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骑着小电驴经过东门广场。
东门广场有公交站,广场对面是大型的蔬批市场和综合市场,又是密集的城中村,人流量非常大。我远远看见一名女子披散着头发,背朝绿化带坐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黄纸。
我知道,那肯定是个乞讨的女人了。
我对钱袋子是挺着紧的,毕竟打工人的钱太难赚了,我发现市场里总有各式乞丐,乞丐们的小破桶、小破盆里堆满了花花的钞票,TMD,我累死累活一天远不及人家往地上一瘫一躺两小时赚的多!
我知道职业乞丐很多,我的善心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免疫力的。
不过,乞丐们总有办法打动我的,比如残疾的、老迈的。他们在跟前摆一套音响设备,他们对着麦克风声情并茂地唱着一些感人肺腑的歌曲,引来了路人的驻足,一张张不同面额的钞票便陆陆续续投入到乞讨者的破桶子破盆子里。
我发现一些乞丐已经不用小破盆小破桶了,他们非常自信地摆一个大胶桶,里面通常非常可观地叠压了半桶钞票了。我瞅瞅他们或是缺了的胳膊、或是支在一旁的假肢、或是瞎了的眼睛,再或是真假难辨的病历本子,我心一酸,皱皱眉头往桶里放入两元零钞。
后来,因为疫情,我觉得接触现金不安全,使用微信支付了,彼时,我竟然发现,乞丐们早就紧跟时代潮流了,他们跟前除了桶子盆子,也有两张经得住风吹雨打的二维码。
我远远地看到了这名穿蓝衣服的女子,她弓起的小腿前搁着黑色的书包。像是个女学生。本来她的形象不符合我的施舍对象内的——她年轻、四肢健全。
东门广场人来人往,有人匆匆而过,有人侧目看了看女子略作犹豫、稍作停顿便缓缓离开。她跟前的黄纸牌上写着,求助6元坐车。我的眼睛扫过这六个字后,我站在了她跟前,我搭错神经线了——没钱坐车回家该帮一把!
我问女子,你是学生吗?她以不易觉察的幅度点了点头。我又问,坐车只要两元而已,你去哪里需要六元?女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好像说某州,我只听到后面的“州”字,女子的头一直垂低,刘海盖着了眼睛,口罩包裹了整个脸部,我无法看到她的一点点面容。
唉,算了,不就是六块钱嘛。看她前面空空如也,应该是没有人愿意帮她了。
我掏了六块钱递了过去,她马上接过钱再折卷起来,以极快的动作塞进书包缝里。她娴熟的动作让我突然觉得我受骗的成分很大。
启动小电驴,驶离了现场,但又有点想求证是不是真被骗了,我绕过绿化带,远远看着她,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红绿灯在转换,来了两台公交车在上下客,经过女子身边的人匆匆忙忙。一对牵着手的中年夫妇经过女子跟前,停住了,那位妻子嘴动了动,那位丈夫在掏钱包。我赶紧驱车上前,并远远地向中年夫妇喊话。但还是迟了,钱刚一递出,女子立马伸手接过,迅速将钱折叠卷起,我还没到她跟前,她已经将钱收起,手上已经没有钱了。高手啊!
中年夫妇望着我,表情充满惊愕和恍然大悟,想必也是知道被骗了。我对乞讨女子指责道,我刚给过钱了,怎么还不走?女子没有回答,依然垂着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中年男子的手还保持着递钱的姿势,他的妻子欲言又止,然后自我解嘲地双手一摊,对我友好温婉地笑笑。
我说,我还是晚了半拍了,您也是心善之人啊!中年女子笑笑说,算了吧,福往者福来呢!我与他们相视一笑,各自道别。
我走出了很远,回头一看,乞讨女子依然坐在原位,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