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光 幻想世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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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小丑鱼的身体似乎有些不舒服,她的脸部没什么血色,很是疲惫的样子,她行动的速度比平时缓慢了,她呼吸的声音又急又喘,走不了多远路就要咳嗽几下。可是无论我怎么问小丑鱼她都不肯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反倒总是笑着对我说她很好,就是有点累了。于是我建议我们停下来休息片刻,她却仍不听从,非要将所有计划执行完。问过多次,劝过多次,都没什么结果,我终于放弃。我知道小丑鱼一定很不舒服,她一定很难受,但她不希望自己的身体状况影响到我们的游玩,更不想要我为她担心,于是独自承担病痛的折磨,独自隐忍。小丑鱼的行为让我很是感动,也很心疼,一路上我都在想法子让小丑鱼在无察觉的情况下主动回去休息。再三权衡过后,我决定假装玩累了,累得气喘吁吁,完全走不动路,无法继续前进。我知道小丑鱼是爱我的,她一定舍不得让我受半点累。事实证明,我的这出戏演得很成功,小丑鱼一听到我累得走不动路了,二话不说便要背我回竹楼去。我当然不会让一个病者背着这么健康有活力的我了,所以我灵机一动,又撒了个小谎,我说自己不喜欢被谁背,那样会让我更加不舒服,我说我还是有些体力能够自己走回去的,虽然那样多少会费些劲。听我这样说,小丑鱼自然就允许我自己走回去了,但一路上她都紧跟在我身旁,生怕我有什么闪失。

所以,这一天,天还明亮,我和小丑鱼就已回到了竹楼。小丑鱼比往常还要温柔小心照顾我上床,为我盖上薄被,我轻声道了声谢,叫小丑鱼也快去休息。小丑鱼微笑着点了点头,像往常一样叮嘱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在夜间走出竹楼,不可随便行走,要好好睡觉,让多余的白日记忆有足够时间化为天际银星,让大脑有足够空间编织明天的快乐行程。我乖巧地说了声好,轻轻闭上双眼。感觉到小丑鱼离开时带动的气流,听见小丑鱼上床的声音,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着地。偷偷睁开双眼,竹楼内依旧明亮,丝毫没有睡意的我独自躺在床上发呆,看竹楼内色彩的变化。漫长的白,漫长的灰,不见光亮的黑。时间一点一滴缓慢流淌,夜幕在期盼中终于降临。本以为天一黑,我就能够进入睡眠状态,可没想到今夜的我却仍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我是怎么了?”我暗自思忖着,又在床上转了个身。“小丑鱼,我……”习惯性求助于小丑鱼的我再次想要寻求小丑鱼的帮助,然而我很快意识到今天的小丑鱼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休息,于是我迅速打住话语。好在我的莽撞并没有将小丑鱼吵醒,要不我准会自责死了的。我,只好继续重复睁眼、闭眼、左转身、右转身等一系列无聊动作,独自忍受看不见尽头的失眠的折磨。真是折磨,第一次被折磨,被失眠折磨。

再次闭上双眼,向右侧身,不再奢求能够入睡,只是想让自己愈发躁动的心稍稍平静。


“睡不着吗,我最可爱的小蓝鱼?”

“是啊,夜这么深,这么静,本是入睡好时辰,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啊。该怎么办呢?”

“不如……不如让我带你出去。夜虽深虽静,但我们的森林却是清醒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们的森林,我们,一直都在等你。”

“什么森林?什么在等我?你口中的‘我们’又是指谁?你,认识我吗?
我,又认识你吗?为什么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哦,我最可爱的小蓝鱼,你的问题可有些多,我当然不会嫌麻烦,也确实想为你一一解答。可是,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由你自己去探索,要不你始终无法真正明白。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我的身份,我啊,是听见你心中的召唤,特地赶来迎接你的森林守护神。我是一只麋鹿,大家都叫我麋鹿先森,你可愿与我同行?”

“我……麋鹿先生,我在竹楼里确实无聊,很想与你同行。可是,可是我的伙伴小丑鱼特地嘱咐过我夜里不要出竹楼,不要随意走动。我已答应了她,就只好拒绝了你。对不起。”

“这个好办,我们不需要走出竹楼,我们的森林就在这座竹楼里面。”

“就在竹楼里面?”

“对,就在竹楼里面。所以,你既可以同我去森林游玩打发失眠长夜,又能不违背你和伙伴定下的诺言。你说可好?”

“好,请你带我去森林。”

“好,请你睁开双眼坐在我的背上,我将带你前往我们的森林。”


睁眼。起身。黑夜中,我看见一只闪着白色光芒的雄壮麋鹿匍匐在我的面前,我向他伸手,他用舌轻舔我的手背。感触之间,是他皮毛的顺滑,舌的温柔。他用嘴轻轻将我叼起安稳置于背上,我双手环抱他毛茸茸的脖颈,脸紧紧贴着他的脸。一声“抱紧我,该启程了”,麋鹿先生便果真起身,在竹楼内环绕数圈,虽如疾风一般,但又平稳得很,一点也不晃悠。因此,我就像坐在柔软的板凳上,悠闲之中将面前情境看得清楚明白。我看见四周起风了,但小丑鱼周边空气却如常宁静,小丑鱼睡得依旧安稳;我看见我的鲤鱼朋友们在缸中晃了晃尾,缸内立即旋转出水之漩涡;我看见我和麋鹿先生就这样活生生被漩涡吸走……刹那间,耳边只剩疾速的声音,却辨不出到底是水声还是风声。只知天旋地转,头昏沉沉的,眼也睁不开,呼吸变得困难。这种感觉,比失眠还要难受千百倍。

我,将去向何方?我,还会好好的吗?我,该怎么办?

意识坠于混沌,不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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