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阳》:宗教救赎和自我救赎

      韩国电影我看得不多,《素媛》,《熔炉》,一度给我留下心理阴影,写实的剧情、冷峻的镜头语言,像一条粗糙冰冷的绳子在人的心口反复磨锉,火辣辣的生疼!李沧东导演的《密阳》,相对基调温和,亦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部电影中,全度妍凭借令人震撼的演技一举夺得戛纳电影节影后桂冠!

    《密阳》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位母亲痛失儿子后痛不欲生的挣扎最后重获新生的全过程。女主角钢琴教师申爱在丈夫车祸离世后,带着儿子从首尔来到丈夫故乡-密阳生活!在密阳,她掩埋丈夫曾经出轨而后离世的伤痛,开钢琴学院。因为虚荣心和有意“露财”,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同行小校长,在她于朋友疯玩迟归的夜晚,绑架了她独自在家留守的儿子......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申爱交出了仅有的远不及绑匪索要数额的七万韩元赎金,结果申爱的儿子被害..........

    申爱的生活因为失去儿子陷入绝望的深渊。李沧东导演的镜头语言是克制含蓄的,仿佛一个无悲无喜的神在云端观望人间,没有一个镜头在刻意渲染悲情;全度妍几乎申爱附体的表演让观影人大呼震撼!儿子被绑的绝望无助;儿子去世后心痛到麻木哭不出来;工作中突然沉寂眼泪无声落下;强撑坚强溃败后的痛哭,身体的抽搐,剧烈干呕,撕心裂肺的哀嚎,都把一个母亲丧子的肝肠寸断表现得淋漓尽致!申爱躺在沙发上打鼾,眼泪静静滑落的一幕最打动我!申爱的儿子俊儿喜欢躺在沙发上学打鼾,是通过模仿亡父的习性追忆父亲;儿子去世,申爱学儿子打鼾,是对亡子彻骨的思念,这种思念,愧疚,让申爱生不如死....

无声的哀痛最痛

      因为接连丧夫,丧子,有基督教徒两次劝她信教,她全然不信,并质问如果真的有上帝,她的孩子怎么会死?当精神世界彻底沦陷,她终于选择相信基督,相信一切安排都是神旨,相信上帝会赐予她爱和希望!跟着教友一起悟道,申爱也算得来了短暂的相对安宁,她甚至选择去监狱探访杀子凶手,以原谅凶手求得最终的心灵平静。自此故事迎来了第二个转折点,当她面对杀子凶手,却发现对方脸色红润,表情祥和,他说上帝已经原谅了自己所犯罪行,他已经得到平静。

这一幕太讽刺!

一个人,让另一个无辜的人遭受灭顶之灾,他竟然在被害人原谅自己之前,率先借神的名义原谅了自己的恶行!她大声质问:上帝不是爱我吗?怎能在我宽恕凶徒之前,如此轻易就原谅这世间作恶之人?一个人的宽恕在一个自我宽恕的人面前,显得多么廉价、可笑!申爱短暂建立起来的基督徒信仰猝不及防地坍塌了!!精神世界的二次坍塌让她几乎陷入癫狂!她开始报复—挑战揭露基督教和人性的所谓虚伪信仰.....

      申爱进行了三次报复。第一次,她去音像店偷来歌曲CD《everything is fake》公然在基督教徒集会上播放,破坏牧师们布道;第二次,她色诱一直给她布道传教的牧师,并且差点色诱成功。她仰望天空喃喃自语:上帝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忠实信徒!


而后,她又色诱一直追求她并对她照顾有加的宗灿,一个平平无奇的修车厂小老板,宗灿面对她的癫狂,第一次在她面前摔碎家什,发出怒吼……

第三次,申爱逃不开丧子的噬心之痛,拿刀深深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满身是血的她跑到大街上,疯子般呓语:上帝会来救我么?

      故事自此到了尾声,申爱被路人所救,顺利出院,小老板宗灿还是鞍前马后,在理发店,申爱遇到了受父亲连累,辍学在理发店打工的杀人犯之女,申爱与她攀谈几句,还是遏制不了仇恨情绪,头发剪了一半就跑开....帕斯卡尔说过:凡是曾经脆弱过的东西,永远不可能绝对坚强....宽恕从来都不是随意施舍的,不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

      片尾,宗灿给申爱剪发,夕阳下宛如一对相处多年老夫妻。

申爱对镜梳妆这个镜头,让我觉得申爱需要宽恕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多次报复,报复的是基督,更多的是报复自己……

破败的院子一角,一束柔和的阳光照映在地上。

这个镜头呼应了片头申爱对于密阳二字的理解,秘密的阳光(secret sunshine)。这个镜头似乎是一个隐喻,女主角心怀阳光而来,经历了漫长黑夜挣扎,阳光又再次照进她的生活,照进她潮湿龟裂的心。

    李沧东导演被赞誉为哲人导演。内敛的叙事风格让观影人很难参透他全部的影片思想内核。但我觉得李沧东导演始终在传达一种对苦难中人的悲悯,电影中自始至终守护申爱的宗灿就是人性慈悲的化身。影片是讽刺抨击基督教吗?我想不是。从始至终,密阳的基督教徒都在真心试图帮助申爱脱离困境;被色诱的牧师也及时用基督教义约束自己,没有铸成大错!这都是宗教救赎的结果。我对宗教了解不多,但据我所知任何一个被世人推崇的宗教都无法拯救个人于危难,基督教不行,佛教、道教亦不行,否则世间不会有那么多天灾人祸。但宗教的最根本福祉都是引人向善,如果这个世界上,多些人相信有上帝的存在并心存敬畏,都能一心向善,这世间就能少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这样的世界该是多么美好!近几年的性侵案,杀人案,拐卖虐童案,保姆虐杀老人案,年轻人虐猫虐狗等残忍事件,令人瞠目结舌!背后揭示的人性凶残,沦丧更让人无法直视!我心中还是希望多些人信基督,信佛,在诵读圣经中,亦或是焚香念经纶中,净化心灵,都成为慈悲、善良之人!

    影片内核不是单纯的宗教救赎,更多的是女主自己的自我救赎,人生实苦, 周遭人,包括笔者自己,都曾经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苦难,人生本就是苦海里的一条船,又有多少人的一辈子是一帆风顺,除了坚强自渡,别无他法!一桩震惊中国的保姆纵火案,让受害者林生斌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全部葬身火海,沉沦苦海多年的他,最终自渡成功。最难能可贵的是,曾经俗世将淬有剧毒的利刃无情挥向他,让他生不如死!他自渡之后,依然能在此次疫情中竭尽全力以最大的善意奉献社会!用自己的血和泪深刻诠释了什么叫“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反之,那些自私狭隘,残忍狠毒的丑恶罪人以伤害他人获取快感,藐视法律,心中没有任何信仰,没有敬畏之心,则不配为人!

      我不是信教之人,亦不知道世间作恶之人,会不会都天道有轮回,恶人有恶报。我只唯愿,人人心中有神明,有向善之心,让这人世间少点罪恶和眼泪!我只唯愿,在苦海中挣扎的人,最后都能像电影里的申爱一样,获得宗教救赎,更加能够自我救赎!我只唯愿,无论遭遇多少磨难,都有一束阳光照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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