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乡愁】晒粪

可能很多小孩子对这个题目还有些陌生,粪还需要晒吗?在这个种地必然使用化肥的时代,可能很多人已经忘记了或根本不知道,晒粪曾经是我们庄稼人很重要的一个事情。

那个时候我们家家户户都养猪。当然养猪的一个目的是卖了挣钱,但同时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猪来造粪。养猪的地方叫猪栏,猪栏里有栏炕和栏池子。栏炕是猪睡觉的地方,我们常常定期往栏炕上推上两车子土,这叫“垫栏”。垫栏的土都是在太阳底下晒过的,非常干燥,我们称作“裹挠”。“裹挠”这个词儿很有意思,裹和挠本来都是动词,这里却硬生生的做了个名词,十份形象地描绘出猪懒洋洋地把自己裹在干干燥燥的土窝里睡觉、打滚、挠痒痒的生动画面。栏炕下面就是栏池子。栏池子里可就脏了,猪屎猪尿都汇集在里面。猪是不管脏净、窝里拉窝里尿的牲畜,垫上一车子裹挠很快就被猪弄得湿乎乎、臭烘烘的,人们就用锨把裹挠铲到栏池子里,然后再换上一车子新的。有些人家会在栏池子外面建上一个人用的厕所,厕所的茅坑与栏池子相通,人的屎尿也流到栏池子里。有些人家没有专门建人用的厕所,上厕所就直接到猪栏里,拉尿到栏池子里,人猪共用猪栏。这样做很好,上厕所不寂寞,有猪陪着,人拉的屎还马上成了猪的美味。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猪吃人屎,人一进猪栏,猪会哼哧哼哧地围着人转,迫不及待地等着人给它提供美食。那个时候上厕所就被称作“上栏”,这多形象,这也许是我们这里独有的称呼。另外,平时家里的泔水、洗衣水也都倒在栏池子里。一言以蔽之,栏池子就是家里最肮脏的地方,是专门用来沤粪的地方。

天气冷的时候,猪会老老实实地呆在栏炕上晒太阳,但到了夏天天气非常炎热的时候,猪也热的受不了,就干脆下到栏池子里,在臭烘烘的栏池子里来回扑腾。猪有多脏就可想而知了,我们还都吃猪肉呢,你想想不恶心吗?猪才不嫌脏呢,它在里面踹来踹去,有时还会躺在里面打着鼾美美地睡上一觉。猪的作用不可小觑,它不仅造粪,还能让栏池子里水啊尿啊粪啊混合得更好,发酵得更好。

等把猪养大了养肥了,就可以卖了,这叫出栏。等猪出栏的时候,一池子的粪也沤得很好了。这时候我们就把栏池子里的粪挖出来。栏池子对着大街的墙上有一个方孔,平时一般是堵起来的。等到要挖粪的时候,就把这个方孔打开。挖粪一般是男人的活儿,这可不是个好事儿,男人们要穿上水鞋,冒着臭味,下到栏池子里,用锨或者用叉子把粪一点点从墙上的方孔扔出去。栏池子挖干净以后,还要往里面推上几车子的土,继续喂猪造粪沤粪。

挖到大街上的粪臭不可闻,臭气熏天,一家挖粪就臭满一条街,过路人往往都躲着走。但越是臭不可闻,人们越高兴,因为粪越臭越沤得好,肥力越大。接下来就要晒粪了。晒粪要找一个平坦的地方,太阳光好的地方,先把粪一点一点摊开,让粪在太阳底下晒干。然后用耙子把晒干的粪块儿一遍又一遍地砸小砸碎,直至成了粉末状。晒粪是一个很细致的活儿,一般是女人的活儿,女人们要戴个遮阳的苇笠,大晌午头在太阳窝底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耙来耙去,把耙出来的粪块儿砸碎。为了让粪更细更匀和,耩麦子时能够顺利下漏,还要撑起大筛子筛一筛,然后把过不了筛子的粪块儿重新晒重新砸,直至能够顺利的通过筛子。经过这几道工序,粪的臭味一点儿也闻不到了,成了黑色的土,但我们知道这是有营养的土,是有肥力的土。粪可是庄稼人的宝贝,粪晒好了,筛匀了,要放到一个干燥的地方妥善保存起来,有些人家还用袋子一袋一袋小心地装好,等到耩麦子的时候拌麦种用。

这文章的题目叫晒粪,其实,还真不如叫造粪好,粪就是这样通过猪和人的共同努力造出来的。但造粪有些拗口,又不是以前那个时代的常用语,还是用晒粪吧。文不对题也是常有的事儿,文章的题目有时也像人的名字,就是一个记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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