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靠什么飞出去?


图源 / 网络

又一阵寒风吹来,下意识捂住了我毛毛绒的肚子,无奈,身子还是不住哆嗦,自诩还算胖实的身材依旧抵不过呼啸的风。都已经多少天了,冬天怎么还不肯过去,我心底埋怨着。

同伴在身旁,左右摇摆得更厉害了,洁白的羽翼仿佛快要掩盖不住她皮下蔓延的血丝。我赶紧收回眼睛,不如接着思索怎么逃离这个鬼地方吧。

坠入深渊般的森林已经不知过去多久了,只记得如出梦般的坍缩,又如入梦般的深陷。坠痛感在脑子里,和刀刮似的寒风里应外合。狭小的场地还挤着几只目中无神的胖鸟儿,我也时常想,他们来这里了吗?如果来了,怎么不跟我们说话呢?

外面,就是无数根矗立至云霄的树,树枝极少,贴着树干一起,笔笔直向上生长,用吱呀呀的刺耳声应和着呼呼的冰冷气息。

忘了说了,那木头仿佛坚实不催的混凝土,黝黑黑的,散发瘆人的气息。直视久了,我都能看到铜臭味在树的表面向上蒸腾,湿漉漉的欲望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又找不到证据。

“这是什么地方?”每当我思绪万千魂归故里的时候,总有这样不合时宜、略显单纯的声音飘来。对,说话的就是那些呆滞的比我还胖的胖鸟,眼里重回了一丝生机。转瞬,他们眸子里居然闪过那么些理所当然,不,居然还有戏谑。怎么,你们不也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吗。

难道因为这是树林,我们是鸟,你们就没有心存疑虑吗?

“我们,靠什么飞出去?”



风吹得更劲了,我不由得用翅膀把整个疼痛的脑壳遮住。同伴在旁已经快站不住,但我可根本无暇去顾及她了。光秃秃的地面上一点能遮挡取暖的草木也没有,简直就像黑曜石做的一样。

为什么我不到树旁边避风?因为风无处不在,它就存在于树木之中,存在于穹顶之上,也存在于黑漆地面之下。那风,藏得越深,吹得我越是晕眩。

“什么时候才能完啊”,我麻木地嘀咕。不过,心中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刚发现,这得益于我一直闭上了眼睛。

很奇怪,眼睛闭得越久,神经反馈给大脑的痛感和疲惫开始减轻。忘掉这一切吧,忘掉就好了。虽然丝丝入耳的风声时而还是会打断我的冥想。

“大家把眼睛闭上。”我微弱地向外发出我的信号,不知道有多少鸟儿照做了。

“跟着我一起数,1、2、3...”,我知道我的声音已经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了,“然后一个个用颜料把它们涂白。”诡异的是,所有鸟都若有所思地念了起来。可笑的咒语竟神奇地让头脑里的空白越来越大,阴郁黑团慢慢散去,痛感也将消失。

我居然是知道怎么去忘记、怎么去释怀的。但是,下一次还会管用吗?

很自然地,我再次睁开了眼睛,对面、旁边的鸟儿与我面面相觑。风已经停了,我们的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羽毛竟无风自动。这是要飘起来了吗?

等等,对面的鸟儿似曾相识。

我翻开我的羽毛,皮下蔓延的於痕血丝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着。这些伤痕,除了风吹,大部分都是我自己折腾的,那羽翼的划痕、撕裂的喙印仍历历在目。身边,同伴的身体也是一样。不,等一等,那就是我的身体吧,很明显,这块场地上所有的鸟都是一个样子。我仿佛站在无数面镜子的中央。

我是他们,抑或他们是我?

天空薄雾散去,天色越来越发亮,笔直向上生长的树枝、高塔一般的树干越来越清晰。无数条树干向上绵延,似乎,到了某一个点,换了另一种颜色和材质,因为天太亮,闪耀得我看不清了。身躯愈加轻盈,融于这轻薄的雾气之中,分解、消溶。



梦醒了,今天很奇特的是,四周墙壁都变成透明的了,外面的高楼和晨曦看得一清二楚。唯独不清晰的是充满雾气的天空。天还没亮呢,我再躺一会吧,刚刚的梦怎么那么奇怪,嗯,现在已经快记不清了。不过,这个梦,确实似曾相识。

无论梦是多么深邃,它是多么想告诉你它产生的缘由,早上醒来的人们,也一定不会去追究的吧。毕竟,还有钱要挣,家要养。我躺在床上安慰着自己。透明的墙壁忽隐忽现,我也不想去管它,补觉要紧。醒来片刻,困倦已经再次袭上心头。

不让我消停休息的是,雾气渐渐散去,阳光照射到了数不清的高楼的塔尖。如激光切割金属一般,冒出片片薄薄的黑色雾气。不,那不是黑雾,是在雾气中黑色闪耀的高楼,如梦中黝黑可怖的参天大树。我眯起眼,透过略已散去的薄雾,看到最远方,有星星点点的白色,还有高楼尽头交接密密麻麻的黑色。看清楚了,胖鸟们振翅欲飞,却个个力不从心。你们想来我们这个充满欲望的世界,我还想去你们那里,感受无尽的黑色与寂寥呢。

再等等,我也发现了,你们的黑,都是拜我们所赐呀。紧接着高楼的参天大树,同化为坚硬、光滑的钢铁。我们的高楼依旧闪耀,但是比起无尽的黑,能好到哪里去呢?全都是囚笼。

想着想着,星罗棋布的无数鸟儿向我飘来,呵哈,原来我也早已飘起,向着那个世界飘去,那么,下一个轮回见



再一次,梦醒了。

面前有鸟吗?没有。

墙壁是透明的吗?不是。

我真的醒了吗?不清楚。

这一个梦,又像度过了一个世纪。身子瘫软着动弹不得,大脑抗议晚上没有好好让它休息。又开始新的一天,从接收世界各处涌向我的恶意开始,重启一个个罢工的器件。

六点整,出门。不自主地抬起头,这高楼还没梦中那么高,但是新建的那些也快了。城市那么大,我也为我是建设的一份子而感到骄傲。

可是,看到阳光多次折射、反射的光污染,脑壳又开始疼了。赶紧忘掉那些梦吧,否则怎么集中精力干好这一天。老板说下周不完成项目就让我滚蛋,孩子们吵着说要新鞋……

没错,头又开始疼了。我不想抱怨我头疼,真的不想,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好我的本分工作。

我想到了什么,忽然站住,闭上眼睛,试着把脑中黑色雾团染白,但那大染缸只有越来越浑。我又张开双臂,试着感受自己的四肢,没有轻盈,只有沉重。那么,我要怎么样才能飞出这个世界呢?

算了,这是唯物主义的世界,我再也不去想梦里的事情,我发誓再也不想,只要让我头稍许不疼些。

我一边向着心中什么东西仪式性地哀求着,但又一边认真地看着匆匆脚下的路,快点走,要迟到了。


作者:邱激动,一个盛世中哼着小曲顾影自怜的空管人,是写着艰涩难懂又戛然而止文章的大高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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