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梳妆后,一众绣娘三三两两前往映荷堂。栾欢月也跟着李欢儿、林凤走着。今日她为了遮住倦容,粉抹的稍后了些,被林凤嘲笑了一通,也不生气,仍笑眯眯的与两人同行。
颜家绣坊 映荷堂
入了映荷堂,众人开始便默不作声的做工,整个映荷堂透着一股压抑的气场。栾欢月被吩咐在素白的织锦缎上绣梅花,便专心致致的开始干活,也不吭声。
麻荣青走到了栾欢月的身后,见栾欢月用右手绣花,似乎是想起了考校那日的事情,轻拍了拍她,见她回头,笑眯眯地问道:“考校那日我便惊奇,为何你要用右手绣花?”
栾欢月放下针,起身向麻荣青施礼后,方才答道:“小女子前两年曾伤了左手,再也做不得这样精细的活,因此才改用右手。”
不远处绣架前的凌落云虽面无表情,却也听到栾欢月的回答,眼皮抬了抬,望向了栾欢月的左手。麻荣青的目光,也同样望向了她的左手,目露惋惜之色:“可惜了,你改换右手绣花,方才两年,便有小成,想必天资极高。”
栾欢月抬眼看了看麻荣青,道谢施礼后,扭身继续坐起了自己的活计。麻荣青也并未多说,又在栾欢月的身边站了站,方才离开。
半柱香后,一小丫鬟迈步而进,四下望了望,往麻荣青、凌落云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堆起了笑容:“麻姑姑、凌姑姑,宫里来了人,权掌柜请二位到寒菊院去一趟。”
麻荣青一脸欣喜的笑意,急切地想拉着小丫鬟往外头,似乎是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连忙肃了肃脸,回身看了眼身后不疾不徐地凌落云:“落云,快些罢!莫要怠慢了宫里的贵人。”
凌落云面上看不出一丝喜色,脚步虽比平日快了几步,却沉稳大气的多。还未走到门口,就见朱嬷嬷走了进来。扫了扫麻荣青、凌落云两人,朝着一众绣娘说道:“今日坊中来了贵人,放你们一日假,都回早梅院歇着,未得准许,不得擅出。”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起身施礼,便开始各自收拾,准备离开。
待朱嬷嬷等人走后,绣娘们这才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栾欢月也和李欢儿、林凤交流了一番,估摸着是宫里来的是哪位人物亲莅。
颜家绣坊
一众绣娘虽得了告诫,却显然仍有不少绣娘存了其他的心思,往早梅院方向走的绣娘显然少了许多。远远见着朱嬷嬷等人走入了寒菊院,栾欢月面上不显,却也悄悄慢下了步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静思堂的后身,有一片竹林,穿过竹林里一条幽静,能看到一处院落,院门口的匾额上写着:雀院。风吹着竹叶,沙沙声响,四外无声,栾欢月站在院落门口,见院门被一把铜锁锁死,试探性的拉了拉,铜锁纹丝不动。
“你想进来吗?”一男子的声音从栾欢月的头顶响起。栾欢月抬头,望见一华服男子蹲在院墙上,一双清澈又明亮的双眼忘向自己。
“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到这里来了?”栾欢月虽这么问着,却也知道华服男子如此毫不顾忌地出入颜家,身份不低。隐隐地,她猜出了男子的身份。
“我叫拂玉,你叫什么?”拂玉从院墙跳了下来,见栾欢月不理他,反而凑上前去,追着掉头就走的栾欢月追问。
“我叫拂尘。”栾欢月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装作一副犹豫地样子说道。
“你这拂尘,是来拂我这玉的吗?”拂玉见栾欢月打趣自己的名字,也不恼,反而一个闪身,挡在了栾欢月的身前。
“我只拂尘,不拂玉。”栾欢月知道拂玉是打定主意缠上自己了,停下脚步,冷下了脸。
“你恼什么?我又没恼你打趣我!”拂玉见栾欢月恼了,反而笑地更开心。
“拂玉公子是宫里的贵人,若是想找个打趣的人,出了竹林,随意哪里去,自会有不少人不恼你,莫要来招惹民女!”栾欢月话说的直白,只想赶紧甩开拂玉,回早梅院。
“朱嬷嬷嘱咐你们不得出早梅院,你怎么会在这儿?”云展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拂玉看向云展,见云展一身淡青色袍子,虽看着稀松平常,但每当云展迈步时,便能看到袍上竹叶浮动,当真是逼真至极。
“请云先生责罚。”栾欢月见云展几步走了上来,扑通一声,忙跪了下来。
拂玉知道栾欢月是因不喜自己,甘愿挨罚离开,心里微微有些恼怒,挡在了栾欢月身前,摆出一副倨傲的样子,望向云展:“去回禀那个朱嬷嬷一声,这个丫头,我要了。”
云展听后,脚步一顿,眼里满是愤怒,攥着书卷的手一紧再紧。栾欢月见云展动了怒,见四下无人,心一狠,从荷包里拿出了一跟绣花针,往安眠穴扎去。拂玉还未等回头,只觉睡意席卷,缓缓往下倒了下去却被人抱住了。迷糊间,他闻到了栾欢月的体香。
拂玉睡下后,栾欢月与云展两人双目相视,默契地抬起了拂玉,往竹林深处走去。
颜家绣坊 寒菊院
太子朱撷德坐在正座,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权毓陪着笑脸,躬身站在了太子身边。朱嬷嬷一行人走进了院子,向太子见了礼。太子见人来了,放下了茶杯,声音和煦:“无需拘谨。今日前来,只因本宫前来,为的是茘禾大婚礼服之事,父皇听闻太子妃对颜家绣坊称赞有加,便让本宫亲自前来督办。”
权毓忙恭维道:“茘禾公主为我国和亲塞外,乃公主大义。”
凌落云虽跪着,却微微抬了抬头,望向朱撷德,正巧看见了朱撷德眼里闪过的一丝嘲讽。朱撷德见跪着的一众女子中,有一女子微微抬头,望向自己,好奇地看了一眼,却并未多加理会:“离茘禾大婚只剩月余,若婚服无法完成,你可知后果?”
权毓忙点头道清楚。
朱撷德满意地点头,又望向下跪的众人道:“都起来罢!”
众人施施然起身。朱撷德又瞥了一眼凌落云,端起了茶杯。
此时,朱撷德身边的太监刘玉走上前,让众人挨个做个介绍。凌落云介绍完后,朱撷德抬眼看着她,笑着说:“太子妃十分喜爱《春花三杰》,特意嘱咐本宫给你带了赏赐。”说完,朱撷德向刘玉看了一眼。
刘玉忙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锦盒,递给了凌落云。凌落云施礼写过太子、太子妃。
瞧见正事谈完,朱撷德有些不耐,问起了刘玉:“拂玉呢!”
刘玉又遣了侍卫前去寻找。等朱撷德用完晚膳,侍卫们才和朱拂玉回到了寒菊院。
“又去哪里胡闹了?”朱撷德斜着眼望着朱拂玉有些脏尘的衣服,询问道。
朱拂玉低头望着自己红色蟒袍被沾了许多灰尘与青苔,呵住了上前想要清理自己袍子的小太监,笑嘻嘻地问:“皇兄,这颜家绣坊,为何派一个小小的掌柜来接旨?未免太怠慢了些!”
“颜家家主之位悬而未定,自然只能让权掌柜来接旨了。权掌柜是母后的堂妹,算起来,与我们也沾了些亲戚,倒也没什么不妥。”朱撷德见朱拂玉转移话题,也不再追问,向朱拂玉解释了颜家绣坊目前的情况。
颜家绣坊,因颜家的飞针绣花绝技而扬名,先皇身边曾有一宠妃:颜妃,便是出自颜家,曾以飞针绣花之法惊四座。如今,颜家家主突发疾病而亡,颜家嫡亲的血脉只留下小少爷,因此,颜家只能由权毓出面管事。
朱拂玉又与朱撷德聊了两句,便回房歇息去了。朱撷德见朱拂玉离开后,招来了心腹的侍卫林茂,询问起了朱拂玉这一天行踪。林茂一一答毕。
“一个会针扎穴位的绣娘,一个似与绣娘有旧的教书先生……”朱撷德轻点着桌子,想了片刻嘱咐侍卫“你去查清楚两人底细,若与金乌国无关,便不必再回禀。”
颜家绣坊 雀院
是夜,栾欢月手里拿着一个披风站在雀院门前,拿出了一把钥匙,开锁后推门走进了雀院。雀院虽被铜锁锁住,却并不脏乱,显然这个院子虽被锁住,却依旧有人经常打理。栾欢月推开了次卧的门,见床上一人影一动不动的躺着,慢慢地走上前去。躺在床上的是拂玉,发出了平稳地呼吸,似乎是睡的很熟。
栾欢月用手中的披风盖住了拂玉,并帮拂玉掖了掖,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人猛地拽了回来。栾欢月吃了一惊,惊呼出声,声音还未出,便被拂玉温热的手掌覆住。
“算你有些良心!”拂玉因捉弄到栾欢月,开怀地笑着,显然并不着恼栾欢月扎晕了他。
“皇子都那么轻浮吗?”栾欢月却是真的恼了,推开了拂玉的手,退了几步,离床远远的。
拂玉听她这么说,做出一副轻浮地样子。跷着二郎腿,装出一副倨傲地样子:“拂尘,你过来!”
栾欢月被气的转身便要走,拂玉连忙追了上来,几步便拉住了栾欢月。正要说什么,却窗外望了望。窗外有一人影,随着月光影影绰绰地晃着。拂玉无声一笑。
“我不是玉了,你瞧瞧!”拂玉拉着栾欢月,让她看自己的袍边。“我如今沾了尘,你可拂得我了?”
栾欢月想从荷包里拿针,一摸腰部,荷包却不见了,一回神,见拂玉拿着自己的荷包,凑在自己的鼻前轻闻着,一副陶醉不已的样子看着她:“我从不在同一处跌倒两次!”
栾欢月看着他这副样子,恨得牙痒痒,却又奈何不了他,也不做声,望着他的眼神早已把他撕碎了无数次。
“你只需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把荷包还你!”拂玉将荷包伸到她能够到的地方,本以为栾欢月会去够,却见她毫无动作,只望着自己,似是在等待着自己的问题。
“我若不是玉,只是尘,你可拂得我?”拂玉收回抓着荷包的手,歪着头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