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
一场不紧不慢的雨
一个渐失的黄昏
几条寂寞的语句
所有显露和不显露的骨子里都生了锈
灰色的一幅画里，又一个春天在上色
——整条屋檐连成线
那些看不见的力量在汇聚
——一滴水、蜜或乳渐渐成形
摇晃着悬垂
又不断地在拉长、变细
寂静仿佛是一个跑动的钟点
世界离奇而夸张
——一滴水断然坠下
它划破了失去的手形、深渊，和想象
摔破在了灰色的台阶上
它的碎裂声和对一个春天的撞击声
你绝对听到了
——2021.04.07（1）
桥
一座桥的距离
远在两侧断开的土地之上
河水像一群孩子匆匆跑过去
一座桥构成了某种视觉
——冷和眩晕
你的渺小高于尘埃的渺小
但你的渺小又大于万物的存在
时间辟出断崖、荒原
时间是过隙之驹跃入了泥土
时间把你悬挂
然后又将你抛开
你从一个维度进入另一个维度
——失重感消失
车从桥上突然滑下
5秒钟，足以让你想及你的大半个人生来
——2021.04.12（3）
黄昏
我不奉行那些物质的
——麦子的虚无
一只鸟的混沌形状
甚至又一个黄昏的假设性
还一直在我的手里
我走来，我的本意是趋向某种空
我对你说，我移开我所有的目光
我只看一直存在着的
但却看不见的那一条黑暗的人世深渊
——2021.04.14（1）
一支歌
雨包含连续的音乐性
雨中响起一支悲伤的歌
一支悲伤的歌反复吟咏
你能看到她飘在额头上的黑色长发
她低首，水瀑顺流直下
一场雨打在葱绿的麦田里
麦子们迎着风
麦子们欢呼雀跃
雨水过路，消失在远处的深潭里时
她就转过背去了
空气中，她的喉咙是哑的
带着暮晚的某种深刻性
并紧紧地吸引着你
——2021.04.20（1）
桥
水流还在流吗？
——是的，五月凉凉的月光
像瀑布一样跃下去
春天后的夜晚
浮现的丛生的梦境
和无法触摸的隐喻
芦苇和草藻一样
分别生长在下游处的空阔两岸
——我还站在桥上
看远方不真实的霓虹
一座城刮过来的灰霾气
包括我的被古老的桥所支起的一种感觉
都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虚空
——2021.05.05（2）
麦田
想到笨钝和沉重
会让人想到一场弥漫的大雪，以及路途上一个疲惫的旅人
会想到一大群黄色的鸟翻飞之后，又沉落了下来
想到光掉落在泥土里，形成一个海
里面漂浮着金子、丝绸、火焰
海兽的头颅、或者溺死于六月里的大梦
想到虚妄的烟、灰烬，烧焦的皮毛
以及虚妄的无法置放的情绪
想到一个人存在的莫名，丧失的唇
被裹挟，被消亡
想到——如果麦田修作为一座坟墓
那么，躺在它的下面，该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
——2021.06
玻璃球
草莓味、樱桃味、葡萄味，和苹果味
她们像星辰一样整齐排列，闪闪发光
——年华总让人伤怀
人老了，抚摸白发、皱纹、假牙
拢紧急雨、暮色、淡然知觉
和又一个隐去的世界
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无力的傻子
留不住这一颗，也捉不住那一颗
慢慢静止下来的又突然掉入黑暗里的玻璃球
镜中
沙沙响的大雪
枯掉的树枝和缕缕白发之外
抑或有火的警笛声尖锐地响起
仿似你打开门，从门槛上迈出去
一个梦和所有的梦一样都在向外跳伞
湖水中的月亮和宝石都在那里
还有一首好听的歌，在铺向黄昏的草地
和草地上清澈的露水
小鼓隐约，脚边的小兽皮毛柔滑
月亮挂在低低的屋檐上
屋檐上有闪烁的眼睛
一直在盯着你瞧
许多死去的人都在笑
站在街上谈话
谈饲料、胡萝卜、针线头
和小屁孩的令人头疼的作业本
——之外，蓝色的光环罩住一棵树
湖水上有舞动的白裙子
所有的年华都在那里
包括一起溺水的人，始终也没有泅上岸来
——之外，你又一次返回
门槛上的风走掉了
大雪从皱纹的脸颊上滑下
你看向一个陌生的人
他也在看你，你们互不认识
——梦的又一次跳伞成功
你重又站在镜子外看
大雪淹没了时间
镜子已经不存在了
你垂首，然后颓然地离开
远处，大雪传来了哔啵燃烧的声音
——2021年0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