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桢是一个清高又不迂阔的女子,她决计不会因为祝鸿才的钱,权而嫁给他,也不会仅仅因为被迫和她厌恶的男子生了孩子,就嫁于他。然而女人爱听这些话的瘾,就好像是对鸦片的瘾,明知是深渊,她还是一脚踏出去。一如壮士断腕。
一
十六岁的时候,我喜欢读张爱玲的爱情小说
那时候我躲在学校宿舍的被窝里,打着手电偷偷读张爱玲的《半生缘》,看到世钧和曼桢如一对璧人行走在月色下,互诉衷肠,我内心小鹿乱撞,一阵窃喜;每当小说写到祝鸿才,这个又像老鼠又像猫的男人,我心里实在厌恶,赶紧簌簌地翻过好几页;隔着似水流年,曼桢淡淡的一句:世钧,我们回不去了,赚取了我这无知的少女多少眼泪。
《半生缘》这部小说,同时也令我愤慨不已。看到祝鸿侮辱了曼桢,我怨张爱玲不公,竟然让这样美好的女子受此羞辱。我暂且理解为命运不济吧,毕竟生长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中。
而当我看到曼桢居然嫁给我祝鸿才,我简直要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了:张爱玲,你胡说八道,曼桢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嫁给祝鸿才,这简直是亵渎了曼桢。
曼桢在我心中是女神一样的人物,她从小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长大,骨子里透露出的却是浪漫和天真,这样一个美好娴静的姑娘怎么会嫁给祝鸿才这样的人渣。
二
“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对女人来说,这是最美的,最动听的情话。三毛曾说: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可见,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在男人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曼桢自然不能免俗。
起初,曼桢对祝鸿才有仇恨,更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厌恶。听到祝鸿才的名字都要恶心起来,而当曼桢到祝家照顾荣宝的几天后, 曼桢竟然决定嫁给祝鸿才。
张爱玲如此解释曼桢的行为:曼璐从前曾经一再地向她说,鸿才对她始终是非常敬爱,他总认为她是和任何女人都两样的,他只是一时神志不清做下犯罪的事情,也是因为爱得她太厉害的缘故。像这一类的话,在一个女人听来是很容易相信的,恐怕没有一个女人是例外。曼桢当时听了虽然没有什么反应,曼璐这些话终究并不是白说的。
这段话,年幼的我自然是看不懂,囫囵吞枣翻过去。
说得直白些,曼璐告诉曼桢,祝鸿才虽然是个人渣,但他唯独对你是真心。他侮辱你,实在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喜欢得发了疯。
简直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然而念过书的曼桢信了,她嫁给了祝鸿才,她曾相信:只要她嫁给了祝鸿才,祝鸿才会改变的,因为祝鸿才喜欢她喜欢得发了疯。祝鸿才也并非罪不可恕。
三
张豫瑾曾如此评价曼桢:从前他总认为她是最有朝气的,她的个性也有它的沉着的一面,一门老幼都依仗着她生活,她好像还余勇可贾似得,保留着一种闲静的风度。
曾经那个一天做好几份兼职的贫家女,是这样富有朝气和活力,令人忍不住喜欢。那时她,满满的灵气。
世钧爱上了最美的年华里的曼桢。于是,曼桢成了他一生的白月光。
婚后,祝鸿才对她非常失望。他觉得很委屈,觉得上当了,曾经心尖尖上的人,娶到手了,怎么就变味了。从前的白月光,而现在,成了掉在桌板上的饭粒,祝鸿才简直想一挥袖子甩了她。
曼桢呢,她的眼神总是木木的,透露着笨拙,不吵不闹,也不理会祝鸿才。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躺在泥潭里似的,无力挣扎。
无爱的婚姻像一座坟墓,曼桢亲手为自己掘了墓。
曼桢太天真,她被诓骗了。
曼桢是一个清高又不迂阔的女子,她决计不会因为祝鸿才的钱,权而嫁给他,也不会仅仅因为被迫和她厌恶的男子生了孩子,而下嫁于他。然而女人爱听这些话的瘾,就好像是对鸦片的瘾,明知是深渊,她还是一脚踏出去。壮士断腕的决定后,是生活的万丈深渊。
姐姐说,他唯独对我不一样。这话多么动听,多么可笑。
张爱玲哪里是不懂女人心啊,她是太懂女人心了。
四
从古至今,女人对情话的迷恋,均不能免俗。
女人爱听这些话,这些话其实是男人对女人魅力的高度赞扬,女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生活中并不缺乏持有曼桢这种想法的女子。他们天真浪漫,不谙世事。她们相信在对方心目中是自己是特殊的,这种特殊足以改变对方。
我的朋友 晴子,顶住所有家人和亲戚的反对,嫁给了所有人不看好的现在的老公。她说,我知道他不优秀,甚至有些无能,我要不嫁给他,他就活不下去了。
晴子会喋喋不休地讲起自己生气时,男友打了上百个未接电话,发了几十条短信。她有些得意,当然也会强调对前任,男友可不曾如此。
晴子洋溢着一脸的幸福,下午的暖风吹过,如此美好。
晴子却从未告诉别人,她的男友是个夜不归宿的浪子,是个身无分文又不思进取的烂人。
我是她的真爱,他会为我改变的。晴子深信不疑。
后来,晴子在生活面前撞得头破血流,悬崖勒马,结束了这段错误的婚姻。
每个女人都想要自己成为男人心目的白月光,握在手心的朱砂痣,也爱听那些动人的撩拨心扉的话,这本无可指摘。
只是,女人万不可一头扎进那甜蜜的深渊,猪油蒙了心,明知眼前的男人并非什么善茬,还要抱有幻想:他待我终归于他人不同,他会为我改变。
他不会变好。渣男不会因为恋爱的对象是你就变成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