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上门女婿》(二十一)

这一次,根生没让他师傅帮着在门楣上用红油漆写招牌,觉得档次不够,而是花了二十块钱,在广告一条街制作了一块精美的招牌,挂在写着根生自行车修理铺几个字上面,刚好盖住了原来的招牌。

根生站在门口,眯缝着小眼睛,打量着招牌,一丝得意浮上嘴角。心里感叹着,钱真是个好东西,花哪哪好看,这挂上的招牌就是比油漆写上去的气派。

骑摩托车的大多是年轻人,九十年代初,拥有一辆摩托车,心里是自豪和有优越感的,就想着找人分享和显摆。根生的摩托车修理铺就成了理想的场地。时常就有一帮摩托车司机聚集在根生的摩托车修理铺门口,借口让根生换个坐垫,添个行李架,以便名正言顺,在一起互相吹吹牛。中国人有从众心理,看见根生门口停着一堆摩托车,就想着肯定是根生修车技术好,无意间给根生做了活广告,根生的修理铺财源滚滚,他何乐而不为呢。摩托车修理的生意忙了,根生自然就把修理自行车的热情淡了,一来充气,补轮胎的小活,他压根就瞧不上。如果是充气,就让顾客自己充,说破嘴他也不会亲自动手,加两毛钱都不干。当然了,遇到他心情好,正巧又是有点姿色的女性来充气,他会颠颠的代劳,而且收费还按顾客自个充气收取,他是友情客串。夏艳再迟钝,也看出来了根生在献殷勤,敢怒不敢言,只把一张大白脸憋得通红。

根生也不让夏艳修理自行车了,让夏艳给他打下手,清洗摩托车零件。夏艳嫌汽油味难闻,醺得头疼,不愿意干。根生嘴上没说啥,而是来了一招阴的,就在夏艳抱着李涵要给顾客修理自行车时,不动声色的伸脚给夏艳使了一个绊子,夏艳没防备,扑倒在地,怀里的李涵射出去老远,李涵的小脸紧贴着地面滑行了半米,立马血糊一片。

隔壁烟酒店老板娘坐在门口看街景,听到李涵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得一路小跑着过来,先抱起趴在地上的李涵,再扶起半天爬不起来的夏艳。老板娘只当是夏艳不小心摔倒了,因为夏艳赶时髦,穿着八寸厚的松糕鞋,脚底下不灵敏,容易摔跤。老板娘再朝根生一看,就气愤了,老婆孩子摔得这么惨,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的模样。老板娘不客气地批评根生钻到钱眼里了,老婆孩子都摔成这样了也不过来扶一把。根生嫌老板娘多管闲事,就没给老板娘面子,说老板娘是驴槽里多了张马嘴。气得老板娘浑身哆嗦,一边往回走,一边骂,有钱就了不起了,暴发户的嘴脸。

论吵架,根生不是老板娘的对手,他满脸通红,只是低着头干活。可是,当着顾客的面被人羞辱,令他下不来台。他是爱记仇的,嘴里小声嘟囔着,哼!别嚣张,早晚要出了这口恶气。

到了第二天,李涵的小脸肿胀得变了形,小模样都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了。孩子受了惊吓,表情愣愣的,也不哭闹。夏艳怕顾客看笑话,抱着李涵两天没下阁楼,第三天看着李涵脸上的肿胀消了一些,这才抱着儿子从阁楼上下来。

根生看见夏艳,假装没看见,反正他眼睛小,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看还是没看。小孩子也是有记忆的,李涵看见根生,就把头伏在夏艳肩膀上,不敢朝根生看。可怜的一张小脸,颧骨和额头上的伤结了痂,鼻梁处瘀着青。

夏艳先去上了趟厕所,然后回来做饭,她几天都没好好吃饭,饿了啃几口冷馍,渴了喝几口凉水。幸亏她长得结实,也没闹肚子,只是胃饿得时常痉挛。

夏艳做好饭,赌气没叫根生,先给儿子喂饱,然后自己才吃。根生忙完手头的活,自己盛了饭,端到门口去吃。这几天他倒是没饿着,可以说过得还挺滋润,赌气不吃饭是傻子,他才不会跟自个过不去。夏艳不做饭,他索性早饭和午饭合成一顿吃,一大早就去吃一碗三个馍的羊肉泡馍,收摊后再去吃一碗葫芦头泡馍,配上一碟泡菜,爽呀。肚子里装着回汉两家美食,打出来的嗝意味深长。

吃罢饭,夏艳洗涮了碗筷,看见根生正在修理一辆摩托车,旁边放着浸在汽油盆里的零件,她悄没声的走过去,把李涵放在旁边站着,动手清洗起来。

根生低着头平静地干着活,心里是得意的,这一轮,他又胜利了。李涵刚学会走路,正新鲜着,蹒跚着走到马路边上去了,夏艳一双油手顾不上擦干净,跑过去一把抓过儿子,指着地面吓唬他,再跑,脸脸就会在这上面碰流血。李涵呆呆地想了一下,不再乱跑,乖乖地靠在夏艳身上。

来根生家修理自行车的顾客渐渐减少,他索性到工商局注销了自行车修理营业执照,专修起摩托车来。他不光修理,还代售常用的配件。

这天,根生正在修理摩托车,邮递员送来一封电报,夏艳代着签收了,打开来一看,是根生父亲去世了,让他回家奔丧。

夏艳不敢怠慢,拿给根生看了,根生半天没反应过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最后一次见父亲,是他回家让母亲帮着找媳妇那次,父亲看见他兴奋得把手里的农具挥舞着,配合着嘴里呜哩哇啦的语言。根生的心慌乱起来,没心思修车了。

根生坐在地上机械性的完成了修车最后一道工序,他站了起来,走进屋,转了一圈,又走了出来。夏艳没经过这种事,也慌了手脚。

根生对夏艳说,他要到火车站买票,当天就回去。夏艳结婚后还没回过婆家,觉得应该跟着回去一趟,于是问根生,给我也买票吗?

根生说,当然要买,还要让儿子回家给爷爷烧纸磕头呢。

根生买票回来,说是买了最快一趟车,晚上十点上车,第二天早上九点到家。又说,这趟车不是始发车,是经停,所以没有座位。夏艳没坐过火车,也搞不清这些,心想没座位就不坐了,站几个小时也没啥。

根生放下车票就又出去了,再回来就扛了两箱子高脖子西凤酒,西凤酒是陕西名酒,辛辣,后劲大,当时没事,几个小时后才会烂醉如泥。根生是上过当的。结婚头一年春节,春艳女婿想看他笑话,给他灌了半瓶西凤酒。他逞能,非要把剩下的半瓶酒也喝了,老丈人是向着他的,劝说他别喝了,他不听,结果就被撂倒了,昏睡了一天一夜,酒醒后又头疼欲裂了两天。河南的酒爱惨水,喝着寡淡。根生想着让家乡人开个眼界,喝一顿真正的酒。

火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并不像夏艳想象中的情形,压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火车一开,摇晃了没多久李涵就睡着了,在夏艳胳膊上像面条似的来回晃,夏艳一只手抓着根生胳膊,以防摔倒,一只手抱着孩子。有个中年妇女看孩子可怜,提出来把她座位底下的地板让给李涵睡觉,夏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嘴里道着谢,隔老远把儿子递过去,中年妇女接过李涵,两排座位中间腿和脚的丛林善意的挪开一道缝,中年妇女一弯腰,把李涵放在了座位底下的地板上。

下了火车,一夜没睡,根生两口子头昏脑胀,走路轻飘飘的。根生没给家里说啥时候回来,所以没人接站。火车站外面停着一排载人三轮蹦蹦车,司机看见根生一家三口出来就眼神放光。夏艳小声问根生,这里到你家还有多远?根生说,十里地。夏艳说,这酒箱子太沉,咱们坐蹦蹦车回去吧。根生也想显摆他挣了钱,坐着蹦蹦车回去在老乡跟前有面子。于是,根生问离他最近的一个蹦蹦车司机,去韩家湾多少钱?

一个人五块!司机叉开五根手指头说。

根生没坐过蹦蹦车,不清楚行情。以往他都是走路回去,十里路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到了。根生怕自己做了冤大头,于是就跟司机搞价,便宜点,是老乡。

司机一口咬定一分钱不降,还说孩子不收钱,等于是买二赠一,够照顾你们了。

根生不甘心,又问另外的司机,他们就像商量好似的,异口同声,一个人五块钱,两个人十块钱,一分钱不能少。

根生想着也许行情就是这样,于是就坐上了他第一个问价那个司机的蹦蹦车。

到了韩家湾村口,根生跟夏艳下了车,凑巧碰见了根生发小,发小用嘴指着远去的蹦蹦车问根生,多钱坐回来的?一个人五块钱。根生说。

发小就笑了,根生问,是不是被宰了。发小说,狗日的一块五的价格竟敢朝你要五块钱。根生在发小面前丢了丑,一张姜黄脸变成了赤铜色。发小拍着根生的肩膀说,十块钱对你这个大老板来说,就跟牛身上拔了一根毛,小意思。

夏艳怕根生找司机算账,就在旁边劝他,人已经走了,就别生气了,赶紧回家吧。

根生却是转不过弯,并不是他爱钱,而是觉得这要是传出去,太丢 人了。发小看看根生媳妇,又看看根生脚下的纸箱子,说,怪不得人家多问你要车费,人家把你当成外地人了,你看,箱子上写着陕西名酒,你媳妇又是陕西口音,人家不宰你宰谁。

根生不服,争辩说,我说的可是一口地道本地话。

发小笑了,说,你自己没意识到,我们一听就知道不地道。

根生心里一惊,下意识用手在胸口抚摸了一下,隔着衣服,好像里面丢失了什么东西。自己发誓不改口音,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根生匆匆跟发小道了别。

根生吃力的扛着两只箱子,一只肩膀高,一只肩膀低,快速的朝家走,夏艳小跑着跟在后面。她不知道这种场合自己这个做媳妇的该怎样做,陕西那边的风俗是,家里有人去世,从外头回来的亲人,要在离家几十米远的地方开始大放悲声,一路哭到灵堂跟前,表明自己的悲痛。根生没跟他说过这边的风俗,她想问又不敢问。只能是见机行事,看根生咋样做她在后面跟着咋样做。

家里并不像根生想象的那么悲伤,父亲躺在门板上,脸上蒙着一张黄裱纸,根生没遇到过这种事,有点害怕,也不敢揭开来看一眼父亲。夏艳抱着李涵,傻愣愣的站在根生旁边。

有个中年女人,胳膊下夹着一沓子烧纸走到灵堂前,把烧纸放在柜子上,坐在蒲团上扯长了声音哭起来,夏艳听不懂她嘴里念叨了些啥。这女人哭了几声,并无人过来劝阻,本想着哭几声意思一下,没想到没人给台阶,就不好意思停下来,声音明显的低了下去。夏艳会意,使眼色让根生把女人搀扶起来。

根生认得这女人,住在后街,跟他家有点拐弯亲。根生刚把这拐弯亲搀扶起来,树生媳妇跟一个本家女人走过来了,分别给根生和夏艳头上搭上一根白孝布带子,在后脑勺打个结,白孝布像两根辫子,长长的垂到脚后跟。

根生媳妇是第一次回婆家,左邻右舍的免不了在私下对她评头论足一番。树生媳妇话多,抢着跟小叔子汇报公公的情况。咱爸是在睡梦中走的,一点没受罪。树生媳妇嘴上跟根生说着话,眼睛却把夏艳从头瞄到脚。

虽然她不跟夏艳在一个屋檐下搅勺把,可毕竟是妯娌,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她私下里拿夏艳跟自己比。

爸病了?咋没听说过。根生红着眼圈问。

没病没灾的,身体结实得很,晚饭还喝了两碗糊汤,吃了三个这么大的蒸馍,树生媳妇夸张的用手比划着说。

一个这么好饭量的人,忽然就走了,根生也想不明白,他不知道下来该问点啥。

所以说你别难过,应该高兴才对,咱爸是有福之人。树生媳妇笑了一下,仿佛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根生母亲听人说根生带着媳妇回来了,急慌慌走了过来,她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悲戚着一张老黄脸扑将过来,先是拉开嗓子干嚎了几声,忽然就戛然而止了。抢似的从夏艳手里夺过孙子,嘴里宝贝,亲的喊着,拿粗糙的脸在孙子脸上乱蹭,吓得孙子仰着脑袋躲避。

夏艳声音很小的叫了一声妈。

根生妈看一眼儿媳妇,她没听过陕西话,只是觉得这儿媳妇说话有点凶,怕是脾气不好。根生妈张着眼睛又把夏艳打量一番,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也没记起来儿媳妇叫啥名字。不过儿媳妇倒是长得白白胖胖,一张圆脸看着不像脾气不好的样子。

根生母亲象征性的爱过了孙子,就把孙子塞回夏艳手里去了。她把根生拉到一边,左右瞧瞧,然后小声对根生说,按说呢,你是别人家的人了,家里的事轮不到你破费,可是呢,凭良心说,你爸是亲爸,你如今是有钱人,就应该让你爸风风光光的入土。

根生这次就想借父亲的葬礼扬眉吐气一回,他大方地说,妈恁说,想咋样办,我听恁的。根生妈立马眉开眼笑,说,恁把钱给我,别的不用恁管。

根生知道他妈是变相朝他要钱,钱给了她,她肯定舍不得花。因而坚决地说,钱先不给恁,我直接给主事的人。根生妈没想到根生会给她来这一手,一时间无法接受,又不能吵架,就气呼呼地走了。

根生让树生领着他见主事人,这人是他本家一个叫万全的叔,根生拿出一沓子钱,朝万全叔跟前桌子上潇洒地一掷,说,叔,这是两千块钱,恁先拿去采办,不够了我再给恁,别想着为侄儿省钱,我爸在世没享上福,就让他风风光光的上路吧。

万全叔拍着根生的肩膀,说他家兄弟四个,最有出息的就是根生了,可惜给别人家顶门立户去了。

根生听了,觉得刺耳,这不是变相的骂他嘛,他又不能翻脸,就把脸色正了正,说,万全叔,我有一个要求,每花一笔钱,要有凭据。万全叔的脸就有些挂不住,这不是明显的不信任他嘛。

根生又说,我这是做生意养成的习惯,每笔交易都要记账,月底盘点,来往账目一目了然。是赔了,是赚了,心里明明白白。

这个根生,说谎毫不脸红,他做生意从来没记过账,到了年底,余下多少钱,就是挣了多少钱,这时候说得倒像真的似的。

万全叔在心里哼了一声,怪不得人家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啊呸!跟我来这一套。万全叔也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能当主事,就不是一般人。他告诉自己,不能撂挑子,山不转水转,也许以后还有用得上根生的地方呢。万全叔又拍着根生的肩膀,呵呵笑着,说,没问题,按你说的,就那么办。根生谦虚地说,那就麻烦叔了。

万全叔客气着,应该的。根生说,叔,我还有别的事,这里就交给你了。万全叔说,那你赶紧忙去吧。根生刚一回过身,万全叔就把手里根生递给他的烟捏碎了,狠狠朝地上一掷,不解气,又用脚碾压了一番。

出殡那天,夏艳走在孝子队伍里,披麻戴孝,尽一个媳妇的本份。算是给根生挣足了面子。树生媳妇走在女孝子第一个,她是长媳,整个队伍里就她哭得伤心。她拉长嗓子,像唱戏似的,抑扬顿挫有板有眼表达着对公公的一腔不舍,鼻涕眼泪交织在一起,挂在下巴上。夏艳是二媳妇,按理大嫂已经给她做出了榜样,她应该作出回应,跟大嫂一样的唱着哭才对。

可是,臣妾学不会呀。夏艳老家葬礼上也有像大嫂这样会哭坟的女人,比如对门水芹婶子,还有她妈。小时候她跟母亲到远房亲戚家奔丧,母亲就是这样唱着哭的,她在边上替母亲脸红,母亲真会装呀。

女儿争坟,媳妇争门。韩家没有女儿,只能媳妇唱独角戏了。夏艳知道大嫂这是在朝她宣布主权呢,她把头低下,要她装模作样的哭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她做不出来,再说了,她又不想跟大嫂争门。

话说回来,夏艳虽然跟公公没感情,可是想到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她还是感到难过。在这种悲伤的气氛下,夏艳默默地流着眼泪。

小叔子榆生故意放慢脚步,落到夏艳旁边。榆生小声跟夏艳说,二嫂,大嫂那是演戏呢,她可会演戏了。夏艳没说话,在这种场合让她说点什么好呢。榆生见二嫂不说话,只当二嫂讨厌他说了那样的话。所以他就不说话了,只拿一双毛茸茸的眼睛偷偷地瞄嫂子,榆生虽然皮肤黑,可是五官长得俊郎,尤其是眼睛,眼睫毛又长又密,还往上翘着。榆生后来一直走在夏艳旁边,十里不同音,八里不同俗,更何况陕西跟河南隔了省,出殡的风俗就更不同了,轮到夏艳不知道该怎么做时,榆生就在边上告诉嫂子应该这么做。

一路上孝子要不停地跪下磕头,夏艳胖,身子沉,跪下想要站起来,很费劲,所以总是比别人慢半拍,遇到这种情况,榆生赶紧的把手搀在夏艳的胳肢窝底下,夏艳借着榆生这只拐棍,才得以快速的站起来跟上节拍。夏艳朝榆生偷偷一笑,算是感谢。

晚上,榆生到根生房间,也不说话,就是坐着不走,根生支了几次,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二哥,我已经不念书了,我想跟你去西安。

夏艳对榆生印象很好,就帮榆生说好话。说店里是忙不过来,让榆生去吧,你不是说要雇人呢,雇谁都是雇,榆生是自己人,用自己人放心。

每当忙不过来时,根生是想着雇个人打下手,可是,他有一个哥,两个弟,都在家闲着,要谁去都会得罪另外两个。

夏艳心思简单,她就觉得榆生好。于是不等根生表态,就替根生做了主。榆生,赶紧睡觉去,明天还要早起回西安呢。

夏艳这么做,根生心里是高兴的,他故意瞪一眼媳妇,说,就你能,妈还没同意呢。

根生跟他妈一说,他妈当然没有意见,她妈的算盘是,一步一步把三个儿子全部送到西安投奔根生,那时候,她两脚一拔,也到西安享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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