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庭院自成春,窗有霉苔案有尘。偏是关心邻舍犬,隔墙犹吠折花人。——清·李勉
回到老家。
老房子,三年不住人,已有些破败的迹象。
算算,我不在这老房子住也有几个年头了。
老房子旁的那口井,现在常常被一块旧门板盖在上面,应该是防止小孩子走到井边不小心掉下去而设置的吧。
村子的气象变了,以前的记忆再也找不回来,即便还残存一点痕迹,也将被抹煞殆尽。
以前,村子里有好几口井,从来没有见哪口井被人用东西盖住的,也没有见过有小孩子跌进井里去,那是村子里的吃水井。记得大夏天,我们一群群孩童上学课间还跑到井边汲水饮用。井边趴满了一圈圈小脑袋,大人们也没有设置什么注意安全的告示。
那年月,孩子野。
那年月,村子里人多,虽然不富裕,但总是一派繁荣的气象,没人顾得上管这群疯孩子;现在,常年呆在村子里的,都是那几个老面孔——真的是老面孔了,因为能出去的年轻人都出去了,这其中也包括我。
村子的气象变了,留守的老人要对外出打工的子女负责。新生的一代变得娇贵,留守儿童没有了成群结伴、野地里疯玩儿的乐趣,身在乡村却没有了接触大自然的兴趣。
但是一些野草却坚强地焕发出勃勃生机,向人们展示着自然的力量。井边的石板也被枯叶杂草围着,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站在门口,向远处望去,以前能看到村口的,现在视线也被野树荒草给遮蔽了。
农村人不养牲口、家禽,也已很多年了。大量的劳动力外出务工,使人的生气在村子里弱下去,给了这些野草疯长的机会。
记得小时候,经常帮大人去地里薅草。现在,没人去地里薅草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模式替代了很多繁重的人力。地里的杂草,被机器和农药逼到了村子里。
老房子的院子也长满了各种草,密密麻麻,竟有一人多高。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树苗也蓬勃地散发着向上的生机,似乎要和卑贱的野草比个高下。
用了一个多小时清除这些杂草、树苗。终于,院子里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看着熟悉的一切,幼时的一点一滴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闪现。
村子里的气象变了,但老房子里的味道还是童年的那种。我走到一张旧桌子旁,有并排的三个抽屉,打开其中一个,分明有一种熟悉的泛着旧时光的轻淡的霉味,进入了我的呼吸。
一点都没变,就算蒙上我的双眼,凭着这熟悉的味道,我也能知道我在老房子里。
院子里的葡萄树忽然变得很粗。葡萄树干上不知什么时候绑上去的绳子,已经深深的镶嵌在了树干里。葡萄树的枝蔓随意的垂着,没有了人的管理,也变成了野的东西。
这棵葡萄树大概有近三十年的树龄了,依稀记得我还参与过葡萄树的种植。如今显得那么苍老,树干背阴处的黑皮生出了霉苔。霉苔那种绿,让人心里生出一阵恶心。
老家的老邻居,叫七哥的,已经是八十岁的老头了。这一点也不奇怪,我小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多了。村子里,本家居多,见面不论年龄只论辈分称呼,“少爷老孙”很常见。
在我的印象里,七哥一辈子勤劳,身体硬朗。如今,背也有些驼了,精气神也不似从前。七哥,也是常年一人在家守着老房子,儿女们也只过年回来几天。
临走的时候,七哥似有自嘲地对我说,不知道啥时候自己也都变成一把坟头上的草了。
回程一路,疾驰,无语。
2017.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