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后的第二年，乐正一终于向连队请了探亲假，返回老家看望父母。

本想着这次回来与家人商量一下自己和茹梦的婚事，结果听弟弟说，茹梦已经嫁人。

“为什么？究竟为了什么？”乐正一在内心痛苦地反复寻找着答案。最后，他还是决定当面向根号梦问清原因，要不然今生都不会心甘。

来到茹梦工作的厂子，结果当天她没有上班。乐正一在大门值班室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拜托他们交给茹梦。猴子却将乐正一来厂找茹梦的消息告诉了魏三，他本想找人揍乐正一一顿，可畏惧他的军人身份，怕将自己搭进去，只能悻悻作罢。

“你的老相好找你来了。”魏三阴阳怪气地对茹梦说。

茹梦没有吭气。

“我先给你提个醒，如果你俩私下联系，我会找乐正一的单位，告他勾引别人老婆，让部队处理他，反正我闲着没事干。”魏三威胁说。

听到乐正一在找自己，茹梦内心一阵久违的开心。可魏三的一番话，又让她内心酸楚起来。茹梦知道，三癞子正事干不了，但这种缺德事他完全能够干得出来。

“你不要胡来。”

“那就看你自己咋做了。”

“我俩已经结束了，今后也不会再联系，希望你离他远点。”

“我也警告你离他远点。”

隔了两天，乐正一又来到厂子值班室问茹梦的情况。猴子将魏三放在办公室的一封信交给他，当乐正一打开后看到，信上只有茹梦写的几个字：今后我们再也不要联系了。

瘳瘳数字，却寒冷至极，乐正一感觉有一把冰锥，直刺自己的心脏，疼痛地他难以呼吸。逃离古城，他提前结束休假回到部队，因为只有高强度的训练，才能让他暂时忘却伤痛。

乐正一的这次离开，彻底带走了茹梦的灵魂，让她丧失了对生活的最后一点希望，麻木地一天天混着日子。她开始学会了打麻将，就像这个城中村其它人一样，每天不分日夜，只要有精力，就会坐在小巷里，与四邻打牌，后来逐渐地不再上班。

魏老大俩口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因此对于茹梦的变化也是未加指责，全当花钱买省心吧。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久，直到魏三将茹梦打得流产。

（十七）

“心爱的老婆，我们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即将返回原单位。基地领导找我谈话，希望能够留在那里，可我离不开我的战友，是他们在我情绪最为低落的时候鼓励了我，给了我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我怎会舍得离开他们。不知你身体恢复地怎么样了？等工作安顿下来，我就向旅里请假，回家结婚，让你做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新娘。爱你的一。”茹梦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咀嚼品尝着每一个字里流淌出的蜜一般的幸福。

在爱情的滋润下，茹梦神奇般地一天天好转起来。甚至不用借助外力支撑，可以自行走出数步。

东子和梅梅“五一”婚后不久，在茹梦的张罗下，饭店也开了业，茹梦每天过去帮着哥哥和嫂子收收账，打扫一下卫生。

守着饭店，等待着乐正一的每一封来信，茹梦的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有一天，茹梦在饭店门口打扫卫生，看到乐正多从远处急匆匆路过。

“乐正多，啥事看起来这么着急？”

“茹梦姐，我爸心脏病犯了。昨天送到宝鸡，今天大夫说需要送省城医院做搭桥手术。我回家拿几件衣服。”

茹梦拉着他进到饭店“马上中午了，把饭吃了再走，给姐说说究竟咋回事？”

“嫂子，麻烦下碗面。”

茹梦倒杯水递给乐正多，他大口地喝着“我爸心脏一直不太好，长期吃药。前几天突然胸闷地厉害，到医院一查检，大夫就让送宝鸡去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

“听大夫说，心脏必须做两根搭桥，费用得六万多，我妈快愁死了，让我打电话找我哥商量一下。”

“你哥工作忙，钱的事就别给他说了，姐来想办法。”

“来，吃饭。”梅梅招呼道。

乐正多也未客气，三两下就咥进肚里，然后小跑着走了。

乐正一父亲住进省城医院的第二天，茹梦就赶过去看望。看着满脸汗水、独自拄着拐杖来探望的茹梦，乐正一的父母感慨万千。

“娃，你说你遭这罪干啥呢？”

“姨，乐正一不在你们身边，乐正多还要上学，我过来帮把手。”

自从乐正多说见到了茹梦，老俩口就明白，大儿子和梁晨的事算是没戏了。虽然他们发自内心地喜欢这孩子，希望儿子能够与她走到一起，可感情的事，他们也知道强求不得，不论什么样的选择，只要儿子做出的，他们都会尊重。

在医院待了一天，在乐正一母亲的坚持下，茹梦不得不被她送到车站。当老人知道茹梦已经替他们交了七万元手术费的时候，她已经回到家中。　

回到部队不久，旅长就组织人马，成立了旅信息化大队，副营编制，由乐正一负责，另外配备了一名教导员，负责政治工作。工作伊始，乐正一便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装备配制、教材选编、人员安排等等，许多事情都在等着他去处理。

“乐正一，后天到国防科技大学报到。”旅长亲自打来电话。

“我这手头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去安排呢。”乐正一直言不讳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所以才亲自给你打电话。手里的这些活先交给教导员负责，你现在最大的任务是到国防科技大学取经，为信息化大队的下一步训练发展做好谋划，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打造成咱们旅的一把尖刀。”

“保证完成任务。”旅长的一番话让他热血沸腾。

另行的前一天，他收到了茹梦的来信“我永远爱着的一，不知你近来怎么样，训练辛苦不？请一定注意自己的身体。家里一切都好，叔前段时间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恢复非常好，后天我就接他出院，家里有我，你不用操心，安心自己的工作。”

在同一天，乐正一也收到了弟弟的来信，从他口中知道了茹梦垫付了七万元医药费的事。

“谢谢你茹梦，这些年来，让你承受了太多的痛苦，而我却未能尽到保护的责任，这是我今生最大的伤痛。等培训结束，我就接你进门，从此之后，我要用一生去呵护你，再也没有什么能使我们分开。等我！爱你的一！”

然而，茹梦等来的，却是乐正一牺牲的噩耗。

在去往军校报到的途中，乐正一所坐的长途客车被四个流氓打劫。抢劫财物的同时，他们还打算侵犯一名女乘客，这种明目张胆的犯罪行为，瞬间激起了乐正一的怒火，他不顾个人安危，站出来指责，试图制止。虽然歹徒们感到畏惧，可当他们看到满车乘客只有乐正一一个人站出来，而且还身患残疾的时候，更加嚣张地在他的眼前晃动着刀子，警告道“要么乖乖地坐着，要么让老子给你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乐正一见这帮劫匪未能被吓退，只能瞅准机会先下手。他突然左手擒拿住对方握刀子的手腕，向外翻折，右脚顺势踹在他的胯下，那家伙疼地蹲在地下嗷嗷直叫“兄弟们，给我弄死这个残废。”

乐正一虽然身形敏捷，但在汽车狭小的空间里，无法腾挪，被另外三个匪徒前后夹击，很快便身中数刀。

“我是一名军人，你们必将为自己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听他这么一说，期待们立刻胆怯地停止了围攻，转向就想逃走。乐正一急忙用胳膊死死勒着身边一名歹徒的脖子，在众人的帮助下将他制服。其它三名歹徒下车四散而逃。

看着满身鲜血的英雄，汽车司机急忙和众人将他送到附近的医院，然而终因流血过多，乐正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旅里接到地方公安打来的电话，已是第二天下午，旅长亲自带着保卫科长和两名保卫干事，连夜开车赶往了事发地点。

虽然一路上陈旅长思想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真正面对乐正一冰冷的身体，这个久经沙场的中年男人，还是眼泪纵横“妈的，掘地三尺，也要将这几个王八蛋找到”，他向保卫科长命令道。虽然陈旅长与乐正一是上下级关系，可多年来积累的感情，既将乐正一既当作兄弟，也与爱人将他当作儿子，这种远超同事的感情，让他对乐正一的牺牲感到万分地痛心。

当乐正多接到哥哥牺牲的信息，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父母这个噩耗。思前想后，他首先联系了茹梦。

当茹梦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片漆黑，内心的一切美好，瞬间像气泡般碎裂。在昏沉中，她感觉自己一直在向一个无底的黑洞中坠去。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呀。”母亲哭喊着她，直到茹梦再次睁开双眼。

死者逝矣，活着的，还得艰难前行。考虑到乐正一父亲术后不久，绝对难以承受这个打击。因此与乐正多商量，以部队邀请亲人参观军营生活的名义，将母亲骗上了去往部队的火车。

“你俩神神秘秘地在干什么？”母亲见俩年轻人心事重重的样问道。

茹梦只能强打笑颜，说道“部队要是让英雄母亲讲话怎么办？咱们该说些啥？”

“这道是个难题，我还从来没在人前讲过话呢。”母亲也担心地说。

漫长的路途中，茹梦总是难掩内心的悲痛，一个人躲在车厢厕所，在火车噪音的掩饰下，放声大哭一阵，而后又不得不用冷水洗掉脸上的泪痕，若无其事地返回卧铺。

在火车站，陈政委亲自带着家属和保卫科长曹强来接他们。因为事前已经在电话中商量好，所以在进入部队营区之前，大家都未透露任何消息。直到将大家安顿在部队大院招待所，陈政委才和自己的爱人，亲自带着水果，来到乐正一母亲的房间，打算给老人说这件让人悲痛的事。

“陈旅长你好，我娃没给咱部队添麻烦吧？”乐正一母亲担心地问道。

“阿姨，乐正一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干部，为部队的建设出了不少力，也是我们单位的标兵和骄傲。”说道这里，陈旅长顿了一下。

“娃自小吃了不少苦，这几年他爸身体又不好，多亏部队和陈旅长的关照，家里日子才好过一些。”

“阿姨，今后我们都您的孩子。”陈旅长的爱人说。

“前段时间，部队派乐正一同志到军校学习，半路遇到一伙歹徒抢劫，在保护人民群众人身安全中，身负重伤，不幸牺牲。”

当听到“牺牲”两字，老人泪流满面，虽然在路上她从茹梦的表情上能感觉到乐正一出了事情，可没想到好端端的孩子就这样没了，这天塌下来的感觉，让这个老年丧子的老人身体一下垮了下去，可她强忍着揪心的疼痛，不让自己倒下。

“孩子没给咱部队丢脸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老人擦了擦眼泪说道。

“阿姨，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会想尽办法去完成。”陈旅长内疚地说。

“我咋能给咱部队添麻烦呢，如果这样做了，孩子也不会原谅我。”

“阿姨追悼会安排在明天，到时我让爱人过来接您。”

“陈旅长，我能不能现在看看孩子。”

“行，阿姨，我马上安排。”陈旅长叫来曹强，让他安排车辆，同时让卫生队跟派一辆救护车和两名军医，随时做好保障工作。

在镇上简陋的殡仪馆里，当三人看到躺在冰柜中的乐正一，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伤痛，放声大哭起来，曹强也是泪流满面。

等大家情绪平复一些，曹强说：“阿姨，您保重身体。咱们回招待所休息吧。”

曹强和乐正多搀扶起精神恍惚的母亲，军医们急忙过来帮忙，一起送上车，打算返回。

“曹科长，我想今晚陪陪他，行吗？”茹梦恳求道。

曹强点点头，可为了茹梦的安全，他自己也留了下来。

在空荡荡的殡仪馆，茹梦一个人静静地呆在乐正一的身旁，曹强在门外抽着烟，时不时透过窗户，看一看里面的情况。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要让我做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吗？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下？”茹梦边说边流泪，一边回忆着他们往昔美好的点点滴滴。

那天晚上，怒吼的狂风夹杂着漫天大雪在天地间飞舞，直到第二天追悼会前，才收敛，此刻已是天蓝地白，分分明明，让人内心纯净，了无杂念。陈旅长亲自主持追悼会，集团军首长宣布了乐正一荣获二等功的命令，可英雄已逝，战友们悲伤不已。

“兄弟，抢劫犯已全部归案，他们将受到应有的惩罚。请你一路好走”曹强内心想着，泪水滚落而下。

茹梦接过曹强双手捧着的骨灰盒，紧紧地抱入怀中，将脸贴在上面，轻声地说“一，回家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