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攀龙穿好衣服，背起自己的背包，轻轻地推开门，走进客厅。他把脚步放得很轻，一步一步走到客厅中央，站到电视前方，扭过头，看向另外三间卧室。

三间卧室的门都是虚掩着的，仅仅露出或宽或窄的门缝。冯必成所在的另外一间单人卧室的门只开着一条缝，里面传出来自空调的冷风声。两间双人卧室的门则都开着一半，从外面往里面一看，便能看到四仰八叉地横躺在双人床上的身影。两股如打雷一般的呼噜声从宽大的双人床上传出来。直到昨天半夜，这两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还是来自手机或电脑的各种声音，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枪炮或者炸弹的的爆炸声，以及各种各样的音乐和音效。

“呵。”

江攀龙干笑一声，随即把背包从自己的肩膀上取下来，拉开拉链，把手伸进背包里，轻轻地抚摸卡盒表面的图案。卡盒顶端的巨龙图案仿佛即将活过来一般，双目中的凶光在日光的照射之下，显得更加灼人。他快步走到大门口，换上自己带来的一双新鞋。这双鞋是他在出门前刚刚重新刷过一遍的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表面看不到一点灰尘，也看不到一点磨损的痕迹。

“大龙。”

江攀龙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他迅速地换好鞋，随即转过身，看向正在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的冯必成。

冯必成也已经换上一身新衣服。他同样背着自己的挎包，并把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都放得很轻。

“我跟你一起去。”

一辆黑色轿车很快停在二人面前。江攀龙坐到副驾驶座上，冯必成则坐到后座上。面无表情的司机只是简单地向他们问好，随后便发动引擎，向酒店驶去。

“咱们去酒店大堂里的餐厅吃早饭吧？”冯必成问。

“好。”

江攀龙点点头，将脑袋倚靠在副驾驶座的顶端，脖子略微往右一歪，眯起眼睛，露出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马路右侧的高楼大厦迅速地从他眼前飞驰而过。由于今天是星期天，再加上天气太热，时间又有些早，马路上几乎看不到多少行人。从高楼大厦里进进出出的人也很少，如果仔细数，能够数得清。只有几家开在大厦一楼外围店铺里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人头攒动。

“六十四强的卡组分布已经出来了，”冯必成掏出手机，打开极战王官方网页，“用破坏龙的人，一共有十二个。”

“哦？”

江攀龙的嘴角略微往上一歪，右手放到背包的顶端，轻轻地揉背包顶端的提手。

“这么多？”

“对啊，”冯必成点头，“总数第二。仅次于天使。如果不细分的话，用天使的人，一共有三十六个。超过一半。”

“大部分都是裁决天使吧？”

“对，”冯必成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二十五个裁决天使，九个圣堂天使，还有两个速攻天使。除这些纯天使之外，还有一个混合卡组。那个混合卡组的主轴也是裁决天使系统。”

“好。”

江攀龙点点头，重新把身体坐正。酒店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前方马路的尽头。

“大龙，加油干吧，”冯必成伸出右手，拍江攀龙的左肩，“你这次只要发挥正常，很有可能打进十六强，甚至走得更远。”

江攀龙转过脑袋，用力点头。

吃完简单的早饭之后，江攀龙和冯必成回到大堂，踏上扶梯，缓缓向赛场而去。

会议厅入口的两扇大门虚掩着，露出一道足以让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通过的缝隙。两名工作人员和几个玩家聚在大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江攀龙径直走向守在大门边上的工作人员，打开自己的极战王官方APP，向工作人员展示自己的账户信息。他将页面调整到“我的比赛”一栏，将“第六届极战王全国大赛”一栏中的“晋级64强”展示给工作人员看。

“好的。”

工作人员重重的点头，随后又把视线投向跟在江攀龙身后的冯必成。

“他是……”

“他是我的朋友，”江攀龙说，“来观战，也来为我加油。”

“行，”工作人员让开位置，将左侧的门向外拉开，“所有的观众必须服从工作人员的安排，只能在工作人员指定的区域观战，不能擅自接近比赛中的选手，更不能干扰选手比赛或者干扰裁判、工作人员的工作。请进吧。”

江攀龙和冯必成沿着左侧大门走进赛场。

整片赛场明显变得空旷许多。少数随着参赛选手一同前来观战的选手全都聚集在靠近赛场大门的空地上，或者坐在外侧的几排桌位上。他们要么三三两两地聊天，要么拿出各自的卡牌进行交易，要么自顾自地看手机。相对于昨天的预选赛，选手扎堆的现象减少很多，只有大约十几个玩家分成两、三个小群体。四名工作人员分别站在最外侧一排桌位的左侧两侧，每侧两人，分别从两个方向挡住观战选手们。

比赛区域已经被重新规划。前八排桌位的中央位置分别被规划出四个桌位，每两个桌位之间都隔开一个桌位，从主席台向大门，刚好排列成一个整齐的长方形。桌子上的座位牌被重新调整，第一排是1号桌到4号桌，第二排是5号桌到8号桌，以此类推，三十二个桌位刚好排成八排。架设在赛场中的摄像机的机位也已经被调整好，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笼罩住整片赛场。一部分已经到场的六十四强选手已经入座，分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的人在重新洗牌，有的人在闭目养神，有的人在看手机。坐在主席台上面的人也已经落座，等待比赛开始。不同的是，和昨天相比，主席台上额外多出一个座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瘦高男人穿着酷游直播平台的制服。还有许多个不同规格的塑料包被堆在舞台边缘的位置。那是给六十四强选手们的奖品。

“请参赛选手再次接受卡检，随后到各自的桌位上入座。”一名工作人员走到江攀龙面前。

江攀龙拿下背包，掏出卡盒，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接过卡盒，将卡盒平放到自己身边的长桌子上，随即将卡盒打开，对照自己手机上的资料，仔细比对江攀龙的卡组。

“大龙，加油。”

冯必成抬起手，向江攀龙竖起大拇指，随即走到最外侧的桌位中间的一个位置，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这个位置位于正中间，刚好对准舞台上方的焦点桌，以及焦点桌后方的大屏幕的中心位置。大屏幕上已经显示出焦点桌上的情景，只不过，图像还是模糊的，而且在不停地左右晃动。两名工作人员正在调整对准焦点桌的那一台摄像机。

江攀龙接过工作人员返还给他的卡盒，向距离舞台前方只有几步远的3号桌位走去。位于1号和2号桌位上的四名玩家已经全部落座，正在整理自己的卡组。他不声不响地从舞台前方绕过去，背靠舞台，坐下。对面的椅子还是空着的。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矿泉水瓶，喝下一口水，随即将自己的卡垫和骰子全部取出来，摆放好。

“加油，龙皇兄弟。”

江攀龙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扭过头，往自己的左手边看去。

对他说话的，是坐在5号桌位上的9号种子，“悲歌”。这个人一边对他竖起大拇指，一边对他笑，夹在鼻梁上的眼镜片闪过两道亮光。

“嗯。大家都加油。”

江攀龙点头笑笑，随即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向上竖起大拇指。

他知道，“悲歌”的真名叫华宇，是南京的极战王官方卡店的店主。

前几年，自己跟随师父一起去参加南京的巡回赛时，曾经受到过他的热情招待。他的店铺不仅仅是卡店，还是小吃店，里面有许多种丰富而美味的零食。而且，他的卡店开在几所学校的校区的中间位置，因此，他的生意总是很好。除寒暑假之外，每天总会有不少学生来他的店里。

“是啊。我们龙族玩家，都该加油。”

华宇从自己的卡盒中抽出一枚六面骰子，将标志着数字1的图案转向江攀龙。一个身躯弯成球形的雪白色飞龙图案刻印在深紫色的半透明骰子的表面。

“没错。”江攀龙笑着转动自己的六面骰子，算是回礼。

十几分钟后，最后几名六十四强选手先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入场。

“猫大爷”是最后一个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的。他风风火火地从大门里冲进来，完成卡检之后，又一溜小跑，赶到第一排桌位上，钻进自己的椅子里。

“呼……差一点迟到……”

江攀龙只是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话。他先取出自己的额外卡组，将额外卡组摆放到卡垫上规定的位置，随即将自己的主卡组和生命牌取出来，开始洗切。

“啊……哦，哦……”

“猫大爷”如梦初醒，连连点头，把自己的背包从自己脚边拎起来，随即把卡盒、卡垫、骰子一股脑儿地取出来。他的卡垫不是官方发行的制式卡垫，上面没有划分游戏区域，只有几个拥有不同颜色的头发和眼珠、留着不同式样的发型的日式美女图片。

“请各位牌手先不要开始比赛。请等待裁判统一指示。”

李俊德的声音从主席台上传出来。他手握话筒，紧盯着电脑上的图表。

另一边，杨明剑和几名裁判聚在一起，正在讨论什么。

几分钟后，所有的玩家全部完成比赛开始前的准备工作。所有的裁判和工作人员也先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就位。

“大家好。”

钟卓越再次从主席台上站起来，拿起话筒，走到舞台中央。

赛场内的玩家们纷纷开始鼓掌。除了少数几个看上去像是要睡着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热情的表情。站立在赛场两侧过道和舞台前的裁判、工作人员也开始鼓掌。

“经历过昨天一整天的鏖战之后，本届大赛的六十四强选手已经产生！”钟卓越走到焦点桌之前，“现在，六十四位精英再一次来到我们面前，再一次来到这一片赛场上！大家都将竭尽全力，去追逐那一份令我们每个人都无比向往的最高荣耀！”

掌声变得更加剧烈。坐在主席台上的人们也开始鼓掌。

“相对于瑞士轮，淘汰赛必然是更加激烈的，同时，也是更加残酷的！”钟卓越的嗓音再次提高，“因为，每一个人，都不再拥有犯错的权利！每一场比赛，都可能是你们的最后一场比赛！每一张牌，都有可能决定你们的命运！”

掌声瞬间消失无踪。整片赛场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每一个人都知道，在所有的比赛中，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条道理。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每个人都不得不重视自己面前的对手，哪怕自己面前的对手貌似不堪一击。有的时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人，反而可能会带给自己巨大的危险。

“下面，我将再次宣读六十四强赛的对阵名单，以确认每一位选手！”

钟卓越将话筒换到左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极战王官方APP的工作人员页面。

“请被念到ID的选手站起来，向所有人挥手致意！”

“第一桌，凯麟对无限！”

侯凯麟和坐在他对面的对手先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全体玩家挥手。一串稀稀拉拉的掌声从赛场各处响起。其中，鼓掌最用力的，就是聚在靠近大门边上的座位的几名北京玩家。

“第二桌，血痕对伽罗无双！”

坐在2号桌位上的两名玩家也站起来，四处挥手。这一次，掌声明显要减弱一些。

“第三桌，龙皇对猫大爷！”

江攀龙率先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向自己前方的玩家们招手。他看到，冯必成再次向自己伸出大拇指。许多玩家的目光也先后落在他身上。他能够看出，这些人的目光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的是期待，有的是激动，有的是不置可否，有的是不屑一顾。

“猫大爷”站到江攀龙的前方。他先抬起手，擦掉自己头发和额头上的汗，把自己乱蓬蓬的头发重新整理好，随后再向玩家们招手。几乎没有几个人注意他。

玩家们在钟卓越的口号声中依次起身，向大家挥手致意。除了凌子珊起身挥手时掌声重新变得猛烈起来之外，大多数时间内，掌声都是稀稀拉拉的。不过，除了调整直播摄像头的工作人员之外，所有的裁判和工作人员都在用力鼓掌。

“最后一桌，大西洋之狼对浪子！”

燕海浪和他的对手从座位上站起来，先看向舞台，再向所有的玩家和坐在主席台上的人挥手致意。

江攀龙刚好抬起头，看向燕海浪的脸。他注意到，燕海浪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两秒钟。

“很好！请大家重新落座！”

钟卓越抬起手，向正前方伸出手。六十四名玩家重新坐好。

“我能够感受到，大家藏在自己心底里的热情，以及，我们每一个人努力向前拼搏的毅力！现在，让我们大家一起把它挥洒出来吧！”

掌声再次响起。位于观战区的观战玩家们先后发出欢呼声，或者呐喊声。守在他们身前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劝阻他们。

“现在，我宣布！六十四强淘汰赛，正式开始！”

2019.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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