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文/燕王朱棣

1、

  下了几场雪,雪都不大,院子里为新年准备的烧柴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常益从屋里走出来,觉得比前几天冷出许多,冷而孤独。

  新年了,又要和大家一起四处走走,他思想上不由得又有些紧张,扪心一想,35了,还没结婚,从18岁大病一场,父亲把自己从大学接回来,送去医院,一晃几年后父亲也去世,家里顿时失去了生活的舵手,他感到自己和生活从此有了一层膜,那张从来看不见的精神之膜,让他很累,精神有着不小的负担。

  昨天的除夕,他拟了一晚上“新年快乐”之辞,挨个发给亲朋好友,一个一个从电话录里找,有的回复了有的没有回复,他精神才获得了一些轻松,他知道少了这些礼节,别人会对他少去许多温暖的看法,即便是没有那些看法,起码也会有个事件的注意,否则,有了不好的看法,他担当不起,他会很麻烦,他有过因看法导致以后失去关照,甚至被为难的经历,那种欺辱太令人痛苦,只是一种感觉,而说不明白,他过去说出许多都不如别人几句就能把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最后会以自己的语无伦次而告终。现在大家对自己已经有许多疏远,无论自己怎样去热情,恪守礼节,都不能得到充足的尊重,这,他知道和自己的病有关。

  新年了,这几天有点忙,思想上又有些紊乱,高兴之余,脑子总不能避免多转几圈,他这个脑子就怕高频率。

  8岁的妹妹总算和自己一起长起来了,母亲又老去许多,日子虽然少去许多尊重,但也波澜不惊。

  前几天,他做了个梦让他好几天不开心,好如这些年他生活艺术的精神作品,他梦见一群人扒他的衣服,脱他的鞋子,他赤裸裸的站在野外,孤独而冷寂地理解那群人的话:这些原本都是他们的。

  他想不通,偶然想通一个绝对的原因,可又说不出确凿的证据。他一冷,醒了过来,原来是一场梦,他的被子滚落到地上了。他起来去院子小便的时候,看月色真好,月色和地上的雪,这个世界上下都那么纯洁,他喜欢这种感觉,他感觉自己也是这样,这么纯洁,这么美好!

  母亲在做早饭,门外的猪大约也饿了,它们哼哼唧唧,思想很单纯,它们只有一个想法,它们不知道自己的烦恼和对日子的忧虑。 母亲很忙,他也无数次想帮一帮她,但自己的懒惰,已经熟悉并习惯的懒惰改变起来精神上很痛苦,他为自己的懒惰而烦恼。

2、

  早饭摆好桌面,妹妹还没来,他总是能很清晰意识到妹妹还没来,他朝着院子,厨房的方向喊一声:“玉儿…”。那声音充满了温情和宽容,如果你不知道他是哥哥,你会以为那应该是父亲的口吻喊出。但不是,他们都没有了父亲。可能是长期担当了父亲的责任,所以才会有这么生动的口吻。

  妹妹17了,身材瘦的像15,令人意外的是竟然还萌生出一些娇宠在身上,一点点倔强,一点点事理不通,一点点想活泼而活泼不起来的生涩。这不该是这个家庭会拥有的。一个老实巴交的母亲和一个精神抑郁的哥哥,原因也许真的只有在他们身上,这里面或许蕴藏着温暖的襁褓。

  常玉出生那些年常益天天抱在怀里哄她成长,父母四处农忙,他这个哥哥做的很温情,他把学校一个好学生的品格带回了家里。父亲把他看成了家里冉冉升起的明星,从他身上获得无穷的生活力量,又愉快又乐观,欣赏不已的时候还会在常益身上开些玩笑。常益这时候也会咧着嘴和父亲会心一笑,他笑的时候,浓浓的眉骨下微微迷起近视的双眼,一副典型的理科男的稳健和信心。

  每次回来,父亲会从名次上关注他的学习动态,“这次考多少名?”“第九名。”“这次考多少名?”“第五名。”“这次考多少名?”“第三名。”。父亲内心充满欢愉,心头好像刚吃了菠萝打了个饱嗝,满嘴都是甜味。

  现在一切都灰飞湮灭,不测风云家风陡转,这份心理承受,似千钧重担,背负着父亲的担责和母亲与妹妹的压力,他心疯的毛病再也不敢去疯了,他的脑子需要代替父亲来为这个家庭来旋转,他时常累的要大把大把的擤鼻涕,他的精力严重不足,他只能去更多地睡觉来弥补。

  饭桌上,母亲和妹妹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听着听着就走神了。他对冬季的这个天气很有感觉,过去每年的这个时候,门口总会有一副画面,他情不自禁地往门外看看。

  那是他父亲的画面。

  门口一段一段的干柴,是他父亲为了生火从山坡上背回来的干树木,成段成段截好后,再劈成小块,整整齐齐地码在门口,一天的时间里,一小块一小块地抽出来放在引火筒里,引火筒烧得炕人。

  这种情形,每年或是在雪花飘飘的天气里,或是在北风呼啸的天气里,或是在高阳普照天气寒冷的日子里,父亲把家庭这个空间操劳得充实而让人心里踏实。

  母亲征求地说:“你三叔说,给你介绍个女孩你愿意不?”。

  他已经拒绝了无数次亲朋好友像这样的关怀,他的脑筋总是还差一道坎扭不过来弯,他无数次的理由是要“自己谈”,谈一个理想的心上人,这一谈就是十几年的光阴白白无辜地流失,时光的流失对于一个平凡的生命来说不值一文,可对他流失的是他的青春。人们看到的是他无所事事,一无所成。没人知道他是对自己的深入了解无法驾驭婚姻还是心智上的事理不通,总之,他拒绝的理由总是十分的高大上。

  他三叔批评他时,总是毫不留情,大约也是无可奈何。

  三叔对他说:“你自己吃药找一个也是吃药的就叫门当户对,不是大家不帮你,不是不给你关怀提供资源,你自己不同意可算是自绝门户。要好好想想自己的情况,要一再降低自己的要求,不要从一个健康的标准去追求美好的愿望,世上的事,十有八九都不甚美好和如意。”

  他的母亲也放弃了建设生活的想法,听之任之,维持着生活的现状,失去经营生活的决心。

  三叔仍然愿意提供更远一点的想法。说:“他还是要学习做饭的,这是他未来生存的技能。”

  但,都没用,她母亲只能娓娓劝诫,待他自己觉悟,一切行使都是那么的困难。

3、

母亲说:“今年算着要走18家亲戚,你妹妹你们分开走,你去西王庄,她去东笔架,吃罢饭你去转一圈问问,你二叔、你哥今天都去哪?”

  常益回来说:“姑奶家,他们说今天去不成。”

  母亲说:“那你就一个人先去吧,怕到时候亲戚走不完,又到十五了。”

  常益说:“中。”

  收拾好三家的年礼,常益的三轮“嘟嘟”冒着青烟上了山岭。常益病情稳定时开三轮是没问题的,这给他们的生活也带来很大的方便,最初电车、摩托都不敢骑,迫于无奈,试摸着三轮总算会用了。

  常益走不多久,二叔过来问常益的母亲:“小益走了?刚去问我去不去他姑奶家,这孩子不吭声走了。”

  常益母亲说:“刚才他说你们不去,这刚走,咋弄你们再开个车去。”

  常益的哥也来了,说:“开恁些车干啥,走多远了,赶紧打个电话回来接一下。”

  常益在路上电话响了,停车接了母亲的电话,听了一会,说:“每次都这样,他们开车走了也不喊我,我的三轮一走就说让稍着,早点不决定。”

  常益三轮回来了,大家很高兴,说:“咋不吭声就走了?”

  常益说:“你们不是说要去别的地方。”

  “走吧走吧,不说了。还有恁远路呢,再耽误晌午连饭也赶不上。”

  快快乐乐,一车人热热闹闹。

  二叔说:“三轮不稳当,早知道开你车了。”

  常益的哥说:“我车有问题还没顾上收拾,你早点决定要去姑奶家我就去开你车了。”

  二叔说:“开我车不行,我车没油了,上次小刚出去溜一圈子回来也不加油,加油站不售卖零散汽油,这孩子好干这样事。”

  三轮果然不稳当,拜完新年,回来的路上,一个个兴高采烈,常益也归心似箭,三轮奔跑的途中在一个拐弯的地方,翻到了沟里。

  二叔受伤了。

二叔脾气怪,遇到问题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一阵惊吓和受伤的疼痛之后,很快把事故牵怒到常益身上。正巧来扶二叔的是常益,二叔抬手给常益一个耳光,响亮的耳光之后,常益半个脸通红。

  常益怔怔地看着二叔被慢慢搀扶起来,常益的哥轻声地询问:“二叔,没事不?”

  二叔、大家在草边坐着休息了一会,缓缓神。

  常益的哥小声地说:“常益,车还开着,慢点。”

  二叔又被扶上了三轮。

  三轮在路上慢悠悠地行使,仿佛它也有自己的心事,和常益一样郁闷和不开心。

  到家的时候,大家一句分别的话也没有,各回各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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