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
——Bob Dylan

10、身长

这是男性特征的第一印象，根源可以深远到动物世界，而男人的美称“大丈夫”，就是从身高来的——周制八寸为尺，十尺为丈，成年男子通常身高为七尺余，泛称丈夫，如果加个“大”字，就是更接近丈的意思。据记载，春秋时美男子邹忌身长八尺余，算伟岸的，而孔子则身长九尺六寸，换算成今天的尺寸，有2.1米高。

当然有无数例子来证明男人的内在力量将比外表更强大，但现实世界的经验是，第一印象往往改变了大多数人的命运。

9、远行

在古代世界，出行是艰难的事，除了肉体的磨难，更多是时间的隔阂，出门跨州过县，一去经年。所以古代有关作别的诗文特别多，所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但古代的功名惟靠远行（出征、赶考或上任）才能得到，所以志远才能行远，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就是不知远方之远。由于书籍的稀缺，知识的传播很长一段时间是靠口传，没有地域跨越，是很难获得新见闻和新道理的。朝闻道，夕死可矣，说的也是知识的艰难。

8、风流

风流可不仅仅是男女之事，而是有些越界的放达行为，有点荒唐，却在情理之内。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只成就房中之事，不足以流传至今，重要的是私奔去卖酒。阮籍的邻家少妇有美色，也如卓文君一般当垆沽酒，阮籍便常去买醉，醉后就睡在少妇身边。虽无私情，也尽得风流。至于刘伶裸饮、米芾、魏源的偷书，也在此类。少许的坏，是性格里的盐。

7、爱乐

中国古人相信，音乐可以调节人内在的秩序，也是探索内心的途径。孔子是爱乐的，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而像荆轲、高渐离这些市井屠狗之辈，也喜欢音乐，常常击筑高歌，到了易水一阕，是真正的绝唱。西晋的羯人石勒，少年时到洛阳去卖货，倚在上东门歌啸。大臣王衍对手下人说：“刚才那个吹口哨的胡人少年，我听其声观其态，此人以后必成天下之患。”随后令人去追捕，石勒已经出城走远了。

所谓爱乐，其实是一种艺术修养，一种与生俱来的美学上的敏感，是一个人性情的诗化。

6、好施

好施不一定源自乐善，但在古代却是培养声望的捷径。孟尝君就是好施的代名词，其声望，秦国都敬他三分。宋江无甚本事，但天下好汉一听“宋公明”三字，倒下便拜，就是好施的缘故。

好施也不全是富人的事，穷人竭尽其力，一样名动天下。刘备当年为吕布所败，全军覆没，匹马逃难。途中到一户人家投宿，接待的正是猎户刘安。刘安想寻些野味奉上，一时不能得，就杀了妻子做菜。第二天早上刘备准备离去，才发现一个妇人，被杀于厨下，臂上的肉都被割去。等遇到曹操后，刘备谈及刘安杀妻为食之事，曹操“令孙干以金百两往赐之”。

如此极端的施与，只是说明好施的关键在于舍得。

5、磨难

磨难教育不是斯巴达人的专利，中国也认为磨难是锻造人性的利剑，天降大任前的必修课。春秋战国时，王子经常成为各国的人质，除了政治需求，也是一种磨难锻炼。只有通过磨难，才能知道一个男人将以何种态度、心理、手段、计谋来面对，其实这只是一个考题而已，也是中外英雄史诗的母题，我连例子都懒得举了。

4、镇定

镇定更多是在压力下的风度。谢安和朋友在海上泛舟，忽然风起浪涌，诸人皆惧，唯有谢安吟啸自若——后来指挥事关国运的淝水之战，他干脆在下棋，捷报传来，也丢在一边先把棋下完。

与谢安齐名的王导，年轻时与哥哥王敦去石崇家赴宴，石崇用美人劝酒，凡客人不能一饮而尽，美人便拉下去杀掉。王导本不善饮，但每次都勉力喝干，以致醉倒。王敦却就是不饮，石崇便连杀了三个美人。王导起身相劝，王敦说，他杀自家的人，与我们何干？这就是未来的宰相与大将军的区别。

当年大殿上的荆轲比勇夫秦舞阳强在哪呢？有时英雄和小丑的差距就在这一点上——处变不惊的镇定。

3、重诺

重诺本是契约社会的公德，但所有现代契约都会合理地回避不可抗力。而在中国，这古老美德的光辉，就在于对抗不可抗力。

吴国的季札出使，途经徐国，受到徐国国君的款待。徐国国君心仪季札的佩剑，但佩剑是使节的礼器之一，一路还要使用，便没有开口。几个月后，季札完成使命，再经徐国，却发现国君已暴病身亡。季札将佩剑挂到了墓前的松树上，随从问：受赠者已去世，送又有什么意义呢？季札说，上次离去时，我已决定回来要赠他佩剑了。别人是言出必行，季札是心许必行，还在契约一方已经不在的时候。

至于千年来受民间崇拜的关羽，就是心许要报曹操的恩，连战争的大义都放弃了。信义信义，“信”还在“义”前面。

2、隐忍

隐忍往往是面对苦难或不可抗力的策略（智力行为），考验的却是个人意志。这种品德有比较典型的中国特色，在古希腊却不欣赏这种埋伏的杀心，他们认为直接的愤怒，才是高贵男人的性情，《荷马史诗》的第一句就是：神啊，请歌唱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愤怒吧！

但在中国，勾践的卧薪尝胆、孙膑的刑后装疯、韩信的胯下之辱……都是男性励志的教科书，这些故事里面隐藏着力量崇拜。

1、轻生

轻生和隐忍是一对相互矛盾的观念。但轻生跳过了隐忍的功利主义，而成就了史书中极致的美学。

尾生与女子相约于桥下，女子不来，水涨，乃抱桥柱而死。我没有把尾生归到“重诺”的范畴，就因为他的美学强迫症。有此强迫症的还有不过江东的项羽，相救伍子胥的渔父——伍子胥逃亡，被一个渔父所救，渔父将伍子胥渡进芦花丛中，躲过追兵。伍子胥行前多嘱咐了一句行踪保密，走出几十步后回首，漫天芦花，渔父已覆船自沉了。

千古艰难惟一死，这种激进的美学注定只能成为一个男人尾声，也是这篇文章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