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小镇轶事 | 试飞员的挫败
上期链接: 蝙蝠的神器
好吧，我可能不是世界上最好的试飞员，但可能是世界上首位猫科试飞员。感谢蝙蝠兄弟的发明，让我有机会与长翅膀的族类并驾齐驱，来到他们的高度，进入久仰的天空王国。
云端之上，和屋顶之上，真的是两码事! 首先空气质量就大不相同，在高处呼吸着凛冽清劲的空气，虽然有点缺氧，头脑却无比兴奋与清晰。当然，高空作业不能有一丝闪失，这也是一个警醒的因素。
不，我并没有时间长久地俯瞰大地，欣赏地面上的风光，更没有时间欣赏各种各样漂浮而过的云朵——这本来应该是高空飞行的一大乐趣。那我一直在忙些什么呢？唉，我每时每刻都在忙着留意气流的方向，按照多变的气流方向调整自己的迎风角度——这也让我间接地明白了: 鸟儿们在天空中飞翔其实是很忙碌的，根本不是我原来想像的那么轻松。他们几乎每一根羽毛都紧张地感应着风速、风向，随时作出最适当的调整，维持一次平稳的飞行，谈何容易!
——他们到底啥时候才能毫不费力地飞行? 大概是高空中气流稳定，能够滑翔的时候吧~ 可是这样的时刻，真的不多啊！飞行的过程只要一下子有点松懈，就会坠落，或是被气流带往糟糕的方向……
这一切，要不是我亲身到高空中自己飞一下，真的是体会不到的。
从出发到现在，蝙蝠一直陪着我，不离左右。看来他对自己研发的飞行服也慢慢拾起了信心。有他这个技术专家在，我也安心不少，也许这趟旅途，还算是顺利的。
然而我们俩匆忙之中，都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天气!
所谓的高空飞行，本来是在雨云之上的，不会遇到这个问题，问题是蝙蝠兄自己作为设计师的局限——他的“高空”和我想的“高空”在高度上就有差距，而我因为试飞的兴奋，竟没有留意!
一般来说，蝙蝠族类飞行的舒服高度不超过200米，只有长途旅行才会飞到10千米以内的空间，而作为小镇青年，蝙蝠兄自然更喜欢宅在家附近，轻易不出远门，所以研发的飞行服也受此限制: 这是一款适合蝙蝠族类日常飞行高度的飞行服，也就比屋顶之上高个几十米，要追赶大型鸟类显然还有难度!
在长距离飞行中，不能突破10千米显然是个严重缺陷，因为不能避开雷雨层……
别的不提，眼下最紧急的却是，我和蝙蝠都将躲不过到来的雷雨天气! 低空飞行的麻烦!
晴朗天气中，飞行无论在高空还是低空，绝对是一件赏心乐事；但在风雨雷电中穿行就是另一回事了。第一个迎面而来的就是空气中的湿度，飞行动物身上的羽毛或者绒毛被沾湿后变得又黏又重，整体失去调节能力，这款飞行服也不例外。
嗅到空气中的湿度大，蝙蝠已经叮嘱我降低高度了，现在我俩真像擦着屋顶飞行~这样子下去我们还怎么前进呢？迟早得找个屋檐避雨啦。
这时，空中乌云聚集，遮盖了大半个天空。我抬头望望云层上方，忽然有了个主意:“阿蝠，咱们往上飞，穿过去吧！”
“什么! 你疯啦！会被闪电击落的!”
“但是，不穿过去的话，我们就不能前进了，这场雨会把我们挡在这儿，也不知道啥时候过去。”
蝙蝠也抬头看着云层。乌云越来越重，越来越低垂，像饱蘸着墨水的海绵，层层叠叠。遥远的云层背后，隐约闪过一阵电光。一场雷暴雨在所难免。
他咬了咬牙：“猫货郎，也许你是对的。穿过云层会更好。”
“那就上吧。”其实我也没多大把握，只是有点侥幸心理。当时还以为飞行服是绝缘的（蝙蝠也没想过告诉我），压根儿没想到被闪电击中的可能!
我俩抖擞精神，勉力向上攀升。但是湿度和风向使我们的行动变成了一场难看的挣扎——越上升，风力越强劲，并且空气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漩涡，卷入其中的话极难把握方向。我俩简直是和一个无形的对手在近身肉搏，难有胜算。
更糟的还在后头: 云层的雷电场还影响了蝙蝠自身的磁场感应，他根本失去了大方向感, 成了真正的盲飞。“猫、猫货郎，我啥也看不见啦！”我能听出他的焦虑，耳机传来的声音也断断续续，通讯似乎也要中断了……
手忙脚乱之间，我们扎进了一团极浓重极黑暗的雨云，就像突然进入了黑夜，莫辨西东。虽然我有夜视能力，可是在浓密的雨云当中，光线也像是被水分黏住了，什么也看不见——和蝙蝠一样，我也成了盲飞一族~
好么，我怎么让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眼前一片漆黑不说，身不由己被风推往各个方向，像一片落叶! 我和蝙蝠兄，就此失去了联系~
挣扎不多时，周身已被湿漉漉的云包裹，我觉得自己一直在下沉，飞行服似乎失去了动力，我就要摔下去了……
偏巧这时候一个亮彻天际的闪电——强光闪耀得眼前一片白茫茫，我知道隆隆的雷声即将来袭，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雨云停在空中，雨水却还没有往下坠落，因为还在聚集体积。我被夹在数以万计的小雨滴当中，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个雨滴!
既有飞行，便有坠落。
忽然福至心灵，这一句话来到心上。是呀，穿越雨云的经历，也许归于失败，但是不枉我们试了一次。如果在天空不曾努力飞行，怎会热爱这片自由的天空？
有些热爱，真的是有代价的，并且这代价还包括了危险。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坠落还是在悬浮，高空中的缺氧也让我意识开始模糊。飞行服被闪电击中的刹那，我感觉身体里燃亮了一千盏灯泡似的，一切忽然变得静默，惟有光，纯净的光，充斥于天地之间。
我还不知道死亡就是光。这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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