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自己的名字之后，江攀龙转过身，准备往回走。还没等他走到舞台边缘，同样已经结束战斗的文恒嘉便从舞台的另一边走上来。

“恭喜啊，龙皇老板。”

文恒嘉先向钟卓越和李俊德微微点头，随即向江攀龙的正面走去。他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露出有些温柔的笑容，随即抬起自己洁白而又略显纤细的右臂，伸出右手。

“嗯……同喜同喜……”

江攀龙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伸出右手，轻轻握住文恒嘉的手，慢慢地摇晃自己的胳膊。他没有用太多的力，一是害怕把这一只几乎比他小一半的手捏坏，二是有些舍不得捏这只如同女人的手一般柔软的手。

“我们都加油吧。”

文恒嘉点头笑笑，随即转过头，往白板走去。他的脚步也很轻，脚踩在舞台上几乎不发出声音。

“恭喜龙皇老板！”

“恭喜恭喜！”

江攀龙刚刚走进赛场左边的过道，几名观众便先后从他的左右两侧围上来，一边贺喜，一边鼓掌，看上去活像在过年的时候缠着大人们要红包的小孩。

“呃……先让我出去好不好？”

江攀龙一边赔着笑脸，一边抬起自己的双手，拎起背包，小心翼翼地把挡在自己面前的几名观众分开，往冯必成和黄天伟所在的位置走去。

“恭喜大龙实现历史上的突破！”

冯必成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抬起双臂，向江攀龙张开双手。两人连续击掌，发出响亮的“啪”、“啪”两声。坐在一旁的黄天伟连忙拿起手机，给没有来观战的几个同伴发消息。

“龙皇老板，恭喜啊！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省的一哥啦！咱们全省所有玩家的希望，就都寄托在你身上啦！”

一个长着如同竹笋一般的尖脑袋玩家从人堆里蹿出来，挥舞自己的右臂。站在他身边的两个玩家同时开始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言论。

“啊？你……你们……”

江攀龙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低下头，收起下巴，仔细观察围在自己周围的这一群玩家。他这才发现，这些人当中有好几个熟面孔。全都是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交的人。

“你们几个……不都是……烈城那边的……”

“对啊，”尖脑袋玩家继续说，“今年，烈城那边只有我们能来。我们几个都没进淘汰赛，就大懒熊晋级啦。我们几个今天本来是来给他加油的，谁知道，他第一轮就倒下啦。”

“哦……”

江攀龙点点头，发出一声长叹。他忍不住往四周看去，可又没有发现“大懒熊”的身影。

“他上厕所去啦，”尖脑袋玩家两手一摊，“待会儿，等他上完厕所，我们几个就一起回去啦。”

“龙皇老板，加油！”

几名玩家齐刷刷地向江攀龙竖起大拇指，随后排成一队，沿着过道往大门的方向走。走到大门之前时，他们还依次向门口的工作人员挥手道别。

“哎，大龙。焦点桌应该快要分出胜负了。”

冯必成从放在两个背包旁边的塑料袋里抽出一瓶饮料，喝下一大口，随机抬起手，指向舞台上方的投影屏。

“没有吧？那还只是第二局。”

黄天伟也抬起头，顺着冯必成手指的方向往前看，随即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打开极战王官方APP里面的比赛页面。位于他的手机屏幕中央的方框里显示出来的，刚好是焦点桌的对阵情况。在这个方框里，“比鲁斯”的头像正是《龙珠》中的破坏神——比鲁斯的头像，是一个长着一双长耳朵的深紫色猫脑袋。

江攀龙放下自己手中的背包，坐到冯必成左边，拿起一瓶饮料，慢慢地喝，一边喝，一边看投影屏上显示出的影像。由于网络直播间中的字幕都是由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打出来的，投影屏上面没有任何字幕，只有两名玩家对决的影像。和大多数玩家一样，这两位玩家所使用的卡组都是天使卡组。此时此刻，“比鲁斯”的场上有一张裁决天使-至高之冠，以及一张没有摆放骰子的明光圣殿；“摩罗”的场上则没有任何怪兽，只有一张摆放着一粒二十面骰子的明光圣殿和一张摆放着六面骰子的圣堂之上的长明灯。

“谁的回合？”

“比鲁斯的回合，”冯必成说，“摩罗只剩下2600点血。这一次直接攻击要是能成功，比鲁斯就赢了。”

正在这时，位于画面右侧的“比鲁斯”突然抬起手来，指向自己场上的至高之冠，再指向“摩罗”场上的二十面骰子。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直接攻击对方玩家。

“摩罗”也在同一时间伸出手，指向自己场上的长明灯，将长明灯上方的六面骰子取走，再将明光圣殿上方的二十面骰子上方的数字调小。

“他能召唤什么怪？”江攀龙问。

“应该是那只最大的合成怪兽，”冯必成看向“摩罗”刚刚从墓地移动到除外区的一只天使，“只有那只怪兽能打得过至高之冠。有那只小天使，他可以在对方回合进行合成召唤。”

“摩罗”立刻将自己墓地中的另外两只天使族怪兽移动到除外区，随即从自己的额外卡组中取出一张天使族合成怪兽，放置到自己的怪兽区。被他移动到除外区的两只怪兽，分别是圣日之轮和戒律祭司。被他召唤到场上的怪兽，则是一只费用为5、等级为12的最高级怪兽。由于反光，这只怪兽的卡图在投影屏上显得较为模糊，密密麻麻的效果文字也很难被全部阅读出来。只有眼尖的人能够看清，这只怪兽的攻击力为4200，守备力则为3600。

看到这只怪兽被召唤上场之后，原本要发起直接攻击的“比鲁斯”立刻放下手，往自己的主卡组和生命区上方分别拍一掌，表示认输。两个人同时迅速地收拾自己的卡组，并再次更换备用卡，为即将到来的决胜局做准备。

“哦——”

“啊？”

两股不同的声音先后从两个不同的观战玩家群体中发出来。原本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比赛的北京玩家们先后发出不算很大的喝彩声，一边喝彩，一边鼓掌。一部分看上去略显猥琐的玩家们则发出有些惋惜的叹气声。

侯凯麟和凌子珊先后从赛场中走出来，向舞台的方向走去。不同的是，侯凯麟走向舞台中央的白板，而凌子珊则走向主席台上领取礼包的位置。随后，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血痕”和“堕天使”也分别走向他们应该去的方向，两个人刚好在舞台前方的空地擦肩而过，差一点撞到一起。

“大龙，你下一轮可能会有麻烦，”冯必成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指向侯凯麟的背影，“那个凯麟，可是北京极战王界的一哥。微博和论坛上都有很多人看好他拿到这一届比赛的冠军。”

江攀龙点点头，没有立刻出声。他抬起右臂，用肘关节顶住桌面，右手握拳，轻轻地托住自己的下巴，眯起双眼，看向侯凯麟的身影。他记得，在第一轮比赛时，侯凯麟结束战斗的速度和自己差不多。他和自己一样，在前两轮都是以二比零的比分结束战斗。

侯凯麟签完自己的名字之后，立刻转过身，先向钟卓越和其他坐在主席台上的人招手，随后向台下的玩家们招手，一步一步地走下来。他沿着赛场左侧的过道走到自己的一群同伴和跟班面前，和他们一一击掌，随后大步走向江攀龙三人所坐的位置，站到桌位边缘，抬起双手，向江攀龙抱拳作揖。

“幸会啊，龙皇大爷！下一轮，请您多多关照！”

“哈哈……同喜同喜……互相关照……”

江攀龙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以同样标准的动作向侯凯麟还礼。

黄天伟也跟着江攀龙站起来，一同还礼。冯必成没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几分钟之后，焦点桌上的对决分出胜负。“摩罗”在自己的几张魔法卡全都被“比鲁斯”场上的陷阱卡和怪兽所无效之后，主动认输。两人收拾好东西之后，分别向舞台的两端走去。当“比鲁斯”走到白板前方时，欧阳冰海和梅琦也先后从赛场的两端走上舞台，一左一右地排到他身后。三个人在白板面前排成一队。原本摆放在白板前方的铁槽里的两支笔突然有一只不能用了，一位工作人员正跑到舞台后方去换笔。

“大龙，目前十六强里面好像只有两个用破坏龙的，”冯必成指向欧阳冰海的背影，“你和他。”

“悲歌也有可能。”

江攀龙抬起头，看向距离舞台中央较近的三号桌。他能够看到“悲歌”华宇脸上的表情。华宇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也正在这个时候，“终结者”秦柏松和“暴走狂蛙”吕林先后从主席台前方走进赛场右侧的过道。两人分别夹着一个用封口塑料袋包装起来的礼包。当秦柏松走出过道之后，原本坐在过道边缘的几个东北大汉先后站起来，凑到他身边。

“咋地啦，老铁？”

江攀龙笑着站起来，用一口不算地道的东北腔和秦柏松打招呼。他一直很赞同许多网友总结出的一条规律：东北话堪称中国最有感染力的方言。

“嗨，还能咋地啊？卡手卡得要死，没招啊！只能明年再整啦！拜拜！”

秦柏松抬起大手，向江攀龙挥手，并张开他那副洪亮的嗓子，向所有扭过头看他的玩家们道别。几个东北大汉簇拥着他走出大门，离开赛场。

又经过大约十分钟，纸板上代表的十六强名额的空格被全部填满。

当燕海浪和庞盛一同签下自己的ID之后，钟卓越再次走到舞台中央，打开自己手中的话筒，向留在赛场内的所有玩家和观众讲话。

“好啦！三十二强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现在是午餐时间！请所有的玩家和观众们抓紧时间去用餐！已经结束比赛的选手，如果还有没领礼包的，请赶紧到主席台来领！下午一点，晋级十六强的选手一定要赶回到赛场，来拍十六强选手合照！拍完合照之后，开始十六强赛！”

除了少数几名已经订好外卖的玩家和观众之外，其余所有留在赛场里的人纷纷涌向大门。不过，守在门边的工作人员们基本都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赛场里的人比昨天要少得多，不再需要专门的人去引流。

“大龙，咱们出去吃吧？今天时间不紧。你应该不急吧？”冯必成转过头，看向江攀龙。

“没问题。我不急。”

江攀龙背起自己的包，站起身来，准备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加油啊，龙皇弟弟。”

凌子珊轻巧地走到江攀龙面前，露出优雅的笑容。她已经把自己得到的三十二强选手礼包塞进自己的手包里，酒红色的手包显得胀鼓鼓的。

“我先回去陪我的宝宝啦。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谢凌落姐。”

江攀龙笑着摆摆手，目送凌子珊消失在赛场的大门口。随后，他才跟在冯必成和黄天伟身后，走出赛场的大门。他完全没有去注意某几双笔直刺向他的、明显带有几分敌意的眼光。

时间很快便移动到下午一点。

江攀龙、冯必成和黄天伟刚好回到赛场内。三人同时发现，大部分十六强选手已经在赛场前几排的座位上坐好，等待大家一同合影。两名工作人员已经将焦点桌和摆放在一旁的摄像机全部移动到一个角落里，将舞台中央的位置完全空出来。另外两名工作人员正在从舞台边缘的工作间里拿出几十件不同尺码的短袖衫，摆放在主席台边缘。那是十六强选手专享的全国大赛纪念衫。几名已经在前排落座的十六强选手，包括侯凯麟、欧阳冰海和文恒嘉，以及华宇、梅琦、燕海浪，都已经换好纪念衫。

“哎，龙皇！”燕海浪最先看到江攀龙，抬起手，向他招手，“快来换衣服吧！工作间里面有更衣室！换好衣服，咱们就照相！”

“哎，好嘞！我这就来！”

换好纪念衫之后，江攀龙立刻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之下登上舞台，与其他十六强选手排在一起，排成一个算不上很整齐的横排，围在舞台正前方的几把椅子之后。钟卓越、杨明剑、李俊德和另外几名大赛组委会成员先后坐到椅子上。他们也已经脱掉原本统一着装的工作服，换上与选手们一样的白底红字纪念衫。明亮的繁星与火炬图案和“星火杯”三个大字在来自舞台上方的灯光照射之下显得更加耀眼。

“哎？怎么少了一个人？”

操控三脚架上的照相机的工作人员突然抬起头来，发出一声惊呼。他发现，站在后排的参赛选手只有十五个。

“是Destiny！他还没回来！”坐在前排的杨明剑率先反应过来。

“这个家伙怎么又掉链子？快给他打电话！”钟卓越立刻扭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

“我来打，我来打！”

李俊德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电话。他的手机壳是一个土黄色的尖刺状手机壳，看上去和榴莲壳有一点类似。

“喂，毕云涛！你怎么还没回来！马上就该照相了！就差你啦！快点！”

“哈哈哈……”

除了上海本地玩家之外，所有听到这一段话的玩家纷纷发出爆笑声。对他们而言，这个名字实在有些令人捧腹。因为，它太容易令人联想到某些东西。

“OK！合影已经结束！现在，我宣读一下十六强赛的对阵情况！”

刺眼的闪光灯响过几次之后，玩家们和工作人员们分批离开舞台，回到赛场上。

钟卓越再次拿起话筒，面向重新被推回来的白板。十六名玩家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第一桌，凯麟对龙皇！”

“第二桌，悲歌对Destiny！”

“第三桌，兰斯洛特对比鲁斯！”

“第四桌，SKY对冰海！”

“第五桌，天道对悲剧之王！”

“第六桌，邪帝对堕天使！”

“第七桌，小虫对狙击手！”

“第八桌，独行客对浪子！”

20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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