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崩坏·其二
见过太太，老爷便带着小磊进了一个房间。
小磊刚刚进入房间，老爷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给我放聪明点！混账东西！”
还未等小磊反应过来，老爷又是一脚，继续骂到：“之前教你的东西都被狗吃了吗！就不知道在她面前表现得高兴点吗！”
一边说着，一边踹着小磊。
小磊赶紧护住自己的脑袋，然而这是多余的。
老爷踹的地方，全都是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以至于小磊看起来只是衣服脏了而已。
老爷踹够了，转头出门，还不忘吩咐下人：“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不是给他疗伤，而是给他换衣服。小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之后，凡是小磊作出了什么让太太觉得奇怪的事情，都免不了被老爷一顿暴打。
但是，一来二去，小磊也算是比较聪明的孩子，终是摸清楚了如何做才能让太太开心了。
在这个宅邸里面，除了太太，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买回来的孩子，因此从未将他当作一个少爷来伺候，反而会经常欺负他。
极度厌恶小磊的老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他来说，只要小磊在太太面前是个少爷模样便足够了。
在习惯了少爷这个角色之后，太太便成了小磊的避风港。
尽管太太关心的并不是小磊，但是，只要小磊还是这个家的“少爷”，太太就是最爱他的人。
二十年过去了，虽然辰磊知道要如何在这个家生存下去了，却依然逃不出这个家。
这天，辰磊以要给太太买生日礼物上了街。
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辰磊从那个宅邸出来的借口。
在旁人看来，是某个不知世事的少爷和仆人一起上街。
在辰磊看来，便是防止他逃跑的锁链。
但尽管如此，辰磊还是有在认真挑选礼物。一是如果礼物夫人不满意，自己肯定要挨揍。
二是他自己的确是想要挑一个让太太满意的礼物，毕竟太太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最照顾自己的，尽管她照顾的是“少爷”，而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辰磊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辰磊？”
略带颤抖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的声音，却叫出了辰磊时别五年未被人喊过的名字。
辰磊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妇人，熟悉的声音，却不再是以前那个爱笑的母亲。
取而代之的是头发斑白的，忧愁满面的妇人。
辰磊心里，某种东西，某种已经被自己扼杀了的感情，正在醒来。
妇人却更加肯定似的，跑了过来：“辰磊，是你吗？是你吧，辰磊！”
辰磊身边的仆人见势不妙，马上过来拦下了妇人。
另外两个仆人拉着辰磊，要辰磊离开。
辰磊的母亲挣扎着：“放开我！那手上的胎记，就是我家辰磊！辰磊！”
辰磊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挣脱那两个人：“娘！我是辰磊！我在这里！”
然而，认出来了又怎样，这些都是徒劳。
仆人将马车拉了过来，硬是将辰磊摁了进去，再死死地按着辰磊让他无法动弹，马车就这样开走了。
辰磊在车上挣扎着，咒骂着，却始终挣脱不开。
辰磊的母亲在后面追着马车，终是追不上摔倒在了地上。
回到宅邸，老爷听完仆人的汇报后勃然大怒。
对着辰磊就是一脚：“你个狗杂种！在你来到我这里的第一天就和你说了你叫荣轩！你听到没有，你叫荣轩！不叫什么辰磊！”
辰磊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被老爷揍过了，然而，二十年过去了，老爷早已力不从心，辰磊也已经长大了，这一脚，对于辰磊来说不痛不痒。
既然已经见到自己的父母了，而自己也已经长大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受气了。
于是辰磊抬起头，不再是瑟瑟发抖的眼神，而是不再屈于人下的眼神。
老爷看到辰磊的眼神，更加生气了，抄起椅子向辰磊砸去。
辰磊来不及躲避，眼看就要被椅子砸到了，却有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那个人，正是太太！
太太被椅子砸倒在地，已然昏了过去。
老爷见太太倒地不起，也顾不上辰磊的事情了，马上抱起太太往房间走去：“来人！快把大夫找来！”
辰磊也跟着过去，却被老爷挡在了门外。
太太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一直都需要喝药来调理身体，如今居然被椅子砸到昏倒。
辰磊蹲在门口，痛苦地抱着头，不知所措。
在这里的二十年，太太从来没有打过他，骂过他，还经常在老爷面前为他说话。
只要是他想要吃的点心，太太都会去做。
做完之后满头大汗地拿过来给他，然后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他吃完，这才满足。
在这个冰窖般的宅邸里，太太就是他的那一缕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老爷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对辰磊说：“叫你进去。”
辰磊马上跑了进去。
大夫已经做好了基本处理，已经出去熬药去了。
辰磊走到太太的床边，握着太太的手，轻轻唤一声：“娘。”
太太的表情依然温柔：“轩儿，有没有受伤？”
“没有！娘，你怎么样，还疼么，需要喊大夫么？”
太太摇摇头：“没事就好。这几天娘可能都走不动了，轩儿来照顾娘可好？”
辰磊点点头：“好，轩儿来照顾娘亲。”
在旁边的老爷却不乐意了：“蓉儿，这里那么多下人，让他们来照顾就好了，又何必麻烦轩儿呢？”
太太：“下人照顾都不如我的轩儿照顾得好，你就让轩儿来吧。”
老爷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走的时候，还不忘瞪了辰磊一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辰磊都在尽心地照顾太太。
虽然他很想出去找自己的父母，但是，太太因为他受伤，他总不可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太太提出要他来照顾她，想必是怕老爷还会找他的麻烦，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然而，尽管辰磊在尽心照顾，太太却日渐消瘦。本来就虚弱的身子，因为这次受伤，又得了其他病。
这天，太太奄奄一息，却谴退了下人，连老爷都叫出去了，单独留下辰磊。
辰磊握着太太只剩下皮包骨的手，心如刀割。
太太：“辰磊，对不起。”
辰磊瞳孔紧缩，太太，管他叫辰磊！
辰磊：“娘，你说什么呢，我是荣轩，轩儿啊。”
太太轻轻摇头：“那天，你们吵的，我都听到了。”
辰磊心里一紧，那天，太太帮自己挡椅子并不是巧合，而是一开始就在那里听了！
太太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和自己的父母......分开，对不起，你肯定受了很多苦，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辰磊拼命摇头，哽咽道：“没有，娘，你没有错，你......没有错。”
太太：“你还愿意......喊我一声娘，我......就很满意了，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说完，太太便永远地合上了她的双眼。
“娘！娘！大夫快进来！娘！”
门外的人听到喊声，都跑了进来，却为时已晚。
太太的葬礼当天，老爷的很多人都过来劝老爷节哀顺变，而辰磊继续充当着少爷这一身份来接待客人。
由于辰磊和小轩长得实在太像，老爷的朋友们都不知道辰磊的身份。
在老爷找到辰磊这个替代品之后，便和自己的朋友们说那天找到的尸体并不是小轩，这个辰磊才是小轩。
只是，在这个没有太太的宅邸里，辰磊这个只为太太而存在的替代品又能呆到什么时候呢？
入夜，辰磊路过老爷的房间，听到里面的人在谈话。
“太太的事，还请老爷节哀顺变啊。”
老爷：“唉，本来想解决掉那狗杂种的父母之后，蓉儿的病情再好起来，就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没想到，唉。”
老爷接着问道：“那两个人解决掉了吧，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之类的吧。”
“老爷放心，绝对没有问题，尸体都已经放火烧掉了，即使被找到尸骨，也绝对认不出是谁。”
仿佛一盆冷水浇到了辰磊的头上。
在自己细心照顾太太期间，自己的父母遇害了。
杀意，油然而生。
深夜，辰磊来到厨房，找到了老鼠药。
将老鼠药全都倒进了井里面。
第二天，在老爷他们用餐之前，辰磊提前到厨房，说道：“老爷说葬礼的时候辛苦大家了，所以今天在上完菜之后你们不用等到他用餐完毕就可以吃饭了。”
虽然下人们都知道他并不是少爷，但是这二十年里面，有时他也会这样传达老爷的意思，也就习以为常了。
到了用餐时间，除了伺候老爷的两个丫鬟，宅邸的所有人，包括老爷，全都倒地不起。
老爷因为太太去世，食欲不振，只是喝了一口汤，腹部却是阵阵绞痛。
老爷让丫鬟去唤大夫，丫鬟还没出门，却被堵在门口的辰磊一刀割喉。
另外一个丫鬟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辰磊丢掉小刀，接着从身旁抽出从死去的护卫身上拿来的剑，走到老爷跟前。
老爷腹部绞痛，动弹不得，大声地喊：“来人！快来人！护卫！护卫都去哪里了！”
辰磊冷冷地说道：“不用喊了，他们都死了。”
老爷见喊不到人，只能求饶：“辰磊，辰磊，你冷静点，你看，再怎么样，我也是养了你二十年，没有父子之情，总该有养育之恩吧，你这又是何必呢？”
辰磊的表情更冷了，二话不说，一剑刺过去，却不是要害。
老爷的生活一直都很优渥，哪里受过这种伤，如今只能捂着伤口在地上惨叫。
辰磊一脚踹向老爷的伤口：“你不是喜欢踹吗，来啊，踹我啊，我就在这里，起来踹我啊！”
一边说着，一边踹着，在他回过神的时候，老爷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辰磊哼了一声，又从外面打来了一桶水，直接浇在了老爷身上。
老爷被冷水浇醒，他先是中了老鼠药的毒，后又被辰磊刺伤，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辰磊却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拿起剑，一剑，又一剑地刺向老爷。
直至老爷已经不成人样了，他才停下来。
此时的他，被血溅了一身，原本雪白的衣服已经红成一片。
辰磊拖着剑，走出房门，却看到还有人在挣扎着向大门爬去。
原来还有人活着啊，辰磊这样想着。
便走了过去，向那个人的喉咙刺去。
接着，辰磊便开始在宅邸里面，凡是见到的，都会在喉咙上刺上一剑。
去死，去死，都给我去死。
那时，辰磊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辰磊在府邸里面走了一遍之后，已经气喘吁吁了。
他坐在台阶上，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发呆。
入夜，辰磊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这一身衣服，衣服上的血已经发黑，脸上的血也已经凝固。
于是辰磊去洗了个澡便出门了。
这种地方，自己已经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客栈。
店小二听完整个故事，脊背发凉，却莫名感到忧伤。
杀人是不对的，店小二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内心里却谴责不了眼前这个杀人犯。
掌柜的看着店小二那纠结的表情，想张口说些什么，却硬是憋了回去。
转头看向辰磊：“故事我听完了，毕竟我不是事中人，不予评价，但是，今晚你可以留下来。”
辰磊：“谢谢。”
掌柜的一手拍向还在纠结的店小二的脑袋：“别发呆了，送客人去房间！”
店小二摸摸被掌柜的拍的地方，应了一声，便带着辰磊上楼了。
送到房间门口，店小二欲言又止。
辰磊笑了笑：“有话就说。”
店小二：“辰磊，今后，你要去哪里？”
辰磊噗的一声笑了：“噗，在知道我是个杀人犯之后不是应该问我要不要去自首，或者去报官的吗，怎么问我要去哪里？还是说，你问了我去哪里之后，就去报官顺便说我去了哪里好让他们来抓我？”
店小二急忙解释：“不是，你别误会，我没有想到要报官，只是......”
店小二还没说完，辰磊便说了：“开玩笑的，去哪里我还没想清楚呢，毕竟在那个宅邸呆了二十年，父母也不在了，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说完，便进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凌晨，辰磊便走了。
而来客栈吃饭的人又多了一个新话题，荣家灭门惨案，凶手疑是荣家少爷荣轩，而这个荣家少爷至今下落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