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 衣 异 志 录 Ⅰ】 第12章:郑旺掳劫储君,德官诛杀童轩

周昂、李龙、高玉远远看得眼花缭乱,异口同声道:“地躺剑竟也如此厉害。”
“大哥,我们上去杀了他。”戾猴冲过来大叫,其他三人也都手持武器来到徐九龄身边。周昂见状也奔向赵良,李龙和高玉不好劝阻,都奔了过来。
母夜叉高声道:“赵良,你是要跟我大哥拼个你死我活吗?我们听说殿下明日便要回京,你要是不怕拖了殿下的行程,我们就帮你把南京城闹个天翻地覆!”
赵良听了,把手向后一摆。周昂、李龙、高玉即时停住。赵良抬起头望向徐九龄等五人,忽回头看向周昂,笑道:“徒儿,是不是手有些痒?”
周昂即道:“是,师父。”
赵良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缓缓道:“我不欲将事情闹大扫了殿下雅兴,却也不想他就此逃过,今日我们四人,便跟他们五人决战一番,抓着便好,抓不着也伤他三、四分。徒儿,如何?”
“谨遵师父教诲。”周昂上前一步,将湛卢神剑递到赵良手中:“师父,既要擒人,便不要拘泥。”
“好,我就玩一玩这把剑。”赵良起手抽出湛卢宝剑,身体一低仿若游蛇,疾速向徐九龄脚下窜去。周昂拾起赵良的断刃跟上去,李龙和高玉互望一眼,各自紧跟而上,四人对三人,赵良独对徐九龄,一场混战,血染绿草,野花纷飞,直杀得天昏地暗,日头西斜。猛听得两声惨叫,那手持双铖,短戟的两个魁梧汉子一个被李龙抢下双铖,反斩双臂,一个被高玉削断膝盖,满地打滚。周昂则独对母夜叉和戾猴两人,虽一时处于下风,但仍及时获得李龙和高玉相助。徐九龄听得惨叫声,心中发慌,他这一慌便被赵良看穿,手中湛卢宝剑穿心疾刺,徐九龄急挥斧就挡,赵良变招削斧,咣当一声,徐九龄的银斧竟被这上古神剑削成两截。
“徐九龄,速速投降,我饶你一命。”赵良喝道。
“我投降也是诛九族,投来作甚!”徐九龄大吼一声,竟仗着自己金钟罩之功欺身近前,一拳击向赵良心口。赵良反倒有些珍惜神剑,不敢与他正面相碰,见他冲来将神剑往空中一抛,大声道:“徒儿,接剑。”左手一掌迎住徐九龄的拳。周昂听到师父声音,纵声跃起接住湛卢神剑,向着戾猴的狼牙棒急削过来,一时间狼牙棒就变成一串薄圈铁环垂到地上。
戾猴慌了,直叫:“大哥,我的棒没了。”
徐九龄狠狠吐了一口血,回身来救这个还在世的唯一亲弟弟。眼见着三人落于下风,旷野中竟奔来数人,手持弓弩向赵良等人射来。高玉躲避不及,右臂便中了一弩。周昂和李龙忙将他挡在身后,且挡且退。好在那些弓驽手志在救人,逼退他们四人后,就带着徐九龄等五人逃走了。
赵良立于旷野中凝视远方,周昂走过来轻声道:“师父。”
“南京不宜久留,明日一定要送殿下回京。”赵良沉声道。
周昂看看四周,走过去捡起赵良的头巾道:“师父,徒儿为您束发。”
赵良点点头,盘腿坐在原野上,周昂以五指当梳替赵良重新束了头发,又捡回赵良的断剑和头冠。李龙此时也已为高玉取了弓弩做了简单闭穴止血包扎。四人回到南京城内,李龙先送高玉到御医处就医,赵良怕生事端,和周昂在全城巡视一通方才回宫。此夜倒无事。第二日一早太子便启程回京,南京六部官员俱来相送。出城十里,众人意外的看到石勇及其父母家人。原来石勇听说太子来了南京,便急急带父母家人从温州赶来,要与他们一同回京。
周昂看到石勇来了,莫名心定。想起昨日一场激战,又想起酒楼上那群人说的的干一票,心想:“就算他们真的是虏人,就算他们真的是针对太子殿下,有师父,有我,有李龙,高玉,目今再加上石勇,也只有匪帮伏首的份。”这样一想,周昂心情转好。大队人马离开南京,灰尘滚滚过后,官道上站着的是那眼如狐狸的公子和那差点被赵良收拾掉,与赵良缠斗二十年的贼人徐九龄。
“郑公子,你当真要做这一票?”徐九龄瞇着眼问。
“我爹救了你,自然是要你帮忙做这一票。而我,只要那人身边的一个人。”
“这可是真正的谋逆。”
“你不敢?”
“嘿,这世上还有我徐九龄不敢做的事?五百两黄金备好,事成之后我再来取剩下的五百两。”
“只是那个赵良当真厉害勇猛,你不怕他?”
徐九龄哈哈笑道:“我与他打了二十年交道,互有胜负,有何可怕。”
“如此我便放心了。只是你要在何处做事?越近京城越不好下手。”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且随他们行去再想。”
“如此也好,你带你的人,我带我的人一起跟着,爹爹要的人,我要的人都必不会走失。”
太子一行进入山东地界,命东宫十侍卫先行护送石勇父母家人回京,他自带着赵良、高玉,周昂,李龙和石勇轻车简从前往曲阜祭拜孔圣人。
“哈哈哈,这机会正好,我们便在曲阜虏人。”一直跟踪在后的徐九龄信心十足地说。
这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周昂还不知干这一票,果然说的是虏劫太子呢。
“如何?怎么下手啊?”郑氏公子摇着扇子问。
“有办法,我们潜入孔府随他们一起去祭拜,趁机劫人走。”
“这不行吧?能随侍在太子身边去祭拜的必然都是孔家重要的人物,谁会不认识谁呢?”
“太子不认识他们就行,至于孔家,嘿嘿嘿。”徐九龄笑道:“我们直接绑人威胁他们就范帮忙就行,孔氏一族万世一系,就算帮我们掳了太子,京师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孔家可有重要人物可以劫用之?”
“老夫人还没死。”
“那就行。”
“太子走得慢,我们先去一步劫人。”
“好。”
太子前来祭祀孔圣人,孔家忙成一团。衍圣公亲自带引太子前往孔庙祭圣人,只是那手时不时的有些颤,脸色也有些惶然。赵良捧着祭品走在前头,李龙和高玉在太子左右两边,周昂和石勇则在太子身后护卫。
祭拜中衍圣公偷偷擦了一额细汗。
李龙眼利,环视祭堂四周,突然上前一步,拦腰抱住正要下拜的太子,低声道:“殿下,抱紧我。”
太子本能的就紧抱住李龙的腰,贴在他的怀里。
“露馅了,快抓住他们。”祭堂暗处便传来戾猴的尖叫声。
“把庙门关上。”母夜叉的声音也即时传来。
“石勇,冲门!”李龙断喝一声,抱紧太子。周昂抽剑护在太子身后,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嘭!庙门被冲破,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那门外射来箭、弩,石勇急旋大门将箭、弩挡住。李龙抱起太子冲向屋顶。周昂、高玉一左一右带着石勇一起从屋顶冲出孔庙,向孔庙后面的树林狂奔。
箭、弩齐发,各自急避于树后。
石勇气死了,大叫:“怎生我一来便给你们惹来祸事。”气极之下顺手扳下一断粗树枝,转身虎吼着猛掷过去。远处一声惨叫,竟有人被这树枝穿胸而过,牢牢钉死在地上。树林中前后左右都被蒙面弓弩手四面包围了。赵良和徐九龄又缠斗上了,其他人自觉的远离两人,免受伤害。
前面传来一声妖娆尖利的声音:“太子殿下,我们只是想见您一面,绝不会伤害您,您出来吧。”
不动。
“太子殿下,您若不出来,我便将这衍圣公杀了。”
不动。
“太子殿下,您不会让天下人以为大明王朝未来的主人还未登基就残忍无情吧?这衍圣公可是天下读书人都要跪拜的。”
太子脸色微沉,转身而出。高玉、李龙身形一闪,已左右挡在他身前。周昂和石勇依然殿后。数丈之外,母夜叉拎着瑟瑟发抖的衍圣公等着他们现身。
李龙皱眉道:“为何又是你们?”
徐九龄和赵良一路打来,银斧硬挡,将赵良逼到对面,哈哈大笑道:“可不就是我们。”
“你在南京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今日竟然劫虏殿下,你就当真不怕朝廷诛你九族?”李龙喝道。
“我徐九龄做的事早就可以诛九族了,也不怕多做一单。不过我今日是受人之托来请太子殿下,绝无伤害之意。”
“到底是何人要见我?”太子再次走出,缓声问道。
“是我爹爹要见你。”那眼睛好像狐狸的公子摇着折扇来到徐九龄身边,眼光扫过太子却停在高玉身上微笑道。那双眼睛一直盯着高玉看,高玉毛骨悚然,但他此刻不能躲不能退,只能硬扛着那公子的目光。
“你爹爹是谁?”太子再问。
公子把腰一弯:“殿下随我走,自然便知道了。”
太子忽然一笑:“你让他来见我。”
“殿下,这可不好玩。”
“我可没有玩。”太子淡淡道。
“殿下,你想让衍圣公血洒当场吗?”徐九龄狂笑道。
太子冷冷道:“衍圣公令本宫受辱,早当自尽谢罪。”
衍圣公听太子这样说,吓得当场就晕死过去。徐九龄将衍圣公提在手中,举起银斧笑道:“殿下既然要杀衍圣公,那就由我代劳吧。”
“徐九龄,住手。”赵良疾喝。
“来人。”狐狸公子摇着折扇,悠悠然道。
众人便看到又有两人押着孔家老夫人来到面前。
公子折扇一收,指着老夫人道:“殿下,杀衍圣公不要紧,杀老夫人也不要紧?”
周昂和李龙皆厉喝一声道:“你敢!”
“你俩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南京城差点被我打死,目今还想在我面前逞英雄?”徐九龄讥笑道。
“那就再打一架试试。”李龙冷冷道。
“好,那就打一架。”猛听得一声吼,那手持狼牙棒、面似戾猴之人从天而降,挥着狼牙棒就朝李龙头顶砸去。
李龙把太子往身后一挡,自己旋身避开,戾猴也落在徐九龄面前。
徐九龄大笑后退三步道:“九应,这回可不能再输了。”
“大哥你放心,我倒要看看他那一双肉掌到底怎么拼得过我这双金刚臂。”
徐九龄和弟弟徐九应两兄弟联手闯荡江湖,无恶不作,官府也奈他不何。徐九应自与李龙交战,便一心想找李龙再打一架,看看自己的金刚臂膀到底能不能赢得过李龙的一双肉掌,但他却不敢看周昂,怕周昂的宝剑再把他的狼牙棒给削了。
徐九应将狼牙棒扔在地上,赤手空拳看着李龙叫道:“好小子,我就以空拳接你肉掌。”
李龙上前一步:“你输了是不是就放我们走?”
徐九应回望了大哥一眼,徐九龄看着李龙笑道:“你赢了,也不能走。”
太子轻笑出声,对李龙说:“你打不过他?”
“殿下,他差点把我和周昂打死了。”李龙指着徐九龄,淡然道。
周昂则有些尴尬点头。
“哦?”太子缓缓点头,细看徐九龄一眼,转颜一笑道:“既如此这架看来是打不得。”
狐狸公子再次弯腰:“殿下果然是明理之人,就请殿下看在我们从南京一直跟到山东的情份上,且去见见我爹爹,如何?”
“带路吧。”太子淡淡道。
“殿下?”赵良微惊,叫道。
“无妨,既然他们从南京追到山东,想必确实是有事要见本宫。本宫也想瞧瞧,到底是何人这么想见我。”太子笑道。
“殿下果然明理,请。”狐狸公子收扇,笑道。
六人在众劫匪前后左右的包围之下随着他们前往要去的地方。那地方原来是曲阜城外的一座寺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方丈禅房门外,狐狸公子推门请太子进去。高玉欲跟着太子进门,却被狐狸公子伸出折扇拦住:“你不能进。”然后又指着李龙:“你进去。”
“殿下?”赵良唤道。
太子缓缓回首,道:“客随主便,指挥使不必担心。李龙陪我进去。你们四人且在门外等候。”
赵良、高玉、周昂、石勇四人只得留在门外。李龙陪伴太子入内,房中有一青衣老者驻立房内,凝视着进来的太子。
“我来了,是你要见我?”太子缓缓问道。
老者沉声一唤:“刘山,你出来。”
内堂走出一人,太子暗暗一惊,这人他倒是认识。
刘山看到太子便跪下:“老奴刘山叩见太子殿下。”
“刘山,你虽贬居南京,但依然是宫庭内史,为何与外人勾连?”
“殿下,是我叫他来的,因有一事须得他亲自进言,太子殿下您才会相信。”老者开口道。
太子冷视老者一眼,不语。
“殿下,请上坐。”老者谦恭有礼,倒是令太子及李龙有些意外。既来之则安之,太子便上前坐下,李龙随侍在后。
“刘山,你说吧。”老者看着刘山,缓声道。
刘山听了,猛地把头一叩,竟是带着哭腔喊道:“殿下啊,老奴为国母申冤来了。”
太子一愣,不明所以。李龙也有些莫名其妙。宫庭中事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在他眼中帝后向来琴瑟和鸣,皇后何来冤情?
“殿下,这大明天下真正的国母并不是张皇后,您的生身母亲姓郑并不姓张。”刘山抬起头大声道。
太子大惊,复而震怒,厉喝道:“大胆奴才,竟敢如此胡说八道。掌嘴。”
李龙亦大惊,竟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刘山自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却更加言语凄切:“老奴不曾胡说。殿下您的生母唤做郑金莲,曾在周太后宫中侍上有孕,为张皇后所执。”
老者忽然落泪,也跪了下来:“殿下,我儿金莲多年被张皇后幽居安乐堂,不得与殿下相见,但求殿下还我儿一个公道。”
太子脸色铁青,咬牙不语。
“你唤做什么,在此冒认皇亲?”李龙喝道。
“我唤做郑旺,十六年前将女儿金莲送入宫中,此生便不复见。若不是遇着刘山,还不知我儿原来这般孤苦。”
“刘山,你又如何知道此事?”李龙再问。
刘山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双手奉上:“殿下,我因在宫中犯错被贬至南京,临行前去安乐堂辞别义父王玺,国母金莲便以此为信物,要我到南京帮她寻找父亲为她申冤。”
“郑旺,此事若妄,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可知道?”李龙缓声道。
“草民知道,草民只想为女儿申冤。”郑旺再次叩头,老泪纵横。
李龙欲语还休,把眼看着太子,太子纹丝不动,屋内一片沉默。良久,太子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此事待我回京再说。”
太子声音无力,这消息对他打击太大了。
郑旺,刘山再次叩首。
太子抬头看了李龙一眼,轻声道:“叫高玉进来。”
李龙即打开房门唤来高玉。
“殿下。”高玉过来唤道。
太子把手伸向高玉,高玉握住,心下一惊,那手绵软冰冷。这屋中到底发生何事,为何?高玉不敢看太子,只望了李龙一眼。李龙也不知如何说,避开了高玉的目光。
“高玉,不要离开我,伴我回京。”太子缓缓站起,却腿软走不动。
李龙轻声道:“高玉,抱殿下走。”
郑旺伸手拦住,沉声道:“殿下,我们送你们回京。”
太子不言语只是抓紧了高玉的手。高玉即紧抱太子,转身出门。太子把头倚在高玉肩上,长长的无力的幽叹一声,闭目。高玉听得心惊胆战,不解这屋内到底发生何事令太子虚脱若此。赵良、周昂和石勇见高玉抱着太子出来,也不由惊讶。
郑旺走出来,狐狸公子问:“爹,我们?”
“我们随殿下一起入京。”
“和他们一起去?”狐狸公子面露喜色:“好啊。”
郑旺复对徐九龄道:“那剩下的五百两黄金要等去京城完成此事才能取。你要好生替我看好衍圣公和老夫人。”
徐九龄拱手道:“郑帮主,请放心,走不了老夫人,那五百两黄金待我们到京城一游后再取。”
“好。”郑旺向徐九龄拱手先行。
双方说定,齐奔前程。一路行来,徐九龄还故意与赵良并辔而行。赵良催马向前,徐九龄又纵马追上去,把手中酒葫芦递到他面前,笑道:“指挥使,喝口酒吧,这酒好喝咧。”
赵良瞪了他一眼,取手接过酒葫芦,仰脖就饮。
“怎么样,好喝吧。”
“好喝也定是你抢来的。”赵良把酒葫芦扔回给徐九龄。
“哎,我说,你捕了我二十年也奈何不得我,倒不如随我闯荡江湖好了,你看我在江湖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何等逍遥自在。你入朝为官整天对着个小屁孩点头哈腰有甚乐趣?”徐九龄随手接住,仰脖一口酒,笑道。
“人各有志,不用你管。”
“那我也只是闯荡江湖,你又管我?”
“你以武犯禁,盗劫抢掠,官府自然要管。”
“我以武犯禁?你做锦衣卫指挥使这许多年,杀的人不会比我少,只不过你是奉旨杀人,没人追究罢了。”
赵良把马辔一拉,直视徐九龄道:“这世间道理便是如此,你做不到奉旨杀人,便要安分守己。”
“哈哈哈。”徐九龄大笑:“你要我安分守己,那得看你有无能耐。不过我瞧你也没能耐抓我。”
赵良皱眉。
“比如当下,若换作是我做锦衣卫指挥使,我便先行将你擒下。可你却顾忌重重,非但不擒我,还与我并辔而行。可见居于庙堂久矣,这脑袋也迂腐了。”
赵良白了徐九龄一眼,道:“既如此,你不也可先行用银斧把我斩了?”
“斩你有何用?斩了你,朝廷换一个比我厉害的指挥使,我可能就当真不能在江湖上逍遥自在了。”
赵良恼怒地瞪了徐九龄一眼,徐九龄哈哈大笑,又把酒葫芦递到他面前道:“莫恼,莫恼,我与你这一生,或许也只有这几日能并辔而行了。你我追逐了二十年,还真是英雄相惜,我都有些舍不得杀你,更舍不得你离开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徐九龄,你有完没完?”赵良怒喝道。
“怎么,听得出我是讥讽你?”徐九龄明目张胆的调笑道。
赵良忍气吞声将酒葫芦掷到徐九龄身上,夺马而去。就在他们抵达京城的前夜,郑旺决定停止前进,先寻了个靠水岸的客栈住下再做打算。其实越近京城,郑旺也越担心,他并不能十分确定太子殿下就一定是自己的外孙儿。万一不是的话,进京城等于自投天罗地网,在锦衣卫和东厂双重追捕下根本没有机会逃出京城。但是到底该如何处理他也拿不定主意。
“爹爹,怎么不进京城?”郑熏过来问。
郑旺将疑虑告诉儿子,郑熏思虑半晌道:“爹爹,我有一计。”
“你说。”
“我们把太子当人质留下来,让其他人回京寻姐姐如何?”
“不好。”
“如何不好?”
“太子何等尊贵,若是我们把他当成人质,纵然日后能相认,必也对我们心怀芥蒂。不妥不妥。”
郑熏眼珠子一转,笑道:“那就把太子身边那个唤做高玉的家伙留下来。”
“为何留他?”
“爹爹难道忘了,太子殿下寸步难行之时,宁愿唤那高玉入内也不要身边人相扶,可见高玉在太子殿下心中地位非同一般。把他留下倒是可行之策。”
“只是若太子殿下并非你姐姐所生之子,只怕这人质也无所用处。”郑旺仍然担忧。
“郑帮主,你就是在风花雪月里浸得太久,江湖豪情都消磨光了。纵然太子不来救人,那两个黄毛小子也定会来救。太子殿下纵然拥有四海,也须得有人为他守护这四海江山,难道他还当真把效忠于他的人全牺牲掉,自己做孤家寡人?”徐九龄从窗口飞入房中,不屑地瞧了郑旺一眼,道。
“是啊,爹爹,徐大侠说得对。在那五人当中,太子明显最器重高玉,留下他最合适。”郑熏眼睛眯成一条缝,淫淫笑道。
郑旺看了宝贝儿子一眼,面色一正道:“熏儿,你平日寻花问柳也就算了,休打太子殿下身边人主意,若出了事我们担待不起。”
郑熏嘿嘿笑了两声:“爹爹,孩儿看一看总可以吧,若日后救得姐姐出,我便是那国舅爷,我叫他跪他便得跪,到时孩儿再将他吃干抺净又如何。”
“还有那个赵良,也要留下。”徐九龄道。
“他?你镇得住他?”郑旺看着徐九龄,缓声道。
“我们手上有衍圣公和老夫人,不怕他闹。”徐九龄自信道。
郑旺思前想后,终点头应允。三人主意已定,便出来叫太子将高玉、赵良做为人质留下,由周昂,李龙和石勇陪太子进京。
高玉有些意外,看了殿下一眼,想知道他如何打算。
太子缓声道:“我可以将高玉、赵良留下,但你们也得给我三个人。”
“殿下,这老夫人我们不能给,不过衍圣公您可以带走,另外还要何人?”郑熏笑道。
“刘山,我要带他回京方好查出真相。”
“好,成交。”郑旺道。
太子又看了高玉一眼,将石勇召来,道:“你留下来陪高玉。”
“是,殿下,有我在,定不让高玉受毫发之伤。”石勇说。
太子轻轻点头,也不留恋,拂袖而去。太子一路行来已恢复心智,心中也已归心似箭,想一早回京查明真相。太子前脚刚走,郑熏后脚便去高玉房间找他。高玉不惯他如刺的眼神,低首不语。
郑熏笑道:“太子殿下把你留下,绝决拂袖而去,你有没有伤心?”
高玉心一震,不语。
“你在太子殿下心中应该很重要,但是再重要你也不过是人臣,他才是人主,必要之时,身为臣子的是可以牺牲掉的。”
高玉眼光一凛,直视郑熏喝道:“住口,太子殿下也是你能说的吗?”
郑熏掩口一笑,手中折扇一收道:“好,好,我也就不说。日后你我见真章。”
“请你出去!”石勇开门而进,厉声对郑熏道。
郑熏哈哈一笑,跨门而出。高玉拂袖,石勇入内关门。客栈后院传来剑斧相击之声,徐九龄和赵良又开始较劲了。
“你把老夫人放了,我做你的人质。”赵良看着徐九龄说。
“你知道我是坏蛋,怎会相信你的话。”徐九龄哈哈大笑道。
“老夫人年事已高,你这么折磨她,你还是人吗?”赵良怒道。
徐九龄饶有趣味看着赵良,笑道:“你要我放了老夫人也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徐九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你知我行走江湖奸杀掳掠无恶不作。有时正面敌不过时难免要用些下流手段。”
赵良冷嘿一声。
“这瓶子里装的是我独门秘方蚀骨散和女儿红,和着酒喝了任你武功盖世也骨筋酥软,半点功夫使不出来。你要是敢服了这药酒,我就放了老夫人。”
“你先放了老夫人。”
徐九龄怪笑:“是你要做大侠,可不是我要做,你不救就罢,老夫人死与不死,于我不相干。”
赵良直视徐九龄良久,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送老夫人走的那一刻,我便喝下这酒。但你不许放赖。”
“你当我是下三滥欺负一个女流之辈?”徐九龄将瓶子递到赵良面前:“喝吧。”
“送走。”
“九应。”徐九龄高声叫道。
戾猴应声而来:“大哥,何事?”
“你亲自驾马车送孔老夫人回曲阜。”
“大哥,那人质?”
徐九龄一指赵良,阴阴笑道:“他做。”
“他?”
“徐九应,你把老夫人安全送回曲阜就是,其他的不用你管。”赵良沉声道。
戾猴冷冷甩了赵良一眼,转身就走。半刻之后一辆马车便在客栈门口停下,老夫人被架出来推进马车。戾猴亲自在前面赶车,后面还有两名护卫。
“放心了吧?”徐九龄将药瓶递给赵良,笑道。
赵良接过药瓶,将瓶塞拔开,仰脖将药酒一饮而尽。
“驾。”戾猴叫了声,长鞭一甩,马车启程。
太子回京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东厂督主钟信。现在他能信任的同时又能为他解决问题的人也就是这个亲叔叔了。钟信自与韩芸娘回京之后便不理事,只一心与芸娘相爱。芸娘与他相处日久,那身体却日渐虚弱。对于钟信来说本不欲在此时节插手任何朝堂中事,但在皇帝陛下龙体违和,太子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承继大统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国母之争,这可是会动摇国本的啊,此事他不能不理。
“殿下,此事由我亲自督查,请放心。”钟信说。
太子苦笑,轻轻点头:“叔叔,我是父皇独子,原以为登基是再顺利不过的事了。却不想居然会在此时发生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钟信沉吟半晌道:“臣有一事须请殿下明示。”
“你说。”
“若此事为假就好处理。但若此事为真,殿下当如何自处?”
太子看了钟信一眼,缓声道:“这一路回京我也想了很多,我自小与皇后殿下并不亲近你也是知道的。”
钟信缓缓点头。
“叔叔,若是你,会如何处理此事?”
“自然是以国事为重。”钟信坚定地说。
太子愣了一下,缓缓道:“你且先去查吧,明日此时可能给我答案?”
钟信果断点头。
太子想了又想,道:“你且先下去,帮我叫周昂进来,我有话对他说。”
钟信先行退出书房,周昂入内向太子下跪行礼。太子没有叫他平身,只是凝视着他。这个人自出现在他眼前,他就一直想将他拉入自己的命运之中,只是这个人一直若即若离。当下,他值得自己最深刻的信任吗?
太子决定赌一次。
从前的一切他都是确定的。他是父亲唯一的孩子,独获父亲的专宠专爱;他是大明天下命定的东宫太子,没有人跟他抢,没有人跟他争;他知道高玉对自己的心,他也确定李龙那截铁般的忠诚,一切都是确定属于他的。可是突然出现的国母之案却成就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个不确定。太子没有过多的犹豫,他选择涉险赌一次眼前这个向他下跪的人,会越来越靠近自己,会真正进入自己的命运之中。
“周昂,你还不知在曲阜到底发生何事吧?”太子缓声道。
“请殿下明示。”
“南京水帮帮主郑旺对我说,我的生母不是张皇后,而是被张皇后软禁在安乐堂的郑金莲。”
周昂一惊,却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太子凝望着他:“你,不吃惊吗?”
周昂这才缓缓抬头望着太子,面容平静:“殿下召臣进来,是要臣调查此事?”
“如果此事为假便很好处置。”太子盯着周昂,眼中掠过一丝凛厉:“若此事是真,当如何处置此事?”
周昂恭谨的低首,答:“臣谨遵太子殿下意旨去处置此事。”
“我是在问你,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如何处置此事?”
周昂沉吟半晌,缓声道:“臣不是殿下,不敢妄议。”
太子微微皱眉盯着周昂许久,忽轻叹一声道:“你出去吧,帮我唤李龙进来。”
“是。”周昂恭谨退出,李龙进来。
太子看着周昂退出的身影还有些呆,这个人啊……
“殿下?”李龙轻唤。
太子回神看到李龙,轻轻一笑道:“李龙,若国母之事为真,我该怎么办?”
李龙咧嘴一笑:“殿下的母亲只有张皇后,无论过去还是将来。”
太子微愣,略有不忍:“便是如此?”
“就算那郑金莲真是殿下生母,殿下的嫡母也只有张皇后。再说那郑旺冒认皇亲也未可知呢,殿下不必先乱阵脚。”
“会有人以诛九族的代价冒认皇亲?”
“殿下,既然这世间有人以诛九族的代价谋逆叛乱,那以诛九族的代价冒认皇亲也不是不可能,这世间事无奇不有。”
太子缓缓点头,终展颜一笑道:“万事到了你手里,都变得容易。”
李龙一笑:“殿下叫我进来,有事吗?”
“你和周昂随钟信去查,明日此时我要知道结果。”
“是。”
李龙和周昂离开东宫之后,立即带着刘山随钟信前往安乐堂。安乐堂由大太监王玺管理,这王玺也是刘山的义父,见钟信到来即过来叩见。钟信只叫王玺带他去安乐堂内见郑金莲。王玺也不迟疑,亲自带钟信到郑金莲住处。
推门——
房内坐着一个灰衣女子,怀抱襁褓痴笑。钟信双眉微敛,轻步上前一看,那襁褓里却是一个木偶。
“刘山,王玺,尔等如何知道此女便是太子殿下生母?”钟信缓声问。
“回督主的话,这木偶里刻有字,应是此子的出生年月,与殿下同年同月同日所生。这郑金莲十八年前就入宫,从不曾出得宫去。”王玺从女人手中抱过襁褓,拆出来递给钟信看。果然刻有生辰八字,果然与太子相同,钟信心里也打了个突。但抬头看女人面容与太子根本不相像。哎,太子与张皇后也不甚像,倒是与皇帝陛下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
“除此之外,还有何据?”李龙问。
“此女每到殿下生辰便整夜哭泣,遥向东宫叩拜不止。有时,有时……”
“有时怎地?”周昂追问。
“有时皇后娘娘会在此日到安乐堂看望此女,格外恩顾。”
李龙心中一凛,周昂更是莫名心焦。
“此事不得张扬,你二人且在安乐堂等候消息。”钟信眼光一凛,盯着刘山和王玺道。
“是,臣等不敢张扬。”刘山和王玺老实答。
钟信转身而出,复又回身入内即点刘山、王玺、郑金莲三人身上穴道,将三人一同关入郑金莲屋内方始出门。李龙,周昂紧随而出。
“李龙,周昂。”钟信唤。
“督主?”二人上前听遣。
钟信从袖笼中取出令牌递给李龙:“你二人持我的令牌去司礼监调阅十五年前后的记录。此事非同小可,我须得面见圣上方可。”
“是,属下这就去。”李龙、周昂领命而去。两人前往司礼监详细查究十五年前的宫廷记录。周昂主要看的便是帝后妃的部份,他看得极之心细,每一条每一字都不放过。看着那一条条巨细无遗的记录,让周昂颇有些感慨。做皇帝的,原来要受如许多繁文缛节的束缚。不觉想起从前闯荡江湖,纵横武林,逍遥天下的快乐和自由。蓦然间,他心里便浮现出太子在平定州,在南京时纯真自在的笑颜。莫名的便想,将来的他,也要受这许多的束缚?
“查到甚么?”李龙一边揉着酸痛的眼睛一边问,他看的是宫中杂事笔记,记录更是繁多,眼睛都看痛了。
“陛下当年日日只与皇后殿下在一起,这司礼监的记录并无异样。不过还是再仔细看看方好。”
“我们把前后三年的记录也看一遍,定要无所遗漏。”
“好。”周昂应着再低头细看。渐渐的,他看出一丝端倪:“当年宫中虽无异样,但是当年的钦天监少监,目今的钦天监监正童轩却曾经频繁出入宫中,不但在乾清宫出没,还在周太后宫中出没。”
李龙轻轻点头:“我这里也有些发现,当年御医高廷和也曾多次出入宫中,不过他是御医,常年出入宫中也很正常。但是钦天监出入太后宫中?”
周昂说:“我们把童轩与高廷和的行踪尽数摘录出来,然后一条条的核实。”
“十五年前的事如何核实?”
“总有办法核实,先摘录出来整理一下。”周昂看了李龙一眼,沉静道。
李龙笑道:“你心细如发,我可做不到如此细致。”
周昂笑了笑,提笔。
万岁爷有些意外钟信会来见他,而且还是穿着东厂督主的官袍来见他。如此着装通常意味着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端坐在龙椅上等待钟信。钟信向陛下三拜九叩,非常正规。
万岁爷轻叹一声:“你如此庄重,倒有些吓到朕了。”
钟信轻轻抬起头,缓声道:“陛下,殿下回来了。”
“照儿回来了,为何不入宫见朕?”万岁爷看着钟信,缓缓道。
“殿下有一事烦恼,特召臣入东宫见驾。”
万岁爷看了钟信一眼,沉吟半晌道:“你有话直说吧。”
“陛下,殿下在曲阜祭拜孔圣人时被人劫虏。”
万岁爷‘嗯’了一声,盯着钟信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劫虏他的人名唤做郑旺。自称他的女儿郑金莲少年入宫,在周太后宫中时与陛下……”
“与朕?”
“说是与陛下在周太后宫中有一夕之欢。”
万岁爷大怒:“荒唐。我自小恩养于太皇太后宫中,太皇太后对我省视万方,我亦事事对太皇太后千依百顺,唯恐太皇太后不悦。又岂会在太皇太后宫中做此荒唐之事?”
“郑旺说当年怀有身孕的是他的女儿郑金莲,是郑金莲生下殿下。”
“放肆!”万岁爷一拍龙椅,赫然起立:“何人竟敢如此胡言乱语,扰乱国体?”
“陛下,臣定会查个清楚明白,陛下莫要忧心。”
“还要查什么,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便可处以极刑大辟!”万岁爷双眼仿似着了火,忽掩口坐下,钟信一惊,忙起身扶住他。万岁爷将手缓缓摊开,那掌心便是一滩血。
“陛下?”钟信心痛地唤。
万岁爷一把抓住钟信的手,沉声道:“朕不许任何人伤害我儿,亦不许任何人伤害皇后。传我旨意,将散布谣言一干人等尽数抓捕。”
“陛下,若不查个清楚明白,只怕殿下心里会有介蒂。”
平日一向给人温柔甚至软懦的万岁爷此时却像一头凶猛的猎豹,双目凛然盯着钟信道:“这本就是明明白白的事,无须再做调查。照儿若敢私疑自己的母亲便是不孝!传我口谕,你听到没有?”
事已至此,钟信也不好反驳,即答应派厂卫缉捕刘山,王玺,郑旺等人。当他离开乾清宫,正好看到黄惟德陪同皇后殿下散步回来。
钟信向皇后殿下问安。
“钟信,这半年你几乎没有到乾清宫走动过,今日为何事而来?”黄惟德笑道。
钟信思之又想,觉得此事还是要审慎,便跪下来向皇后殿下禀报太子之事。皇后殿下微敛凤眉,黄惟德亦是面色凝重,但两人却并不惊讶。听钟信说完,皇后殿下缓声道:“陛下要你抓人?”
“是。”
皇后殿下沉思半晌道:“你且等一等,我进去见见陛下。”
“是。”
皇后殿下和黄惟德入宫,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复又出来。
“钟信?”
“臣在。”
皇后殿下看了黄惟德一眼道:“此事由德官全权处置,你帮着德官就行。”
钟信微怔,点头默许。
走在宫道上,黄惟德轻声道:“钟信,你是不是有些许疑惑?”
钟信轻轻点头。
黄惟德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也长,我们现在就去北镇抚司诏狱,把此事一并儿解决掉。”
钟信没有问,只是轻轻点头道:“我要先回一趟司礼监。”
“为何?”
“我已命周昂和李龙在司礼监查找当年的记录。”
“殿下让他们来查此事?”
钟信点头。
黄惟德忽微微一笑,道:“殿下还是很会用人。好,我就先随你去司礼监一趟,看看他们都查到些什么。看看他们的能力到底如何,看看他们是否真能值得太子殿下托付性命和江山。”
钟信看了黄惟德一眼,轻叹不语。黄惟德目不斜视只向前走,司礼监内,李龙看到母亲到来,有些吃惊:“娘,您怎么也来了?”
周昂放下笔欲行礼,黄惟德挥手制止,问道:“你们找到什么线索?”
周昂道:“回禀德官,我们查看了太子殿下出生前后三年的司礼监记录,找到两名嫌疑人。”
“哪两名嫌疑人?”
“一个是钦天监监正童轩,一个是御医高廷和。”
黄惟德柳眉一挑,眼含笑意:“这两人?”
“钦天监监正童轩,他当年身为钦天监少监出入圣上所居乾清宫很正常,但他还频繁出入周太后所居清宁宫便着实有些可疑。”
“那高廷和呢?”
“御医高廷和也常出入宫中。”
“他是御医,亦是太医院掌院,出入宫中为帝后妃嫔诊治岂非正常?”黄惟德盯着周昂,缓声问。
“清宁宫有数次替郑金莲往太医院请医的记录,一个小小宫女却由太医院掌院亲自诊治,可谓殊荣,透着诡异,而且两人还是姻亲。”
“因此两人嫌疑最大?”
“是。”
黄惟德嘉许地看了周昂一眼,望向李龙:“龙儿,你怎么看?”
“孩儿也觉得这两人嫌疑甚大,按周昂之意,我与他一起将当年他们的行踪一一摘录出来,他们当年所见何人所做何事一并去核实寻找交叉矛盾之处,相信能找到真相。”
黄惟德欣慰点头,却道:“不必查了。”
“娘?”李龙一怔。周昂也愣了。
“既然太子殿下要你们随督主查案,你们便随我去北镇抚司衙门,此事今日便了结。”
“娘,您,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要多问,随我走就是。”
“德官,你带他二人先去北镇抚司衙门,我随后就来。”钟信说。
钟信从黄惟德的言行中看出万岁爷和太子殿下着意培养周昂和李龙的心思,便自行退让一步。他这一生已有太多秘密,并不想再知道其他人的什么秘密了。更何况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吧,太子的生母是何人并不重要,太子是万岁爷的血脉才真正重要。黄惟德点头,带周昂和李龙先行去北镇抚司诏狱见锦衣卫指挥使赵良。她要借锦衣卫的兵马让周昂和李龙把钦天监监正童轩及御医高廷和一家人以最快的速度带到北镇抚司诏狱关押。从前的一切秘密,要在殿下登基之前彻底抺去。黄惟德心里想着,凝望蓝天叹息了一声。
钟信带着东厂厂卫去了安乐堂,还唤来了稳婆。他让稳婆查验郑金莲,得知此女确实已非处子之身,曾经生儿育女。随后,东厂厂卫带着刘山,王玺、和郑金莲一起去到北镇抚司诏狱。赵良随太子殿下前往南京,此时的北镇抚司由锦衣卫指挥同知于永代管。于永办事能力极强,他得知黄惟德要抓捕童轩与高廷和两家,不过两个时辰,就办得妥妥当当。酒桌设在北镇抚司的诏狱里,童轩与高廷和就坐在酒桌前,两人神情坦然看着黄惟德。
黄惟德为他们斟酒:“喝吧。”
童轩一笑,举杯一饮而尽。叹息一声:“多活了十五年,谢了。”
高廷和也举杯一饮而尽。
“你当年胆子也够大,居然敢在太后宫中勾引宫女。”黄惟德看着童轩道。
童轩一笑:“我也不敢想啊,怎知便会撞到一个令自己心如鹿撞的女子。”
“那孩子现在怎样了?”
“我送他去少林寺了,别的都好,就是不爱说话。”高廷和说。
“是当年我点他哭穴,哭得太厉害造成的?”黄惟德叹息道。
“他并非哑巴,只是天生少言木讷。不过这孩子能活下来已是天大恩典,我怎会怨你?”童轩感慨道。
“可惜当年你们这场孽缘还是困扰了太子殿下,动摇国本。”黄惟德面色一正,缓声道。
童轩、高廷和望着黄惟德,黄惟德略将郑旺之事告知,高廷和叹息一声,又饮了一杯酒。
“廷和,当年你若不参与此事,今日倒不至如此。”黄惟德轻道。
“我与童轩青梅竹马,又是他的姐夫,怎能不帮忙。再说当年太子之事是我有错在先,是他先帮我的。若真追究起来,我和童轩十五年前就该死了。”
童轩笑起来:“可是我有一事却终究没有判错。”
高廷和与黄惟德看向他。
“就是太子殿下果然是我大明王朝命定的太子。皇后殿下后来又生下一子一女,居然都没能活下来。现在回头想,我与郑金莲在周太后宫中苟且,便是为了太子殿下能平安降生的天意使然。”童轩笑道。
高廷和回想当初亦感慨:“当时确实也是幸运。那郑金莲的孩儿居然就能早生半日,皇后殿下却差点难产。是这娃儿出生之后,皇后殿下才转危为安,太子殿下亦得以降生。”
“那孩子能早产,难道不是你给了催产药?”童轩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到底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啊。不过那孩子长得也还算好,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童轩举杯向黄惟德:“当年我与廷和也是事急从权。宗人府,礼部都派人在外面盯着呢。太子降生后不哭不闹,倒把我们吓坏了。到底还是德官你机智,点了那孩儿的哭穴将那孩儿冒充太子给宗人府、礼部诸人查验。那孩儿哭声震天,好生勇猛。宗人府和礼部都以为我大明王朝生了个朝气勃勃的皇子,十分欢喜,即时便传诏天下,也算是天意吧。”
“也幸得廷和你医术精湛,救了太子一命。皇后殿下怜惜那孩子一降生便为太子立功,免了你们的罪。可惜孽缘始终是孽缘,十五年后的今日还要困扰殿下,其罪便不可恕了。”黄惟德认真地说,把杯饮酒。
高廷和从袖笼中取出一本书,珍而重之的双手递送给黄惟德:“这本医书是我一生心血,殿下自小随我学医,这本书就当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对自己的弟子表示最后一点心意吧。”
黄惟德轻轻点头收下:“我会转送殿下的。”
“想再问一句德官,我们的家人?”高廷和轻问。
“你们去之后,我会派锦衣卫送他们回原籍居住,永生不得再入京。”
“多谢德官。”二人起身下跪三叩首致谢。
黄惟德拍拍手,房外于永送进两把锋利长刀,随之转身出去。黄惟德将长刀放在桌前:“身首相离是最确定的死法,你二人互道珍重吧。”说完,先行拂袖离去。
半刻之后,黄惟德复来,童轩与高廷和已先后逝去,果然是身首相离的死法。童轩与高廷和的遗体被送到乾清宫。万岁爷下旨东厂和锦衣卫缉拿郑旺,务必生擒。钟信与黄惟德前往东宫面见太子殿下。此时,日已落,旧的一天将消逝了。
“德官,你怎么也来了?”太子有些意外。
“殿下,您相信我么?”黄惟德握住太子的手说。
“只要是德官你说的,我就相信。”
“殿下,郑金莲所生的那个孩子现在在少林寺。”
钟信欲退,黄惟德叫住他:“钟信,你也听一听。”
钟信停步,太子看着黄惟德。
“他的父亲是钦天监监正童轩。”
“我要见童轩。”
“童轩经已自裁了。”
太子赫然看着黄惟德。
“他怎么可能会死?我去南京之前他还……”
“一个时辰之前在北镇抚司诏狱自裁,身首相离,同死的还有御医高廷和。”
“德官,你,你是在杀人灭口吗?”
“殿下是要钻牛角尖?”黄惟德盯着太子厉声反问。
太子一怔。
“您的生母是张皇后,童轩当年在周太后宫中勾引郑金莲成孕。您出生那日也正是郑金莲的儿子出生之日。”
“郑金莲生的是儿子?”
“是。御医高廷和帮童轩把这个孩子带出宫的,后来送到了少林寺。”
太子殿下怔怔看着黄惟德,苦笑一声道:“既然我是皇后亲子,为何皇后待我如此冷淡?”
“皇后殿下的苦心,殿下应该明白的呀。”
“那也无须如此冷淡。”
“皇后殿下也是怕母子相处太多,殿下会过于娇纵,不能长成一个刚决果敢的君王。殿下是皇后独子,在皇后心中,没有比殿下能顺利长成为大明王朝未来的主人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那弟弟妹妹死了,我才是她的独子。”太子殿下依然无法释怀,喃喃道。
“殿下。”钟信开了口。
太子看向钟信。
“殿下,有些事过于执着便是执妄啊。”
太子冷笑:“那叔叔你可放下了?”
钟信微怔,欲语无言。
“殿下,今夜我们会去捕郑旺归京师。”黄惟德道。
“我也去。”
“殿下,您千金贵体……”
“我一定要去!”太子目光坚定。
黄惟德缓缓点头:“那就由我保护殿下前往。”
太子随黄惟德与钟信前往北镇抚司衙门,此时邢缨也到了。因郑旺请了徐九龄,钟信决定先由太子带着周昂和李龙去见郑旺,若能将郑旺引入京师最好。万一被徐九龄等人察觉,便由钟信、邢缨出手捕人。锦衣卫和东厂的厂卫在更外围的地点设伏,黄惟德不出面,暗中守护。
邢缨拎着凤头短刀说:“把张鸾叫上吧,他也跟着我们捕了徐九龄多年了,也成了他的心病。”
众人议定,便去布置。
出现在客栈门口的,只有太子和周昂、李龙。郑旺没想到他们晚上便回来了。
“高玉呢?”太子坐到上座,缓声道。
“殿下,您可是查得清楚?”郑旺问。
太子看了郑旺一眼点点头。
“那您就真的是我金莲孩儿所生之子啦?”
“你先把高玉带来见我。”
“熏儿,快把人带过来。”
高玉和石勇完好无损的过来向太子行礼。太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高玉,微微一笑,向着郑旺道:“我先接你们进京,随后会安排你们去见圣上。”
“当真?”郑旺惊喜道。
“郑金莲就在安乐堂,我也自会安排你们父女相见。”
“谢殿下隆恩。”郑旺激动得跪地叩头,还急急拉着郑熏下跪。
太子见此,起身道:“我们回京城。”
“殿下,明日再启程如何?”郑熏道。
太子不免嫌恶,狠瞪了郑熏一眼:“你要管我?即刻启程。”
郑熏低头,见太子行向大门,突然将手中折扇一开,便向太子击去。
高玉急喝:“住手。”双手‘啪’地一夹,就将郑熏的折扇夹住了。
太子再也忍不住,厉喝道:“周昂,李龙,将郑旺拿下。”
话音一落,李龙和周昂同时出手。郑旺突然身形爆起,与周昂、李龙各对了一掌,齐退数步。
郑旺怒指太子:“你果然是来抓我们父子的。”
太子淡淡:“你倒也很机警。”
“若非熏儿事前提醒,我便着了你的道。”
“哦?”太子望向郑熏。
“郑熏妖媚一笑道:“纵然我是你亲舅舅也难保你不杀我。毕竟我们是江湖中人,若传出去说堂堂太子的娘家人居然是混江湖的草莽,殿下您自不免让天下人嫌弃笑话,到底还是杀了我们干净。果然官家最是无情。”
太子见事已至此,也不想再跟他们啰嗦,就道:“你既已知晓,就乖乖随我们回京师。”
“怎么可能?去京师可是死路一条,殿下不如跟我们走为好。”郑熏笑道。
“你要我跟你走?”太子脸色铁青道。
郑熏抽扇回身,遮唇而笑:“殿下若不肯随我们回南京,就让高玉代你随我回南京。”
太子一怔:“此话怎讲?”
郑熏伸手就去握高玉的手,高玉吓了一跳,急后退。
“我看上你这个侍卫了,我也不当甚国舅爷,你就把他送给我便可。”
太子本就忍着怒意回客栈,此时听郑熏说话如此轻薄,不由大怒,喝道:“好大的贼胆,居然敢抢我的人?国舅爷?你有这个命再做!”
郑熏哈哈笑:“我如何没有命做?”
太子当胸一掌拍去,郑熏一时不察,竟被打得飞跌于地,吐了口血。
郑熏惊而爬起:“殿下,您?”
太子冷冷道:“你以为我身娇肉贵,手无缚鸡之力是吧?”
郑熏站直身,抹了嘴边的血,又狠狠吐了一口血水,尖笑道:“我果然看轻了你,想不到你居然会武功,而且这掌力竟然不弱。”
“你知道就好。”
“那就再试试。”郑熏面色一沉,折扇已‘嘭’地一开向太子击去。
高玉喝道:“我来会你。”
“熏儿,休与他们纠缠,我们走。”郑旺急叫,拉了郑熏就从窗口跃了出去。
“高玉,石勇,你们守着殿下。”李龙叫着,和周昂一起追了出去。
太子瞪了高玉一眼,跨步出门。高玉心情忐忑,但还是紧跟出门,石勇也紧随其后。郑旺父子在客栈门外再次被李龙,周昂拦住。
李龙朗声道:“郑帮主,请随我们进京。”
郑旺阴沉着脸道:“我私认皇亲,进京岂不是死路一条?”
太子听着郑旺的话,想起郑旺见到他时嚎啕大哭的真心实意,对他倒是有些好感,就道:“你且先跟我回京,我会向父皇求情,免你一死。”
郑旺冷笑:“我这一生只跪过父母天地师尊,你是我唯一一个跪拜的外人。我原以为你会寻到我儿,替我儿申冤,想不到你却为了你的名声地位要把我们置之死地。”
太子看着郑旺,忽一笑道:“郑帮主,我还真是感激你对我的真心,可惜你认错人了。”
“你说甚?”郑旺脸色一变道。
“你那女儿确实在宫中产子,但不是我,也不是我父亲的孩子,而是与朝臣苟且……”
郑旺大怒,吼叫着朝太子扑来:“你好毒的心,居然如此污蔑我儿,如此不孝,我便打死你。”
李龙、周昂,石勇都惊喝道:“休伤了殿下。”一齐将郑旺截住。郑旺怒极攻心,招招夺命便向三人攻来。
三人一时之间,竟对他无可奈何。石勇见郑旺疯狂,大喝一声,也不顾自己会受伤,硬是冲向郑旺。李龙、周昂怕石勇受伤,更快更疾速地与郑旺过招。石勇冲到近前一个扭身就转到郑旺身后,伸出双手就要将他的腰牢牢箍住。这边厢郑熏亦是恶向胆边生,箭步冲向太子,就要抓他做人质。此时他倒也不乱来,知道还是抓住太子重要。高玉迎上前实打实的与他对了一掌。郑旺感觉身后有人,就地一滚到郑熏脚下,飞身跃起,拉了儿子就逃。李龙等人欲追,不料此时郑旺带来的二十几个手下已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便是那几个广东汉子。这些人跟了郑旺十几年,甚是对他忠心耿耿。而且身为水帮帮众也是过着时时与人抢夺地盘,刀口舔血的彪悍日子,二十几人同时围攻太子、高玉、李龙,周昂和石勇五人,五人虽然武功高强,但一时之间竟也脱不出去。太子反倒兴奋起来,他虽然自小习武,但是在宫中与他人比试之时,让着他,不敢伤他不想伤他者众,是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好还是不好。此时见那些汉子不要命的打过来,自己也好似不要命的迎战。高玉小心的在他身后四周游走,将意图偷袭太子的人打倒在地。太子居然也在混战中连续三脚将其中一名壮汉踢得口吐鲜血伏地不起。
太子喜悦大叫:“高玉,高玉,你看我打倒他了,我打倒他了。”
高玉亦笑而点头。
李龙高声道:“高玉,带殿下离开,石勇,开道。”
高玉即握住太子的手腕,石勇怒吼着揪住一个人的双腿,将他倒提起来当成器抡着开路,高玉带着太子紧跟其后跑出重围。郑旺和郑熏跑到河边,那河边停了一艘船,是徐九龄在太子回京之后找到的,以防不测。郑熏正想跳下船去,却被郑旺拉住,转身往前方的树林中跑。船内冲出五名东宫黑衣侍卫,疾追而去。
河对面亦有五名东宫黑衣侍卫拉弓向郑氏父子射箭,同时飞跃过河。郑旺挥手拂箭,只阻了这一瞬时,两父子已在树林边际处被十名东宫侍卫围住了。十侍卫围攻郑氏父子,看他们个人武功似乎远不如两父子,但是十人联手组成阵法,却将郑旺与郑熏牢牢困住,脱身不得,只是一时间也擒拿不得。
石勇,高玉和太子疾奔而来。石勇待要加入阵营,却被太子拉住,笑道:“莫去,这十全十美阵相当了得,你进去反乱了阵法。”
“十全十美阵?”石勇疑惑地问。
“这是德官为他们创研出来的阵法,这十人武功虽比不得江湖武林中的超一流高手,但是有此阵法相助便如虎添翼。”太子笑道。
石勇听了就不去助阵,和太子、高玉一起站在一旁观看,看到兴处还拍掌叫好。太子也看得入迷,高玉却不敢掉以轻心,举着火折子一心陪着太子。
眼见着自己和儿子就要被困在此处,郑旺急得高叫:“徐九龄,你拿了我的黄金,还不出来救我?”
无人应声。
无人应声。
无人应声。
树林里传来脚步声,很快速,也看到火把,原来是钟信、邢缨、张鸾一起奔来。邢缨把火把往地上一扔,高声道:“徐九龄,你出来。”
夜空中突然传出得意大笑,太子身后几个土堆突然破土,从里面飞出五个人来,迅即分成二路。一路领头的正是徐九龄,左右相随的便是戾猴徐九应和肥胖女子。三人身形如夜鹰直扑钟信、邢缨和张鸾。另外二人则向太子所在的方向扑来。高玉警觉性极高,听着身后破土的声音,经已转身将太子护在身后。夜空中忽再从天而降一人,倒正是德官,她一把抱起太子转身向树林内疾掠。那二人根本追她不着,也疾转不追,倒身扑向东宫十侍卫去救郑旺和郑熏。石勇双眼夜能视物,见德官抱走太子,立放心头大石,与高玉相视一眼,齐喝一声便在那二人就要冲散十侍卫的十全十美阵之前拦住了他们。
那边厢徐九龄盯着钟信,那眼里有着说不出的邪恶笑意:“钟信,你难道就不曾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吗?”
钟信缓声道“你不可能杀得了赵良。”
“哈哈哈,我确实杀不了他,但他是主动愿意做我的人质的。”徐九龄得意地笑道。
他的话音一落,邢缨面色亦沉,两把凤头短刀从背后一抽喝道:“徐九龄,把我大师兄交出来。”
张鸾并不说话,只是跨前一步与邢缨并列,手中握着一枝钢制的巨型毛笔。
徐九龄哈哈一笑,左右看了戾猴和胖妇一眼道:“照旧,这两个人交给你们,至于钟信吗,听说你功夫比赵良还高,我就斗你一斗,你赢得了我,我自然把赵良交还给你,你若是输了,就得听我的。”
“大哥放心,他们如何能伤得了我们分毫,倒不如趁今夜把这三个家伙收拾掉算了。”戾猴尖笑道。
谁知那胖妇冷嘿一声,斜睨了张鸾一眼对戾猴道:“你收拾你的,我要我的。”
戾猴怪笑:“你倒还不打不相识,日久生情了。好,这酸腐书生就留给你。”
邢缨听着两人不断调笑,全不把他和张鸾放在眼中,脸色一黑,凤头短刀已喀嚓一声,人随刀至,却是斩向那胖妇。张鸾看着邢缨,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手中毛笔一甩,对上了戾猴的狼牙棒。
徐九龄哈哈一笑,看着钟信向旁边一指道:“你我便在此好好比试一场。”
钟信冷冷道:“若赵良有任何闪失,我都要你碎尸万断。”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徐九龄说着,伸脚将地上的火把踢向一旁,火把燃烧着野草,把整个场地越烧越旺。
高玉和石勇挡着徐九龄手下那二个魁梧大汉,但那二人竟也十分神勇,一个手持双铖,一个手持短戟与两人过招。高玉抽出随身所带宝剑。他是自小随王岳习武,传武堂的武功只有他学得最全,剑刀拳脚无一不会。石勇却有些麻烦,此时他一双肉掌要独对那手持双铖之人,竟一时攻他不下,反被对方连续进逼,手忙脚乱的躲避。
石勇急起来,大叫:“给我枪。”
此时人人缠斗,那里空得出手来给他枪。更何况这里也没有人手里有枪,东宫十侍卫平时隐藏保护太子,是以身边所带的武器皆是短小易隐藏之物,稍微大一点的武器也就是能背在身上的弓驽而已。石勇被逼得狼狈不堪,高玉也无力救他,石勇正懊恼之际,猛听得身后传来高呼:“石大哥,接着。”
正是李龙的声音。
石勇也不回身,只听得身后破空而来,啸啸有声,他返手一抓,就抓住一条又尖又长的树杆。大喜,立时双手一握,把这树杆当缨枪一般使得有如水泼连珠,密不透风,直把个双铖汉子罩在枪影之中,脱身不得。
“石大哥,好枪法。”李龙在身后欢呼。
周昂却把李龙衣袖一扯,指向东宫十侍卫处。原来东宫十侍卫虽然有十全十美阵,但终究武功平平,此时已被郑旺、郑熏父子突破阵法,向河边突围。周昂斥喝一声,手中上古神剑在夜空下发出凛厉剑光,已刺向郑熏后心。郑旺眼角余光看到爱儿要遭毒手,大骇,起手回身就向周昂甩出一团粉雾。
李龙惊呼:“小心有暗器。”伸手就将周昂拉到身后。
二人在客栈与二十几个水帮伙计恶斗一场,将他们悉数放倒之后赶紧向这边奔,半路便已听到石勇高叫之声,不由莞尔,李龙从路边野树折下树枝,周昂随手持剑削尖给李龙掷过去。
郑旺见两人一起突围,怎么也走不出去,到底爱子心切,趁周昂和李龙防备后退,一把抓起郑熏把他往河里一扔,喝道:“熏儿,不要回来了。”
郑熏被父亲掷到河中,周昂见状也飞身落河去捕郑熏。李龙趁机一指点中郑旺后心,郑旺顿感心口一阵寒痹,仿佛要死了。虎吼一声回身不要命的扑向李龙,意要与他同归于尽。李龙倒身一滚,郑旺扑了个空,李龙伸脚一勾,郑旺整个人就向前扑去。东宫十侍卫随即齐喝一声,解下腰带变成长绳抽向郑旺,十条长绳卷住身体,疾转疾行,就把他像棕子一卷了个结实。
李龙见郑旺已捕,向河边急叫:“周昂。”
“我在这里。”河水中冲天而起,周昂已拎着郑熏从河中飞跃上岸。
“大哥,郑家父子都被捕了,我们还要救他们吗?”那与高玉和石勇相斗的二个汉子此时也处于下风,见郑旺父子被捕,心中更是胆寒,竟隔空发声想要撒手。
郑旺听了,大骂:“徐九龄,你要敢背信弃义,我就将你今夜之事传遍武林,看你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还不快来救我父子。”
徐九龄此时正与钟信相斗甚酣,那有功夫回答郑旺的话。只是夜空之下,忽然传来一丝笑声,这笑声十分诡异,似远还近,倒好像一枝利箭要穿透所有人的心,尤其是穿透钟信的心,刺得他生痛。黄惟德带太子本欲直接回京,那知半道上也听到夜空之下传来的刺人笑声。
太子惊呼:“我听过这个声音,就在平定州的山谷里听过。”
“殿下,回京要紧。”黄惟德说。
“德官,不行,我必须回去。”太子坚定地说。
黄惟德眼中有一丝欣慰,点头,带着太子回转。李龙也听过这样的笑声。不但只是听过,他还看到过。在那场宴会上,那一闪而过的紫衣人看着钟信展现出来的诡异冷酷的笑意,他看到过。当时,他注意到钟信脸上闪过的惶恐。一个令钟信都惶恐的人,居然在此夜出现在此处。李龙也不由得有些心惊。郑旺父子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请到这个人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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