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学毕业
两年后。临近毕业。
大学四年比高中三年似乎过得更快。因为在读书方面，没有了太大的压力，主要靠自己的主动性和兴趣。时间，就像一条抓在手里的泥鳅，稍不留神它就悄悄地溜走了。
毕业了，意味着要从学生身份，转换成社会中的各个角色了；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了；意味着要从大学这把庇护伞里走出来，去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了。所以，在毕业季里，会有迷茫，亦会有激情，会有不舍，亦会有无奈。
在毕业的散伙饭上，大家尽情地吃，喝，笑，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又觉得此时应该要无声胜有声。酒精真是一个好东西，喝了它之后，平时想对某人说而又不敢说的话，都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抖落出来。因为如果不说，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胖哥喜欢班上的女神小静，可是女神早已名花有主，他只能偷偷地喜欢她，从未表示过，除了天知地知，没有人知道。在大家纷纷举起酒杯时，胖哥突然大叫一声：“同学们，我要宣布一件事。”微醺的表情里有一丝异常的冷静。
正在大家感到惊讶时，他慢慢走到女神面前，深情地对她说：“小静，我喜欢你四年了。每年的情人节，送你玫瑰花的人里有我；当你肚子痛时，给你抽屉里放红糖的人是我；期末考试前，托别人给你送资料的人是我。当看到你不开心时，我也会不开心，你的心情就是我的晴雨表。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你，我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我只想在今天告诉你，不管你看不看得上我，我一直在默默地喜欢你。”
一片安静之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为胖哥的勇气点赞。女神微微一笑，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了，对胖哥说了一声：“谢谢你。”
悄悄地爱一个人四年，换来了对方的一句“谢谢你。”不管值不值得，此刻，都感觉到是一种遗憾的圆满。
在饭桌上，丁淇发现罗雄的眼眶有点红，许是他觉得和胖哥同病相怜吧。丁淇一直将自己的心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不愿让别人去触碰，这是既保护自已又保护他人的方式。
丁淇，成了罗雄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残留在那里，只是不经意间就会隐隐地作疼。可是凌骁，又何尝不是丁淇心里的那根刺呢？
最后，许是气氛到了高潮，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有对象的都要表演个节目。”人群中冒出一个响亮的声音：“喝交杯酒。”
于是，班上的几对情侣，在大家的注视下与掌声之中，还真的喝起了交杯酒，就当做是预演一下婚礼时的一个场景吧。
班上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走向不同的工作岗位上。有的已经在校园招聘会上找到了工作，有的正在奔向一场又一场面试中。
罗雄因为成绩好，口语好被应聘上了一家机构做留学策划。田雯雯口才不错，当了一名国际旅游业务员。她男朋友杨子元没有在同一所城市，但是雯雯相信他们异地恋也只是暂时的，等过两三年肯定能在一起。
丁淇的成绩不是特别拔尖，中等以上，也没有很突出的优点。当年她考起北方的这所重点大学，完全是走狗屎运了。虽然在大学的后半部分开始努力了，但仍然比不上别人，因为比她天赋好的人都在不断前进。
她在学校招聘会上找的工作不太满意，不想去，准备继续在网上投简历。她想确定好工作再离开学校，每次送别人走，心里都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或许，很多人，从此就这样消失在彼此的生活中了吧。再见，成为了再也不见。
雯雯走的时候，丁淇哭得稀里哗啦。大学四年的时光，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留下了太多的欢声笑语，留下了太多的美好记忆。尽管她们闹过别扭，但到第二天就会和解。毕业后，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不知道还能不能碰到这样亲密无间的朋友，
“我们又不是不能见面了，把我都弄哭了。记得有事时要给我打电话啊，别一个人埋在心里。”哭花了眼的雯雯，显得楚楚动人。
丁淇一个人在站台上，挥挥手，看着火车渐行渐远。眼前出现了那个夏末，凌骁送他的景象。她哭成了一个泪人，眼看着静立在站台上的他，越来越模糊，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了一个点，直到完全消失……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拂乱了她的思绪。再见，大学。再见，朋友。
（五）参加工作
丁淇去买了两套比较正式的衣服，学会了化淡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瞬间提高了自信。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奔波在各个城市。她的笔试成绩都不错，汉译英或英译汉都不成问题，但担心的是怕面试时紧张，口语就不会说得那么顺了。
她接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面试电话，流程都差不多，先是用英语介绍下自己，然后经理再用英语针对性地提几个问题，她同样用英语来回答。去面试前，她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前辈的经验，做了一番准备，无论是公司的人文背景，还是针对她个人的定位，都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
一家扬达电子公司的国际事务部，通知她一个星期后等结果，没想到第三天就来电话了。当时给她面试的经理是个香港人，他在电话里用了一个很亲近的称呼，“阿淇，很高兴来通知你被录取了，明天就可以来公司报到。”
丁淇喜出望外，却还不忘问他怎么这么快就确定了。经理很高兴地解释道：“你的中译英，我们事务部看了，觉得翻译得很不错，你完全可以胜任我们的工作。那明天等你过来报到？”
可是，丁淇犹豫了一下，觉得这家公司的地址稍微有点偏，薪资也并没有很诱人，再加上还有好几个公司没有得到回复，她想好好再考虑比较下，所以就实话告诉了经理。对方表示理解，但仍希望她能来报到，丁淇便说两天后一定给他确定答复。
第二天上午，她又接到了做五金的HW精密科技公司的录取电话，这家公司就在南方的D市，离学校有十来个小时的车程，大一暑假时她曾在那里实习过。
她再三权衡了一下，决定去D市。丁淇收拾好行李，彻底地与大学告别了，坐上了前往那个城市的火车。
三年前她就爱上了这里，可是之后她再也没有去工厂实习过，寒暑假就在学校附近做家教，或去培训结构上课。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会再次来到这，尽管不在以前那个镇上，但毕竟就在同一个市，应该会有熟悉的感觉吧。说到底，她还是无法淡忘。
她终于明白了杜拉斯的那句：“我遇见你，我记得你，那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丁淇来到了HW报到，被安排在了业务部，做跟单员，三千元一个月，伙食有补贴。公司宿舍和大学宿舍差不多，只不过室友由四个人变成了两个，十来平方的空间里摆放着两张铁架床。她和另外一位跟单员曾芯亮住在一起。总的来说，她对目前这待遇还比较满意。
等清理好东西，她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一切都好，有空了就去看看他们。晚上，她只是和曾芯亮简单聊了聊，毕竟第一天，彼此都还不熟。
曾芯亮来到这公司有一年了，比丁淇大一岁，性格比较温和。她跟丁淇说平时工作还算轻松，只要及时回复客户的邮件就好了。客户都比较稳定，如果不是新样品生产，沟通起来也不费劲。
两周左右，丁淇就差不多熟悉情况了。跟单员，差不多就是客户与公司内部之间的桥梁，只不过在她那个业务小组，她是唯一负责外国客户的，邮件收发都是用英语，有时碰到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只能自己在线查询。
她遇到的第一个Bug是客户收到货后，抱怨产品不良率很高且有混料现象，她把这封邮件翻译成中文后转发给相关部门，包括品质部和生产部，然而品质部却说没有问题，对相应批次库存做了核验发现产品都OK。她都要懵了，但只好把公司的检验结果再转发给客户。
客户很生气，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说要么就重新做，要么价格会降低，公司只好选取折中方案，多补了些货给客户，这场风波才算平息。
芯亮对丁淇说：“这种情况很正常，有时候是客户故意为难的，知道我们怕他们以后找别的公司合作，所以要么把价格压得很低，要么找借口说品质不合格，但是有一丁点的差别也是处于正常范围之内。如果他们执意要说是次品也没办法，就重新再发一些过去，不过一般的老客户都不会这样。你会慢慢习惯的，淇淇，这都是小事，再说又不是你的错，别人爱发火就发呗，你难过什么？”
听了她的这翻话后，丁淇感觉心里舒坦多了，“嗯，可能是还没有习惯吧。谢谢你的开导，芯亮。”
“小case啦。”芯亮微笑着说。
“对了，明天我想去买个锅，以后周末在宿舍做饭吧。”丁淇突发其想。
“这么贤惠呀，不过我先说好我不会哦。”
“我也不会，还是小时候做过，反正就是放油放菜再放盐呗。”
“哈哈，那你做饭，我来洗碗。”
“这个可以有。”两个人笑到了一块。
（六）重回故地，物是人非
丁淇慢慢适应了这份工作，生活也步入了正轨。她想在周末的时候去看看父母。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辗转来到了这个大一时待了一个暑假的小镇。一走进厂家大门，记忆的味道，像是细细的灰尘，在暗淡的空气里，铺天盖地翻卷着。
三年多了，春去秋又来，花开了又谢了。生命中走了许多人，又来了许多人。她来到车间，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妈。”丁淇看到妈妈，一下子高兴地喊叫着，把刚才那份小小的失落赶跑了。
“还算快嘛，来，把钥匙给你，先去寝室休息一会吧。”妈妈慈祥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那就是她透过女儿的眼神，看看是否有某种情绪因子的存在。
“好的。”淇淇眨了一下如月亮一样弯弯的眼睛。
“淇淇？”旁边的张阿姨认出了她。
丁淇四处看了看，妈妈这一组的员工几乎都换人了。她拿着钥匙下楼，走到一楼门口，往里面环顾了一下，只有那个修机子的王师傅还在，其他熟悉的阿姨们都走了，刘主管也走了。丁淇心头涌上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走上熟悉的楼梯，来到熟悉的宿舍，只不过不再是熟悉的心情，甚至还有一种沉重感。她把包包放到床头，看着四周，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在，也没有添加别的物件，那台旧式彩电还张扬地摆在角落里的桌子上，像是等待她的到来。
丁淇看到床下的菜，就拿去洗了。自从她和芯亮在宿舍做了几次饭后，喜欢下厨的感觉了。尽管炒出来的菜不是色香味俱全，但至少还是香喷喷啦。
一盘牛肉炒芹菜，西兰花，西红柿蛋汤摆上了桌。她坐在一条矮小的凳子上，双手托住脸庞，等着爸爸妈妈下班。
“咦，淇淇把饭菜做好了呀？”妈妈一进门就闻到了菜的香味。
“可以嘛，懂事了。”老丁微微笑着。
“当然啦，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吧。”丁淇自豪地说。
“嗯，不错啊。”老丁连连点头。
丁淇忽然发现，和父母在一起吃饭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弟弟丁凡还有一年也要大学毕业了，等他参加工作之后，她心想父母就不必这样辛苦，这样省吃俭用了。儿女在逐渐长大，他们却在慢慢变老。
午休之后，丁淇去曾经和凌骁一起走过的地方走了一遍。走在厂后面的空地上，尽管他们跑步只跑了六天，却给她留下了最深刻的记忆。记得青春活力的他们，在美丽的晨曦下奔跑，一切都是那么惬意。记得那天的夕阳，那天的吻，那时的欢笑，那时的闹。
他是否还在坚持跑步这个习惯？这个他曾说要和他爱她一样坚持下来的习惯。
街道上，有很多家烧烤滩，却找不到当年他们一起吃的那家了。走到曾经放映过刘若英《为爱痴狂》的地方，歌声仿佛还在耳边飘荡，依然还会想起那些流过的泪水，离别前的泪水。
她沿着街，静静地走，默默地回忆。内心在呼唤着：凌骁，你到底在哪里？
晚上。
父母对丁淇的工作表示放下心来了，现在该对她的人生大事操心了。“淇淇，要是碰到合适的就……”
“妈，我这才工作多久啊，哪那么快就碰到？”丁淇埋怨道。
“这个也要讲究缘分的。”老丁说道。
“爸爸说得对，是要看缘分的。”丁淇附和着。
“我也没说要强求啊，是说觉得各方面都合适就可以谈谈。”
“那也要看两个人的意思，一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白搭。”老丁把女儿正要说的话说了。
“行了，你总是理论一大堆。”
“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淇淇的意愿，我们做大人的少干涉。”
丁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场景似乎曾经发生过。不，不是似乎，是真的啊。三年前，他们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吗？
此时，她已经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了，耳朵像是自动屏蔽掉外界的声音了。脑海里出现了那时的一幕幕……
“没挨批吧。”凌骁发来信息。
“刚刚才结束一场座谈会。”丁淇回复道。
“那都说了些什么？”
“明天上班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好，期待。今天玩得很开心。”
她竟然清楚地记得他们那天发过的短信，以及那句存留在草稿箱里的“我也开心。”许是眼前的这个场面，将以前那段类似的经历，都从记忆的抽屉里翻出来了吧。
时间，可以模糊许多人，许多事。时间，亦可以让许多画面越来越清晰。
那个在海边诉说心事的少年，那个坐在她身旁一起做事的少年，那个说要等她到大学毕业的少年，如今他还好吗？
丁淇坐在回公司的汽车上，倚靠在车窗前，双眼朦胧。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的丁淇，望着白白的天花板，回想起白天在小镇上，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的一幕幕。
此刻，那个暑假的记忆，三年前发生的点点滴滴，在她的脑海里一一回放。原来，所有的过往，她都未曾忘记，只是化成了一首歌，尘封在了心底。不经意地触碰到那些音符，就会在眼前轻轻唱起，或欢快，或哀愁——
下章预告：（七）暑假实习
“妈，我到啦。”尽管有点疲劳，但丁淇的声音里还是掩饰不住一丝激动。她一手撑着太阳伞，一手拿着电话，将行李箱放在身旁。丁淇边等边想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哩，也是第一次实习，尽管这是一家出口服装厂，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专业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