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死

               

                金色麦浪堕落在黄昏里,

              血色尘埃流浪于晚霞怀中,

                  稻草人在风中飘荡,

              麻雀的剪影消失在地平线。


                黑与红在黑暗中交织。

                银色流星从暗夜中划过,

                  一道美丽的弧线。

                  最终消失在黑暗里。

                星辰与麦浪相互辉映。


                孤寂的,田蛙的悲鸣!

                无声的,秋风的起舞!

                聒噪的,乌鸦的欢唱,

                惊走了怯懦的蝈蝈,


                留下了一片死亡的静谧!

                    一座高山顶端。

            一群白色鸽子在半山腰上盘旋,

                    发出凄厉的惨叫。


                  在秋风炙热的谷城,

        遗失的人群里,我找寻失散的画家,

        在金黄的麦野里,撒了欢,偷了乐,

        终于,在寂寥里,寻着白鸽的身影,

            找到灰白的他,在风中起舞,

                    在麻雀声里泣血,

            蚂蚁在躯体盘旋,乌鸦欢喜!


                  我在黄昏中行走,

            他向我涌来,脸上挂着狞笑,

              无声地,悲鸣,透亮着,

                      无人察觉,

      而后是平和地,白鸽缬草飞翔直至天际!


我们不是精神错怪的人类,我们离群,割断耳朵,摒弃视觉,这不是自私,也不是不愿意与其他生物相处!我们只是不能与人类接触,因为我们的眼睛里只有杀戮与毁灭。

不,这都不是答案,墓碑在上陵哭泣;浪荡者在深夜失眠;深情人在浩荡里失魂;纯洁者在奢靡中迷失;愚蠢者在梦呓中醒来;贪婪者在梦游中惊起;愚昧者在狂妄中醒转...

这时!

"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个人类少年指着墓碑说道,那墓碑上的骷髅头在不停的变化,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其中。

“这片麦野灿烂得耀眼!”摘下帽子的旅人,张开双手,贪婪地呼吸着麦野的空气,血腥的,肮脏的,察觉不到;奔跑在绿色枯黄的田埂上,踩到了血色,看不到的,感觉不到。

静默的画家在向他招手,没人看见,最后是风推在了行人的肩上。

绘画是什么?是人生。

一幅画,能够让人感到一种美妙的享受,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一幅画,能够让人感到心潮澎湃,激动万分;一幅画,能够让人感到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一幅画,能够让人感到窒息,难以呼吸...

罪恶、吝啬、谬误以及愚蠢,纷纷占据我们的灵魂,折磨我们的肉体,犹如乞丐养活他们身上的虱子,我们居然哺育我们可爱的悔恨。

在现实里,我们极力逃避,最后可耻地为我们的供词开出昂贵的价目,在泥泞的道路上快乐地奢靡地折回。以为虚假的眼泪可以洗涮我们恶臭的污迹。

发臭的水挤进大脑,喝得酩酊大醉,腥臭的空气潜入肺部,发出呻吟,仿若无形的大河,凶杀、放火、投毒、强奸,还没有用它们那可笑的描述,点缀我们可怜的命运,这平庸的画稿。

也会有贪婪,虚伪的人来抢夺,他们的嘴里说着不屑一顾,却在暗地里做着一切肮脏龌蹉,无所不用其极。

贪恋权势和荣华富贵。

贪婪、愚蠢、无知,这是我们的灵魂。

我们无法反抗,只能接受!

我们是弱者,在强权下屈服,只能卑微地承受!

稀释液与调色剂混合,颜料的臭漆味在空中飘散,画笔在调色板脊骨上敲打,在画架上,朱砂的红印在昏黄里,阴暗里,恶念贪生。

“绘画是艺术的旁生,每一副画的诞生都是一次心血的抛洒,我凭什么为你做嫁衣。”

画家季淮生落下最后一笔,平静而用力地将画笔甩进了锈迹斑斑的画架下的颜料遍布的桶里。《向阳花之死》在黄昏完成,暗色下的朱砂红侵入皮肤,冷硬的脸庞隐匿在墙角。

缩在角落里的人,罪恶爬满眼角,跳虫在血液里诞生,所有正低吠、尖叫、狂嗥、乱行的财狼、虎豹、雕枭、母猎狗、蛇蝎、猴子和怪物之间,却有一头野兽更丑陋,更狠毒、更卑劣。

它并不凶相毕露,也不会大喊大叫,但它却处心积虑地要使这人间沦为一片断壁残垣,即使是打哈气,也想要将这世界吞噬。

画架溃散,颜料桶被打翻,头颅灌进了碳酸铅的材料里,呼吸压在臭气里。

奋力挣扎,无助垂下的手臂,两颗同频共振的激烈跳动的心,平静地荡漾,其中归于平静。

墙上,石板上撒落的朱砂红,汇集天空的湛蓝色,用无主的画笔,换了新壳,画下一幅黄昏。

遥远乡间作客的人,发出赞不绝口的妙语,闻不见“黄昏”下无法言明的气息。

沽名钓誉的画家,换了人,名副其实的外壳,站在夸耀里。他食着众神的食物与鲜红色的仙露,与风一起玩耍,与云互吐衷情,他走向十字架的道路,引吭高歌,极度兴奋,伴随着他前去朝圣的圣灵,见他像林鸟一样快乐,不禁热泪纵横。

最后上帝原谅了贪婪的人类,给予他们圣洁的祝福。

春季谷城的麦田里,绿色盎然,花草虫蚁齐聚,野狗在田野狂吠,田蛙在水下念咒语。

躯壳下的画家,积存的画稿已然售罄。灵感在奢靡中消散,表面道貌盎然,内里心急如焚。

慢慢长大的麦草,在春风里,摇曳生辉,是宁静的,寂寥的,是旅人的心头好。放下的,又举起来的相机,拍下一幕一幕绿色治愈的画作。

圈在胶片上的笑脸,捕捉到的春风的痕迹,田埂上的,农人与旅行者的脚印,有的踩进田里,最后消失在绿色里,有的压在绿色上,明晃晃的,昭告着来人,某某不知名的到此一游。

寂寥的画家,久久地坐在浪荡的空地上,绿草染上了颜料的味道,气息飘散在空中,好奇的猫蹲在脚下,偶尔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蜻蜓偶尔也在画架上停留。

瓢虫爬在了画家的身上,喧嚣的心绪,此刻安宁。

画笔在春风里落下一笔又一笔,勾勒出麦苗旋转的身姿,他还捕捉到春风的影子。

抗着锄头的村民,从田埂上走过,田园狗吐着舌头,悠哉地跟在后头,他们笑着,谈论着,村里出名的画家,似乎有荣共予。

他是怪诞的,冷漠的,破碎的家庭葬在了烟火里,村里百家养大的孩子,会记挂这个穷苦而又平和的地方。

于是在画展与比赛上,在安静的,沉默的画家的笔下,一个生机蓬勃的金色的麦浪在外界眼里跃然纸上。

他走上了国际,它们走进了画展,拍卖场,谷城也走进了世人的视野。一切都是绚丽美好的。

一夜之间做好的稻草人,叽喳的麻雀吓得到处奔跑,辛劳的村民感谢着午夜无私奉献的人。

新做的稻草人,得了人们的欢喜,是鲜活的,比拟着人类,有人类的呼吸,滚动着的快要凝固的血液,浸在稻草的脉络里。

旅行的人,看不见稻草人心跳的声音,看不见即将停止蠕动的胃,僵硬的肢体,散落的指节。

散落着的变色了的朱砂红醉在了田野,没人关注的,静默着。

无声的画家静静地在惯常绘画的地方勾勒着,今日多了一个同类,村民们和他谈着,看不见安静的画家。

画家季淮生郁闷地,低着头,沉默地画着。

“季画家的画作越来越有魅力,好看极了。”熟悉的村民大大咧咧地坐在季淮生旁边,浑浊而又饱经风霜的眼睛,懵懂地看着不知名的画,努力地回想着老旧电视里夸耀人的话,拿着老烟枪,吐出浑厚的烟雾,生涩地夸奖着。

季淮生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画笔,迟钝地回想着该怎么答复,正要开口,旁边不认识的画家,微笑着,抬手抹匀脸上的颜料,绅士文艺皱巴巴地道:“谢谢”。而后有礼地点头。

村民见沉默的画家回话,暗淡枯黄的皱纹遍布的脸骤然红了,看不出来的。

疑惑升起,季淮生侧头看着打断他话语的年轻的画家,他们长得一样的,同样姓季,眉头紧锁着,疑云渐生的,没有答案的,众人看不见他。

他渴望去爱的人们漠视着他的行动,话语,或者,因他的温文尔雅而壮起胆子,挖空心思,比比谁善于惹他叫一声痛,在他的身上争先恐后作一番虐待的尝试。他们居然往那归他享用的面包与酒里抹上一层灰,吐上几口肮脏不堪的痰;凡是他碰过的东西,他们都虚伪地摒弃;就连踩到他的脚印,他们也互相非难。连他本来的样子都忘却了,享受着虚无的荣耀与利益。

季淮生没再挣扎,漠视也罢,不在意也罢,总归要做自己的全部,哄了自己开心才对,予的已予,不亏不欠,不谈欢爱。

与其烦琐在无聊无用的赞美里,不如沉醉于甘松香、乳香、没药、美酒、佳肴,与其一味奉承的奴颜婢膝,还不如从纯洁的赞美者的心头满面春风地僭取将他奉若神明的敬意!

稻草人的血液变了色,安静的画家回想到某种恐怖的念头,愤怒着,无法开解的痛苦,比之漠视还来得难耐。

蚂蚁爬到了稻草人的身上,画家的身体开始发痒,发颤,听不到的心跳,平静的心脏,在路过的某个稻草人身上察觉到了共鸣。

没办法继续画画的手,僵硬的双腿,颓废地,飘到一片的稻草人中的一个,开始活跃起来,踏在地上,是实际的。

在旁边的画家,是季淮生的厌恶的,没来由的,不想看到。

黄昏飞到稻草人上的乌鸦,吵得脑袋疼,没来由的,讨厌极了!

过路的人从季淮生的身体里走过,无知觉的,他们欢笑着,奔跑着,麦浪里的风蹿到衣角。

讨厌的画家与孩童戏耍,与村民同歌,与他与季淮生是截然不同的,但没人看出那个讨厌的,发臭了的画家的虚假的,蛆虫爬满的外表。

季淮生还是沉默的,无声的羔羊。腐烂在稻草堆里,无人看到寂寞了的透明了的痛苦。

“是生的复写,是对春风的描绘,是快意的,扭曲现实的写真,难道这样的绘画不值得重归大众吗?那要什么样的艺术才是?”我愤怒着,望着一个又一个提议被推翻,望着一个又一个浮夸的,纸醉金迷的,利益熏心的所谓的画家被推到前台,真正的艺术淹没在粪土里,发臭了,发烂了,无人的,寂寞着,沉寂的,悲哀着。

“这是快销品的时代,谁管你艺术,真谛,浮躁的人,谁去参透,收起你那虚妄的不切实际的愚蠢的念头。”主管轻蔑地嘲笑着小丑一样的角色,像卑微的,无法爬行的耗子。

看不起的,委屈的,都是现实的常态的,而真正的艺术不会腐烂在泥土里,不会摔在粪坑,耗子堆。

于是画家季淮生再次出现在热评里。

我在秋季的炙热里,金色麦浪的山谷找中,寻到了石屋里的画家,他叫季淮生,我没急着下定论,这个人与接触中的不同,我该庆幸他的豁达,还是开明,我们曾一起交际过,不太一样的,什么时候变得急功近利了,新的画作失去了灵魂,像枯萎了的分不清的蔷薇还是月季。

没想提议的,搁浅了的,在麦野撒了欢,踩在朱砂红曾染过的野草上,黏腻的,不舒适的,像血腥一样的臭味熏天,商业化了的,但还淳朴着的人们,不一样的,和最初来时不一样的。

警探的朋友休了假,被偷了懒的我拉了谷城,我们浪迹在麦野,享无边的自由,踩在泥泞的田埂上,复合着前人的步伐,欢唱着。

看见栩栩如生的,快要枯萎了的,衰败的稻草人,我好奇蚂蚁遍布的它们,黄昏时,吓跑了的麻雀,成群的乌鸦汇集,像死神的舞会。

警探的朋友,飘出专业的角度,寻到了散落的漆黑了的麦草的脉络,在倒塌了的稻草人里发现了灰白的头骨,四处散落的不知名的器官。

于是,推倒了的所有的稻草人,最后拼凑出完整的画家,轰动一时。

狂欢的盛宴变成了收割利益的狩猎场,缩在角落的蝼蚁,去了该去的地方。

他那要从他的胸中掏出那颗血红的心脏,仿佛掏出一只颤动不已的雏鸟,鄙夷不屑一顾地把它扔到地上的思想腐败在角落,叫烟火烧了个干净。

没来由地,畅快着。

苦难正是灵,足以根治我们败坏的道德,苦难正是出类拔萃、无穷纯粹的香精,足以激励坚强的人们去迎接神圣的欢乐!

某个黄昏来临,我在秋季热烈的晚风中,见到了成群的麻雀,好像某个画家偷偷拍了我的肩膀,是惶恐的,其实是风推了我一下,我欢喜着,狂奔着,警探的朋友笑着向我走来。

晚霞行千里,绕在了金色麦浪里,俏皮的风,热烈地,推了,靠在我放松了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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