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淅川县寺湾镇，曾是个名不经传的偏僻山乡。在2019年，随着故乡的两条大河——淇河和丹江河交汇处的高湾村商圣范蠡三户城遗址的发现，才知故乡原来也有着这么一段悠久和不平凡的历史，故乡也因范蠡文化的发掘而揭开了新的发展篇章。
在我心中，西营、寺湾乃至整个淅川都是我的故乡。那里的高山、山泉、荒漠、沃野、大河、霞光、信号塔、拦河坝，老君洞，还有河滩、渡船、码头；低矮的土坡、弯弯的山路、山村的石头墙、土坯屋、破草房……那一切都构成了我成长过程中难以磨灭的乡愁。
故乡的高山是偌大的线板，山泉就是一股长长的银线，绕过悬崖陡壁，穿过沟壑深涧，像一双巧手，飞针走线，一年四季地织，日日夜夜地绣，为荒漠绣上翠缎、为沃野铺上金毯……
从高处眺望大河的尽头，清澈的河水与朦胧的天际相融合，在水天交际处，阳光洒下点点碎金块映射着绵延翠绿的山脉。故乡的大河是母亲河，孕育了万千生灵。河水浩浩荡荡流了几千年，养育了无数儿女；在清甜的河水滋润下，两岸翠绿锦秀、五谷丰登、瓜甜果脆、牛壮羊肥。
但大河有时也会给人们带来恐慌与灾难，没有在乡下大河边生活过的人，也许不知道什么是“涨大水”，也就是洪灾。在我有生以来的记忆中，有好几次关于“涨大水”的记忆：夏秋之季，连续几天的滂沱大雨，引起山洪爆发，大河就像肆无忌惮的野兽，狂吼着、奔腾着，吞没了两岸的河地和庄稼，淹没了靠河的村庄。从山坡上往下看去，一片汪洋，玉米、高粱在水里哆嗦。我五、六岁时，一听说涨大水就吓得大哭。七、八岁时，跟随脸上交织着泪水和汗水的父母亲，一起拉着木架子车，到洪水过后的河边去“捞河柴”。从上游冲下来好多木柴，还有淹死的牲畜、呛死的癞蛤蟆……我们捞回来的几车河柴，不足以弥补河边庄稼被淹造成的损失，但多少也是一种慰藉。现在，由于两岸的水土保护等一系列治理措施的实行，这种灾难已减少了很多。两河之水还经南水北调工程的实施，已成了供养京津市民的琼浆玉液。
那么霞光呢？我记忆中那美丽的霞光不仅是天上的，还有河水中倒映的霞光，那是一种绚丽、奇异的奇观。无论清早还是黄昏，当金色的阳光洒满河面，漫天的霞光把整个河面、河岸线和附近的村庄、山冈都染成一片玫瑰色。粼粼的波光从水中升起，升到河面又向四周扩展、散开，像节日里升起绽开的礼花；有时候，在星月稀疏的夜晚，宽阔的河面就像沉睡的大地，万籁俱寂，却偏偏会有星星点点的河边村里的灯火，把黑魆魆的河面点缀得如同天上的街市……
河边山坡上的信号塔，是电力和网络时代的产物，那高大的塔顶上缠绕的长长的电线，横穿长空，偶尔有一群鸟雀落在上面，像正待演奏的五线谱。让宁静的河湾也变得清醒与活跃起来。
故乡大河及两岸，是故乡最美丽的风光。漫步在故乡的河岸边上，我常常凝眸那些巍巍青山的倒影，和那宽大的杜家河拦河坝。由于坝的建立，上流的河道宽度和深度都增加了许多，可以发电，也可以浇灌庄稼和菜园，可以捕鱼。在尚台、鹁鸽屿、刘洞一带，还有摆渡用的木船、码头。在丹江河上，还经常见到有从上游漂流而下的竹排、木筏。
我小时候在家乡西营、大坪村读小学时，就知道故乡的淇河和丹江河这两条大河，以及两河交汇处的老君洞。但不知道老君就是大名鼎鼎的老子李耳，也不知道老君就是范蠡的师爷。三年前，高湾村恢复为三户村旧名称。传说在两千多年前，老君伙同弟子计然云游四方，发觉丹江、淇河交汇的三户村这块风水宝地，就在这里发掘洞窟、传经布道、炼制丹药。本地土生土长的才俊范蠡邂逅了计然并拜师学艺，学会了治国良策，成就了一代政治家和智圣。老君逝世后，相传成了神仙，他的炼丹遗址——老君洞就成了后世百姓们膜顶朝拜的地方。南来北往的船商和游人，只要来到了老君洞边，都会登岸前来祭拜一番。祈求旅途平安，一帆风顺。每当灯节，就有庙会、唱大戏，香火不断，这种风俗一直延续到今。并留下了好多动人的民间故事，在老君洞附近的石碑上就有记载。
我曾几次沿河边陡峭的石梯，登上山上的老君洞，瞻仰洞中洋溢着仙风道骨的老君塑像。每当站在塑像前，心里都会升起一种由衷的敬意。我觉得这中国道家文化的创始人，就是大智慧、大道行的化身。他的著作《道德经》就是道家哲学思想的重要来源。其“道法自然”的主张，以哲学意义之“道德”为纲宗，论述修身、治国、用兵、养生之道，乃所谓“内圣外王”之学，其文意是那么深奥，包涵广博，被誉为“万经之王”是当之无愧的。高明的理论点明了后人智慧的头脑，也培养了像范蠡这样的智圣，不但辅佐越王勾践成就了千秋霸业，还打造了一代商圣的不朽传奇。
站在面朝大河的老君洞前，就能看见湛蓝的丹江、淇河水，看见缓缓地行驶在河面上的木船，听见水鸟在水面上尖声歌唱……还能眺望远处那曾经荒凉冷落的寺坡，现在已建成了美丽的新农村。那山村的石头墙、土坯屋、破草房已荡然无存，只成了记忆中的残片。故乡的大河成了我童年时最美好的记忆之一，也成了我后来的文学和绘画创作里反复出现的主题。
今天，漫步在故乡大河的岸边，徜徉在这春风浩荡、群山叠翠、山水相映成辉的旖旎风光中，我不禁想起了在大坪初中时，青年才俊张拴老师作的歌曲：“站在高处，往下倚望，大河呵！哪一天，我的灵魂里没有你波涛的声响？”他心中的大河就是故乡的大河，是美丽的丹江、淇河，是我被大河滋养、波光闪耀的故乡。
2024年3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