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路流终于可以出院了，虽然石膏还没有拆，不过医生说只要照顾的好，便没有什么大碍。夏洵伤的是头部，还得留院观察几天，这下戚苒苒觉得自己分身乏术了，一个在家一个在医院，她肯定不能给两个人都补课，她委婉的向夏洵表示了自己的意见，要不就请上次那个要给他补课的女生给他补课，夏洵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
戚苒苒和路流诉苦的时候，路流放下手中的书，给她出了个主意，“我不用补课，自己学习就行，你给他补，反正他也没几天就出院了。”
戚苒苒很不应景的说了句，“你自恋的都没救了。”
路流揉揉她的头发，“快去吧，我过几天就能去上课了。”
戚苒苒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路流说，“你妹妹找过我。”
路流的眼神忽的一闪，仅仅是一瞬间，戚苒苒看到他眼里的恐惧，随即便恢复平静，他淡淡的问，“她说了什么。”语气仿佛是在问不相干的事。
“没说什么，就说谢谢我照顾你。”戚苒苒诚实的回答他，虽然路辛月可能是要说点什么的，但是她没给她机会，这也难怪，戚苒苒以前总是喜欢观察人，再加上喜欢看书，加上一点自己的臆测，大概猜出来了些什么，只是路流不说，她也不能厚着脸皮问，这毕竟是他的隐私。
“以后如果看见她，就绕着走。”这不是商量，完全是命令的口气，路流从未这样对她说过话，她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是对她说的。
戚苒苒还想再说点什么，路流却已经拿起书继续看，戚苒苒合上张开的嘴，轻轻的关上门出去。
走廊上比往常多了许多人，可能是什么交通事故，戚苒苒看到很多患者从救护车上被推下来，护士忙碌的来回奔走着，嘴里不停的说“让一让，让一让。”戚苒苒退到一边，惊恐的看着那些满身是血的患者，胃里顿时翻江倒海的袭来，她跑到卫生间止不住的呕吐，当她艰难的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戚苒苒从未见过如此慌乱无章的叶老师。
“叶老师。”戚苒苒叫住她。
“苒苒。”叶绮语气里有一丝惊诧，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之前请假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戚苒苒担忧的问。
叶绮的脸上弥漫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悲伤，眼角湿润，她一直在克制自己，从车祸发生到现在，她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此时看见相熟的人，即使只是她的学生，她也想倾诉自己的痛苦。
02
叶绮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凳上坐下，戚苒苒能体会到那种绝望和孤独，自己最亲的人在里面生死未卜，而她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绝望的等待，甚至不知道会等来怎样的结果。
“叶老师。”戚苒苒走过去拍拍她的背。
“我在渝市长大，”叶绮自顾自的开始说话，戚苒苒静静的听着，不敢打断她。“那时候年轻气盛，我永远是班里的第一名，我要最好的成绩，做最优秀的班长，考最好的大学，我只想着，我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后来我真的考上清华，上了高等学府，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自从离开渝市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去年我妈妈心脏病突发，家里的亲戚给我打电话，我才匆匆赶回来。”
叶绮忽然停顿下来，似乎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情绪一时难以平复，戚苒苒静静的坐在她旁边，眼睛望着前方，似乎也在思考叶绮刚刚说的话。
“这些年她一个人带大我很不容易，可是我因为自己的自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她从未要求过我什么，苒苒，我有天底下最好的母亲，我却不是个好女儿。”
在戚苒苒眼里，叶老师是个温和独立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她，她永远是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可是现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她很心疼她，原来叶老师从不是她表面看上去的这个样子，只有闭上眼睛，才能想象她的难过。
戚苒苒忽然想到语文课本里的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戚苒苒甚至不敢问谁在手术室里，害怕撕开别人血淋淋的伤口，也害怕回忆那些差点失去最亲的人的情节。
“今天本来打算带她出去玩的，没想到却害了她，车子冲过来的一霎那，她不顾一切的推开我。”叶绮哭出了声，这是她长大以来第一次哭，她害怕失去，害怕未来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妈妈，她便没有家了。
“苒苒，”叶绮忽然靠在戚苒苒怀里，哽咽着说，“我恨了她那么多年，可是现在，只要她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了。”
戚苒苒忍不住流下眼泪，她紧紧的抱着叶老师，让她瑟瑟发抖的身躯有个依靠，她不知道叶老师为什么对她的父亲只字不提，也不知道叶老师究竟怎样成长的，她有太多疑问，可是此刻对叶老师只有心疼，她只能给她力所能及的温暖。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绿色的灯光忽然暗下去，戚苒苒的心里忍不住跟着颤了一下，每次看见这样的灯光，她都很害怕，不知道即将失去什么，不知道命运该给她怎样的打击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表情似乎有些凝重，叶老师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她不顾形象拉住医生的手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手仍在颤抖。
年轻的医生缓缓的开口，“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戚苒苒在手术室门口站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听见，“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她扶着即将倒下去的叶老师，她无法感受，叶老师此刻是怎样的伤心绝望。
叶绮的妈妈被护士推了出来，她没有走过去，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双眼无神，她就那样看着她的妈妈，戚苒苒叫她，“叶老师，叶老师……”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身子直挺挺的向后面倒去。
戚苒苒吓坏了，医生和护士似乎见多了这种情况，比起慌乱的戚苒苒，他们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这一切。
03
路流赶到病房的时候，戚苒苒正坐在床前守着叶绮，虽然叶老师话不多，可是戚苒苒就是莫名的觉得她亲切，今天她和她说了这么多心里话，戚苒苒此刻把她当做朋友一样。
“叶老师怎么样了？”路流轻声问。
“医生说是过分悲伤导致的暂时性休克，休息一下就好了。”
路流在戚苒苒旁边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聊着天，等待叶老师醒过来。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戚苒苒和路流的交谈声时不时回响在病房里，叶绮悠悠醒转，只是她的眼睛里，不似从前那般平淡无波，戚苒苒清楚的看到，那是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
叶绮摆摆手，“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戚苒苒和路流都明白，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或许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医院的人来来往往，各有各的故事，只是不知道谁的欢喜，谁的忧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