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练儿!!
练曦……..
好多人在叫她,一直一直的唤着,接连不断的声音让她连应答的空闲都没有。
练曦脑中一片空白,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看到的,是四五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容。
瑾月揽着她的肩膀,桎梏着她的动作。
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冷香味道,正低头跟身边的人交代什么,见她睁开眼睛,面上表情明显一松,连同身边的於辛都眼睛一亮。
练曦坐了起来。
沉默半晌,心中忽然翻涌起一股汹涌的恨意。
她一把推开瑾月,袖中短箭指过去。
众人吓得一惊,凤岭夫人皱起眉,於辛凌涯低头抿嘴,不敢动作。
练曦咆哮道:“你该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恰在此时,一侍女端着汤药从厨房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公子,药熬好了......”
她本来按照吩咐熬药给练曦,然后进来之后,她却看到自家公子被杀气腾腾的拿黑箭指着,还有跪坐在榻上面如恶鬼的元凶,一下子吓呆了。
练曦猛地抬眸,她还没出情绪中出来,眼神殷红的可怕,看到来人手中的箭已经狠狠直朝那人胸前投掷了过去,丫头吓得整个人一跳,汤药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撒了一地,幸好凌涯早有防备的拉开她,才躲过那致命一箭。
瑾月看着练曦,没法确定她是清醒的还是浑噩的。
练曦双手抓着榻沿,几乎要把那里抠出指印来,道:“你杀了我爹爹,杀了莫叔叔,让我怎么办?让莫逍遥怎么办?我怎么面对莫逍遥?!”
她的吼声在药屋里嗡嗡作响,传到众人耳中,一颗心跌落下去。
耳中是凌涯轻轻的叹息,眼里看着脸上又担忧又不解的凤岭夫人拉着於辛低声询问,练曦脑子越来越混沌。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
在都城的大街小巷胡作非为?在荒芜空荡荡的练家灵堂认错忏悔?在满朝文武的祭天盛典报仇雪恨?
她当初是为什么要离开都城而留下爹爹一个人?为什么事情会弄成这样?诏书下到练家的时候她在干什么?爹爹怎么想她的?怪她吗?怪她吗?怪她吗?
若是她一开始没有离开都城就好了。
忽然,瑾月出声道:“.....练曦,我是瑾月......”
这是她最喜欢听到的名字,缠绕了她整个情窦初开的岁月。可此时此刻,却像是在告诉她什么,漂亮的眼睛里,真真切切的安抚。
他重复道:“我是瑾月......”
"练曦,你听到了吗......”
“我是瑾月......”
听着他沉稳平静的声音。忽然间,练曦想起离开前那一夜跟爹爹的对话。
想起爹爹问她可知瑾月公子是什么人,想起她对爹爹信誓旦旦说不知但并不重要,想起她满心自负她与瑾月最坏也不过爹爹与娘亲那般立场对立,想起临行前那晚,爹爹陪她玩闹到深夜,她自以为体贴,虽然看出了爹爹满怀心事却不做多余一问。
怔怔的想着,想着,练曦忽然哭了。
她茫然的道:“......爹爹,我现在该怎么办?”
从前只有爹爹问她,想做什么,如今换她主动问爹爹,自己该怎么办。但回答她的人再也看不到了。
练曦跪坐在榻上,身体紧绷的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瑾月看不下去了,猛地出手在她脖子一侧一按,她周身一麻,人已经不由自主的歪到下去,被瑾月眼疾手快的接住,倒在他怀里。
她眨了眨眼睛,一身狠劲尽泄,眼神开始虚弱下去,身体止不住发抖,仰着头,像眼神是才看到瑾月一样,干裂的唇嗫嚅了句,还没发出声音,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闻到了熟悉的苦药味儿。
练曦本能的撇开头去躲,耳边却好像响起了自己爹爹浑厚沉稳有力的声音。
像每次发病,爹爹都故作严厉的斥责她---“胡闹,不喝药身子如何能好?“
练曦紧皱着眉头,轻轻颤抖,干裂的唇间不断的吐出一声声呼唤,一双手拽着正要给她喂药的於辛,死死不松手:
“爹爹,练儿再不胡闹了,练儿错了,爹爹,你别生气,别怪我。”
於辛眼睛一涩,几欲有些忍不住。
一旁的凤岭夫人只是心疼不已,女子张扬的样子她还记忆犹新,如今却……..
从刚才的打击过大,意识错乱,失神入魇到现在一声声无力的哭诉,敲的人心疼。
瑾月下意识将女子无助挣扎的身子扣紧,唯恐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女子低低的咳了几声,眉头几分舒展,往他怀里缩了缩。忽然又低叫一声,发出呓语:“瑾月…….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要杀你…….没有……..”
晶莹的眼泪自眼角滑落,滴在男子的指尖却如烙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