还打翻了好多药水,可现在却能一口气喝下一碗,完了还给她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

“小姐一定会好起来的。”小好说着眼睛莫名其妙有点湿润。

“我也觉得。”

“一定会的。”小好嘴笨,只能这么强调着。她知道小姐其实很痛,从床头走到窗边每每满头大汗,可她从来不叫疼,见她着急小姐还会笑着安慰她。仍记得少爷在看见小姐受伤后的那些话——经脉尽断,四肢骨折,再加上中毒,命不久矣。

记忆中小姐的武艺超群,是门主的关门弟子,整个庄里,除了少爷和几位爷,没有人是小姐的对手。但小姐不会去招惹他们,尤其是少爷,小姐嘴上不说,她却能感觉得到小姐会躲开少爷,甚至是怕。

其实庄里的所有的人都怕少爷。这两个主子都是惹不得的。

少爷却不怕小姐,甚至常常挑衅她,但又不会阻止小姐过分的行为。

然而这么厉害的小姐却被伤害成这个样子,少爷当时还笑着说,“没有废她的武功,不是因为放过她,而是告诉她,她的武功根本不足为患。”

当时她弄不懂少爷笑的意味,现在也还是不懂,但万幸的是,小姐活过来了。

“你呢?手好多了?”姚果儿含着颗嘉应子解苦,开始关心她的小丫头。

“好多了。”

姚果儿感慨日子难熬,醒来这么久,还没见过除了南宫逸和好儿以外的活人,大概被那个当家的下令不让人来打扰。可那位师父自己却没有现过身。

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莫依落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就好。”见江小好一副满满感动的样子,姚果儿笑,“别这样,我只是想你把那烫伤药留点给我。”

嗯,药效似乎不错。

[03]

日子

莫依落有点变态,满衣柜都是红色的衣服。

虽说红色能让人精神亢奋,但全部都是红色感觉也太夸张,感觉像头牛,眼底只有红色。姚果儿感觉她大概特别想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吧,不提也罢。

运用小姐的特权将一柜子衣服都换掉,虽然好儿觉得很吃惊,却还是照办。本来打算旧的不要浪费都赏赐下去,谁知道好儿一脸苍白连连说不要。

莫依落是大师姐,屋子里却是一件武器都没有。有点奇怪。

能下床也过了好些日子,地方大概都摸熟了,却只局限于落英阁的范围之内,呃……对了,她住的地方叫落英阁。一个虚有其名,连朵花也没种下的地方。

倒是南宫逸常常往落英阁跑。

这种时候,姚果儿就开始想家。其实她一直都不是个恋家的人,因为家里兄弟姐妹比较多,她也不算太受关注那个,长得也没有哥哥姐姐们好看,渐渐的也就习以为常,对什么都看得淡一点,洒脱一点。

南宫逸是来落英阁找碴的,他问的问题其实不多,很多时候他只是坐着,打量着她,想将她看透。

切,只要她不说,你还能看透她叫姚果儿?相处越久,姚果儿的不安渐渐消失。这不是说南宫逸无害,而是当你可以明白一个人在想什么,那么也就不需要怕那个人了。

此时她多多少少能明白他的一些想法。

“不会是你吧!”姚果儿一边扭动着仍嫌僵硬的身子,一边探视着南宫逸,一见到习惯性的讥讽态度,就马上摆了摆手,“那就没问题了。”

今天南宫逸是来告诉她,她的师傅他的爹打算把她嫁出去。

问题不大,只要对象不是他。反正她人在屋檐下反抗也是无益,嫁过去再想办法脱身。

只要,不牵扯到爱情。

“却也不是你的心上人。”南宫逸说这话神色还是邪邪的。

呃……对她这么好?

姚果儿却是收起笑容,装起难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也罢,此生是我与他无缘。”

确定自己是夸张了,姚果儿偷偷地笑笑。

虽然莫依落是这种人,但万一人家是两相情愿,她嫁过去岂不是毁人姻缘?

南宫逸眯了眯眼睛,很好的掩饰住达不到目的的不悦,他发现自己也有琢磨不透的人,眼前的莫依落真正挑起了他的好奇心,而那个东西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不见了。

怎么,不是北堂景昊也无所谓么?

打量着同样的模样,是什么让一个人失忆后改变得这么彻底?

此时的莫依落穿着一身绿色衣衫,头发随意绾成髻,自然散落着几缕发丝,眼眉含笑,双颊嫣红——这做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动作?

同样的脸,却是完全鲜活的模样,称得上是迷人的。

想用缓兵之计?哼,心里冷笑了一下,他怎么会让她这么如意?

现在的她,似乎能轻易明白他所有问题的意图,拨开、抛回,不让他有一丝揣摩的缝隙。而她,却在轻轻扫视他的表情下就能捕捉到她想要的答案。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愉快,非常不。

南宫逸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向她的方向走了过去,从刚才开始她的眼神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一刻,看来她似乎没有明白过来她的命到底是谁救的。

一丝假笑,“不过,我怎么会舍得我的好师妹?”

啊,鸡皮疙瘩。

“更何况,你嫁不出去。”南宫逸又是凉凉的开口,“没有人敢娶你,也没有人想娶你,哪怕是这样一张美丽的脸。”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邪恶地笑了笑,“包括你自己看中的男人。”

姚果儿先是一愣,然后甩开他的手,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不嫁咯。”想了想又抬起头问他,“咦?我看中的人是谁?”

南宫逸又眯了眯眼,不喜欢她的无所谓。架起她下巴,不经意使了使力,在看到姚果儿因为痛楚而皱起的眉头才松开手,不痛,是学不乖的。

姚果儿吃痛的轻呼了一声,然后迅速摸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状况,南宫逸因为得不到他想要的反应自尊受损,想必看她很不顺眼,古代人的思想跟现代人毕竟有出入,而且这是个完全架空的年代,也不知道法律有没有健全,加上自己下半辈子的健康状态还掌握在他的手上,还是不要惹得太过火才好。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你不想说就算了,绝不勉强。”北堂景昊这四个字突如其来的冒出来,毕竟南宫逸莫名其妙提过这个名字,啊,姚果儿猛地甩了甩头,呸呸,自己吓自己。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姚果儿顺应时势陪了个笑容。

南宫逸漫不经心的压了压她的肩膀,“当初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说——再断一次我还有没有这个本事接好,嗯?那个时候……说不定你的记忆就突然跑回来了。”

如果这算威胁。

“不要!”急切的表现了她的“恐惧”,姚果儿垂下眼帘,要不要这么变态?切,长得漂亮了不起!这也确是威胁,他要她注意点。

她顺他意便可。

“不要什么?你,不要什么?”南宫逸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慢慢地问她,再扯出一抹笑容,妩媚的眼睛半眯成一条线,算是他心情好转的表现。

“南宫逸,”姚果儿想转移话题,堆起笑,有点谄媚,“我累了。”

他眼神一闪,勾起唇角,“明天再来看你。”

然后勾着他惯常的笑容慢悠悠地走了出去。那笑容就跟某种偏执的研究人员对待自己的试验品一样,让人毛毛的。果然,到了门口他又补了一句,“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中。”

颇想回他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姚果儿还是怂怂的吞进肚子里。

送走了瘟神,姚果儿呈大字形躺在床上,虽然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床褥,但总是觉得不够舒服,呜……好想家。

她刚才瞧见南宫逸低头跟好儿交代了些什么。

其实可以偷听,但没必要,反正好儿的话最好套了。其实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听觉好了许多,有时候那种很远以外的虫叫声她都能听到,大概是因为莫依落练过武的缘故。

啊,身体恢复后,她一定要大江南北的去看看。

南宫逸失言了,一连好些日子他都没再出现,好儿说,那是因为少爷去了参加武林一盛事,三庄聚首。

本来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该起程的,是为了她的事才耽搁了下来。

切,伤筋动骨一百天,真要重视她得耽搁三个月才对,姚果儿凉凉的想,觉得自己闲得快要发霉,但生活还是要过,好儿一直不肯让她出去,本来她以为好儿大概怕她为祸人间,或者是怕别人欺负她。

结果她错了,这莫依落被抬着回来之后,门主就下了禁令,怕她再出去惹祸,她现在基本上是被软禁起来。

幸运的是,她的身体确实康复得比常人快,一来是莫依落身体的底子很不错,二来便是她复健得当的缘故,现在她又恢复了穿越前晨练的习惯。

只是有件事让她很不安——莫依落的身上有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陈旧伤痕,可谓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有些伤疤虽然淡了,却是光看着就可以想象当初受伤人的痛楚。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七岁的莫依落遭遇了什么?

她这个冒牌之人又会遭遇什么?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

穿越到现在也差不多两个月,身体好得差不多,也不需要再睡得天昏地暗,渐渐地,她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一个穿越人的悲哀。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和电有关的物体,人一到晚上基本瘫痪。被关在落英阁的日子里,没有任何消遣,无怪乎她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焦躁状态。

好儿说,丫头是服侍小姐的装扮啊饮食的。小厮大婶们干的就比较繁琐,整理内厅,打扫庭院,来了客人便在厅里候着。门下弟子们虽然免了杂务,但是必须勤于练功,有时候江湖上的一些纠纷,需要子翔山庄出面的,便跟着自己的主子出去。

这便是说,他们有事可做。

子翔山庄还有五位爷,都各有各忙活,难怪闷到八十岁还没疯。

总得出去走走,才这么想着,契机便意外的来了。

子翔山庄起火了。

姚果儿其实没好全,但看热闹这种事错过了就没有了,她逮住机会提起裙角就往外跑,好儿拉都拉不住。

火势也并非像她想象得那么严重,但对这山庄来说应该是难得一遇。

远远就闻到一阵呛人的气味,浓烟滚滚,山庄里的人来来去去,忙得不可开交。几个精壮的小伙子,身份应该比其他人高出一截,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充分显现出这山庄的秩序。

人乱却不慌,嗯,不错,受过教育。

大概是忙着救火,也没人注意到她。好儿骨子里还是怕着她,虽然不乐意,也还是乖乖地跟在后面,拿她没什么办法。

却一再交代,不能走近火区。

庄子是出乎意料的大,而她住的阁院,只是这山庄南边的一个小小的角落,刚才一路走来,才知道南边都是庄里有点身份的人住下的,而她那个落英阁更是在最南边的地方,有意让她避开人群。

北边住的大多是下人,至于东面就是大堂,那高大的建筑还真让她开了眼界。西面就只是山了,开辟了几块空地供人习武。

大概摸清了地形才发现好儿已经跟丢了,大概被拉去救火。

便是四周闲逛,其悠然自得的模样和旁边人的匆忙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仍是没人理会她,偶尔有人呼唤她去打水,也不像是认出她的样子,但随即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去打水,又忙活去了。

火势似乎渐渐地被控制了。

多少还是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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