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一早，七点以前，莫莉带着母亲已经来到了肿瘤医院住院六楼。电梯口已经挤满了病人的家属，病人排队却不多。挨着电梯口是到复查门诊的大门，门口被一个老护士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入。

莫莉刚想咨询，就听见老护士说：医生正在查房，所有家属不准进入。一会儿7:30，病人按照挂号顺序排队进入。莫莉捏捏手里的挂号单，再看看手里病历，想着弟弟嘱咐进去找一个姓刘的大夫……妈妈站不住，到边上的楼梯台阶上坐着了，过去时还不放心，嘱咐莫莉：“到点叫我啊！”

7:30 分一过，老护士打开门，门外的家属和病人蜂拥进门。莫莉被挤得脱不开身，赶紧喊：“妈妈，过来啊！”还好，母亲记性不好，耳朵却好使，很快挤过来。娘俩眼看着排在第一位也给挤到第四个了。来到复诊室，看到整齐的四张桌子，一字排开，靠门口的一张专门接待，分配病人到不同的桌子的大夫那里去看。妈妈是老病号，属于六个月复查期，医生把妈妈分在第二张桌子的刘医生面前。莫莉让妈妈坐下，把病历递给医生。

“要做手术么？”刘医生问。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医生，估计刚毕业不久吧。

“咦？我们是来复查的，怎么知道要不要手术，都要听医生的啊！我们医生是柳主任医师。”莫莉有些莫名其妙。

“柳医生今天有手术，你先找王医生看看吧。以前的住院报告我给你们找一下。”这个刘医生把我们介绍给第四张桌子的大夫，然后让第一张接待的医生给我们找资料。

莫莉给母亲找了个座位坐下，站在第四张桌子前等待医生给查看。前边已经有两个人了，一个人走后空出一条凳子，母亲心疼莫莉，示意她坐下。莫莉不想耽误病人坐，不肯坐下，母亲生气地把头扭向一边，莫莉含笑不语，母亲只好放弃......看看这一字排开的医生，听着接待的医生介绍，莫莉突然想起一个词：标准配置。她突然想到大型鸡厂，每只鸡被挂在机器设备上，从去毛，清洗，去内脏……一步一步到最后成为一个可以呈现给大众的标准鸡……。母亲乳房的肿瘤的治疗：入院，吃药，复查，再吃药，然后手术，然后化疗......看着这么机械千篇一律的程序，莫莉心里冰凉凉的。

等了一点时间，轮到母亲了。王医生看了一下病历，摸摸母亲患病的乳房，要就诊资料。莫莉回身问小刘医生，从开始到现在负责接待的医生一直在给查母亲的档案，可是却没查到。对这个全国排名前五的肿瘤医院，莫莉可是抱着满满的希望，然而仅仅半年时间，医院里竟然找不到母亲的住院档案。莫莉有些生气，王医生看到她不满的表情，婉转地说，那先去拍个CT 吧。一会儿再找柳主任看一下。

莫莉带上母亲，辗转到另一个楼里去拍CT。没想到，当天还排不上号，得明天周六拍。莫莉磨破嘴皮和他们商量，但是不行，只能等。现在已经没有事可以做，但是莫莉的任务并没有完成，母亲到底需要手术吗？今天已经是周五了，不见到柳主任，母亲是不是要手术就没个说法，莫莉的任务就还没完成。如果推到下个周，女儿就要开学，时间上安排就更麻烦了。

莫莉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带着母亲又回到六楼复诊处。在门外她给母亲找了个座位做好，嘱咐母亲：“你坐在这等我哈，我去找柳主任。”妈妈很听话地点点头。

莫莉知道妈妈现在像小孩子一样会等她，但又没有耐心，等不及也许会走开找她。“我不来找你，你不可以走开啊！”她又加了一句，母亲肩上斜挎着个小包，她使劲拽着包，“嗯”点头答应她。

莫莉转身去找刚才的小刘医生，请她帮忙找一下柳主任。刘医生拾起电话，问了一下内部人，转身对莫莉说：“柳主任正在手术中，你可以到七楼等等他。”好像听到号令一样，刘医生话一落下，莫莉已经几步跑出去了。她从六楼跑到七楼，打听护士台的护士：“护士，我们约好了柳主任，现在找不到他，你可以帮忙么？”

“你约好了？好吧，我给他发个微信，看他回不回？不回话，就可能手术了。”护士很热心地说。

“好的，那我在这边上等等吧。”

趁着闲暇，莫莉打量着周围。这是肿瘤科的病房，不断地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斜背着个瓶子，慢慢踱着步在走廊上锻炼，塑料导管从衣服下边引出来插在瓶子里，瓶子里的血有多有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莫莉看着心里直发怵......护士们忙来忙去。

“护士，你回来了，柳主任有回话么？”她看见刚才帮她的护士回到护士台，赶紧追问。

护士看看微信，：“不好意思，还没回我。”

“哦，”她有些失望：“护士，我是第一次来，以前都是我弟弟来的，我不认识柳主任，你看到了告诉我好么？”

“嗯，没问题。”小护士痛快地答应着。“哎，快，那就是柳主任。”小护士指着一个高高瘦瘦的戴眼镜的男士和她说。莫莉顺着护士的指示追上前面快步走的男医生：“柳主任，柳主任，我母亲，就是周医生介绍来的，已经在这里吃药六个月了，我今天带她来查，您可以给看看么？”

“病人在哪里，我看看。”柳医生出乎意料地和善。

“在六楼，我叫她上来？”

“不用，我下去看看吧”

莫莉高兴地带着柳主任到了六楼，母亲还在乖乖地坐着等着她。莫莉鼻头有些发酸，终于等来救星了。柳医生带母亲到复诊处，仔细检查了病患处，果断地说：“住院吧，把这个肿瘤割掉。”

"真要做手术了？”莫莉很不相信地说。

“拿掉比较好，很快，不需要很长时间。小手术。怎么样？”

“好吧，听你的啊！”

“行，办理住院吧。”柳主任说着，同时对边上的小刘医生说：“给这个病人办理住院，周一来住院。"说完柳主任就离开了。

莫莉飞速地转动着僵硬的大脑，体检真的不是体检，是要手术了。不幸而言中了，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我不用做手术，这么点小病，都好了呀，做过了的。”一旁的母亲念叨着，自从第一次穿刺之后，她一直以为那就是做手术，而且印象深刻，永不改变......莫莉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听着，按照医生的分配，护士的安排，交押金，办入院，母亲的手腕上戴上了肿瘤医院的红色塑料腕带：病人的标志,那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