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

她不喜欢自己的家庭:妈妈又在和几个她没见过的人打麻将,其中一个男人,手不时的在妈妈的腕上肩头一抚;爸爸在和妈妈离婚后就搬去另外一个城市了,在那里他有自己的孩子,她知道爸爸给新的女儿起的名字和她的小名一样,但是他却从不打电话给她;哥哥的房门紧锁着,姐姐对她说哥哥在吸毒;姐姐在化妆,她又换了男朋友,妈妈在另一个屋子里对姐姐喊:让他带你去档次高的饭馆,你点些值钱的菜!

不喜欢自己的家庭的人,就好象在和自己的本能做斗争。

她坐在窗前,深夜家里还是一片喧闹,但是外面很美,冬天的马路上,橘色的路灯下,无数的雪片在飞,白色的蜜蜂一样,她多想做一个这样的梦啊!

也希望有一个人来带她离开一切,就好象那个小卖部里冲她点头笑过的小伙计,每次当他把她要的香烟递给她时,她就赶紧的走开,在路上摩挲刚从他的手里拿来的烟盒,那上面有种气息,远离这个城市。她希望他今天晚上来,就在今晚,雪这么大,他开着他运货的那辆小客货两用车,让她做到他身旁的位置上去,她一定会哭泣着跟他说自己是如何的对他爱慕已久,这时候妈妈在后面尖叫着追赶他们。她会回头笑,这个笑容妈妈已经看不到了,是送给她自己的。

把窗关上!

来这屋拿钱的妈妈对她喊。

她的脸蛋在风里冻的通红,窗外的马路上一片白雪的空白,没有什么小客货两用车。

或者那个初中时的同学也好,他借给她一本书《白话唐传奇》,那本书已经很破烂了,但是她还是牢牢记住了里面的故事,她最喜欢的是《墙头马上》,她希望那个同学现在出现在楼下马路上,冲她招着手,她就瞒着妈妈溜出去,这会儿她赢的正高兴,是不会计较的。他们在楼下见面了,他忽然过来拉起她的手,要她跟他一起离开,雪是松软的,一点儿也不滑,他们可以跑的很快,也不会觉得累。妈妈打完牌去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已经不见了,妈妈以为她还会回来,可是这会儿她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了。

昨天早晨她要去上班的时候,看到妈妈在里屋哭,她忽然觉得妈妈看上去那么老了,虽然她只有四十多岁。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看来是要拉开阵势,好好的下一次了。下雪的时候多么适合在热被窝里睡觉,小卖部的小伙计趁老板今天因为孩子生病早回家,也早早的收拾了铺面,到里间,那里有他的女人,一个也是来自异乡的打工妹,她捂好了热被窝,他们可以甜甜美美的睡一觉了。

远处的南方城市却不会落雪,只是寒流来了,很冷,一个男孩子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做实验,不知不觉手脚都冰冷了。

总是清醒的人最怕一时的迷离,依赖迷离的人就怕一朝清醒。

有人敲门,是姐姐回来了,一阵笑声四处飞溅。她没有照妈妈说的那样关上窗,她打开窗户飞了出去,空中有很多白色的小蜜蜂,平坦的马路像圣洁的冰面轻轻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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