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北境艰路·提要
“那真是多谢唐姑娘不杀之恩。”林仲璃战战兢兢地回答。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我就留在城里……。”再听不出她话里的含义，林公子也太迟钝吧。
“唐沐沐。”林仲璃忽然有一种将自己内心的心情说与她听的冲动。
——
“那你要去哪？”
“本姑娘要去拜访老朋友。”
“不行”林公子勒马止步。
“万一本公子再遇到麻烦呢，在梦里被人取了性命怎么办？”
“草涉这里的治安一向很好，不存在公子口中说的问题。”
“凡事不可绝对！”他严肃的表情让唐沐沐打消了接下来的说辞。
“……本姑娘所及之地，地势很高。”
“我能爬山！”
“路途遥远，而且不能骑马。”
“那就走路呗。”
“风餐露宿，日夜不息……”
“不都一路走了过来么。”两人此刻的对话，像极了昔日她求着林仲璃让她一起上路的那会，只不过现在却颠倒了过来。
“本姑娘的朋友性格古怪，不喜生人。”唐沐沐眯着眼扫了眼林仲璃，然后把目光聚焦在远方的青山上。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我就留在城里……。”再听不出她话里的含义，林公子也太迟钝吧。
“哦……带你去也不是不可以……”唐沐沐随后的一句话让他产生了希望。
“不过你要听本姑娘的指挥，按本姑娘说的来！”
“好！”唐沐沐扫了一眼二人的马匹和包囊。“先把马匹和包囊存下吧。”
两人晃晃悠悠进了城，因为天还早，他们并没有留宿草涉的打算，于是仅仅找了一个地方将碍事的东西和马匹寄存在那里，轻装出行。
“等下……本姑娘还有事情要做。”她整理出这一路来陆陆续续让林仲璃帮忙存起来的银票，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你要把这些全部兑换出来么。”
“嗯。”见她态度坚决，心意已定，林仲璃思索了下：“一下子兑换这么多现金，如果是在官方处兑换，中转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咱们可以去找非官方的兑换处兑换，可以节约不少银叶子。”
“那就依公子说的办咯。”唐沐沐将所有的银票都拿给林仲璃，丝毫不怕他携款潜逃。
“为什么要这么多现金？”
“因为本姑娘喜欢！”知道她也许不会吐露真言，但林仲璃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好吧，反正是你的银叶子。”
作为商人行走于世，林仲璃知道太多的小道消息，而这些消息大多是来自市井之人，他只需要花一些小钱就能得到较为可靠的消息。很快，在仅仅付出两枚桐叶子的代价后，林仲璃找到了一家听上去蛮靠谱的地下汇局，同样可以进行银票的兑换，只不过经手的中转费要少得多。
地下汇局门口立着面色不善的守卫，里面也乱糟糟的，充斥着浓烈的烟草气味，唐沐沐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林仲璃用商人的手段与掌柜的建立了临时性的合作伙伴关系，当然这段临时关系也以一手交钱一手交银票动作的完成而结束。
“兑换的所有金叶子都在里面了，点一下吧。”林仲璃小心地将钱袋子转交给她。
“用不到，本姑娘相信你。”
“真是本公子的荣幸。”刚才林公子在汇局里面仔细检查了金叶子的成色，那种地方一般不会点蜡烛，但又十分的幽暗，经常有看错数目或成色而上当的情况发生。不过林公子不是刚出道的小白，这种伎俩他早了然于心，想骗他可不容易。
兑换完了金叶子，两人在城中找了个地方解决中饭。
“林公子非要随本姑娘翻山越岭？”
“是啊，把本公子丢在一边，我不答应。”
“哼，到时候别嚷嚷着走不动道路就好。”唐沐沐脸上的怀疑表情让林仲璃的自尊心备受打击。
“那怎么可能？”
“我真走不动了！”喘着粗气，林仲璃趴在藤蔓上。
“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关系，今天变卦的速度可让本姑娘刮目相看！”唐沐沐居高临下，对他的举动无可奈何。
“但昨日咱们说的可不包括这徒手攀越高峰啊！”
“本姑娘早就说过了，地势很高。笨蛋！伸手！”唐沐沐表示非常无奈，简直要花费自己一半的速度和精力来照顾这个家伙。
“……”是自己坚持要来的，林公子咬牙坚持，拒绝了她的帮助。
“别逞强，前面的路还远着呢。”她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望了望上面早已没入云雾的青山。
“这样的路还有多远？”两人在半山腰小憩，唐沐沐掐着指头估算：“大概还要两日的距离。”
“好吧……那咱们为什么不从那边的道路骑马而上呢？”林仲璃指了指山那边的一条隐约可见的道路。
“咦？”唐沐沐愣了愣。
“那边……何时修了道路？”眼看那弯弯小路通向这周围的山峰之巅，两人这爬的陡坡倒像是修行之旅。
“哇，不会吧。”林公子见唐姑娘也露出吃惊的表情，心说自己难中奖了么。
“可五六年前这路还没有呢。”
“神明在上！”他简直要崩溃了。
“本姑娘也很久没来了嘛，以前都是这样爬上去的。”唐沐沐面露绯红，但嘴巴依旧不肯服软。
打断了公子的抱怨，她准备继续前进：“反正都已经爬了这么高，那就继续爬呗。”
“唐姑娘，你记得……欠本公子一次。”
“是你非要跟本姑娘来的！”
“是这样没错，但放着宽阔的大路不走……什么道理哇。”
“哼，这是考验公子的心诚不诚。”
“第一次见过有人将犯错误说的这么……”若不是唐沐沐已经爬上了高处，林仲璃的腰肋肯定又要遭殃。
“哼，趁你还有力气，多往上爬爬，比什么都强。”
“本公子才倒了八辈子的霉！”
“少啰嗦！”
最后两人互相帮助，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爬上了顶峰。
“那边的大瀑布，瞧见了么。”
“很，很壮观呢。”
“咱们就是要去那座山。”
“？？？”林仲璃一下蒙了：“那……咱们爬这座山做什么。”
“呃……本姑娘是要你认得一下这路，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记错了是哪座山这种在她看来只有四岁孩童才犯的错误呢。
“……”林公子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这山顶的景色的确难得一见，阴天下四周山头被薄雾环绕，自己仿佛羽化而登仙，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可惜身边的唐沐沐一直在嘀咕，吵了自己赏景的心情。
“唐沐沐。”林仲璃忽然有一种将自己内心的心情说与她听的冲动。
“怎么？”
“没什么……”话到嘴边，他又胆怯了，生生地将那些话憋了回去。
“公子好奇怪。”她的思想全放在了那山头，一时间也没留意到林仲璃的思想变化。
“走吧，天黑之前要到对面的山坡上扎营。”
“好。”
他始终没有勇气开口对她说出真实的感情。
下山途中，林仲璃不再抱怨山路难走，而唐沐沐也安静了许多。
黄昏时，山中下起了雨，两人躲在半山腰的浅穴。山中气温下降得厉害，丝毫没有夏日的感觉。
“林公子……你说缩成一团的样子……真是没有风度，”
“唐……唐姑娘你哪里还……像仙女。”二人冻得上下牙齿打颤，还在调侃对方的狼狈模样。直到雨停了，他们才外出拾了柴火，把火堆架起来，这样才好些。
身子暖和后，两人面面相觑，突然一起爆发奇怪的笑声，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但停止发笑了，又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本姑娘要拜访的旧友不是公子想的那样。”她忽然抛出一个话题。
“是本姑娘的先生。”
“……教书的先生？”
“嗯。”她换了个姿势烤火，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道。
“本姑娘在草涉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父母不在身边，只有先生和兄长呐。”
关键词：兄长……她还有一个哥哥？这件事情以前也未曾听她说起。林仲璃并未着急询问，那样太煞风景，而且没准还有更多过去的事情值得仔细聆听。
“这里有本姑娘很多回忆呢，好的坏的，值得留念的……因此不惜绕路也要来探访。”
他看出来了，爬山涉水也要来的地方，一定对她有独特的意义。
“所以你来这里看先生和兄长么？”
“答错咯。”她狡黠一笑：“先生一直在这里，兄长早就离开了。本姑娘仅仅是来看望先生的。”
“哦……”
“好了，本姑娘说的够多了，咱已经很近没与别人说起这些陈年往事了。”
看来自己也是很特殊的人呢，林公子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似地，唐沐沐又补充了一句：“请公子莫要多想，本姑娘刚刚与公子身后的那匹狼在说话呢。”
“！”林仲璃闻言差点吓得跳起来，回头却不见任何狼的踪迹，于是明白她又在搞怪。
“真是的！”他往火堆中添了两根木柴。
“唐沐……沐”再望向她时发现唐姑娘已经闭目睡下了。
“诶……”林公子无声地笑了笑。“真是能吃能睡。”
林仲璃有时候也想过，两人在一起，她又将珍贵的回忆分享了一份与自己，也该得到满足了。他并不敢再奢求太多，有时候一味追求反而适得其反。林公子在她对面缓缓躺下，闭了眼，心中祈祷明天一切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