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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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眼见得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得水尽鹅飞罢。”这是明代王磐的《朝天子·咏喇叭》则是描述唢呐最好的文章。

    唢呐声声响,吹尽了古今的世事沧桑,吹尽人情的悲欢离合,吹尽了世间的生死轮回。

    关于唢呐的故事有很多,今天我在这里想说的是一个我做梦梦见的关于唢呐的一个故事,有人说那是我的前世的零星记忆,可是谁知道呢?或许吧…

      那个梦很长,似乎是一个人一生的演绎。

      在梦中的那个年代里。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

      漫山遍野已经是满目的雪白,天空也是灰蒙蒙的白色。

      一个人影在这天地间的白色之中渺小且缓慢不断的移动着,犹如那莹白的宣纸之间滚动的一滴微小的墨汁,轻轻而过,只留下一串清浅的印迹。

      那人停了下来,一张瘦削满是凌乱胡须的脸庞之上,那双混浊的双眼看着那天空继续飘落的雪花,再看看远方被雪覆盖的山路,叹了叹气,一阵阵可见的雾白从那人嘴边静悄悄的弥散而去。

      一阵寒风吹过,那人使劲的裹了裹已经漏出棉絮的破旧不堪的棉袄,将那冻的通红满是疮子的左右手相互插在那已经是脏的乌黑分不出颜色的衣袖筒内,并抬起手腕的衣袖插去那已经冻的通红的鼻尖的清涕,并还满足的发出呲溜的一声后,继续向前踉跄走去。

      那人如此的窘迫不堪,却是那腰间的唢呐明亮耀眼,一尘不染,可以看出这亮是经过无数次的爱惜抚摸擦拭的结果,宛如那煤炭之中晶莹的雪莲;黑夜之中的明亮的亮星一般惹人注意,这唢呐之所以能受到主人如此的爱宠,这是因为这唢呐是他糊口的家伙什,也是卑微的他生存在世被人谨记的唯一依据,他自然是不舍得糟践了此物。

      他叫王五,是方圆百里地唯一的唢呐手,只所以称为唯一,那是因为这世道多舛,兵祸天灾不断,年景一年不似一年,人人都饿着肚子,哪还有力气出去吹拉弹唱,卖弄江湖。所谓的享乐那都是吃饱之后,没事干的消遣,现在饭都吃不饱了,那自然这乐也就没人听了,没人听那就没人吹了,这吹唢呐吹笙之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话这么说,但是有两事是万万不能少了乐音的,尤其是不能少了唢呐的声音,这两事就是那世间的必须庆祝的喜庆喜事和那令人悲痛的哀凄丧事。就像人们说的所有的乐器之中,唯一让我不敢喷不敢轻视的那就是唢呐,因为他迎接了我的出生,送走了我的死亡。

      每逢遇见这两件事时,这卑渺的如那自家残破不堪的茅草房屋一般的王五才会被人记起。王五也从不推辞,一来是因为自己有这一副手艺,经常练着也不至于生疏,二来是因为自己虽是冷漠之人,但却有一副热心肠,也乐意去给乡里乡亲添些红白事应有的乐氛。

      王五祖传的唢呐技艺那自然是不含糊。只见他双嘴一抿,两侧的脸颊圆圆鼓起,那唢呐之中立时出来三两音,紧接着那唢呐之音如那驰骋的江水绵延不绝,气势不衰。他吹出来喜庆的调子使人感觉热情高昂,和谐悦耳,哀伤的调子使人感觉晦暗忧伤,幽怨哀沉。听到的人无不称赞这唢呐吹的那味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正。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王五的名声由那偏僻的乡邻传到了那遥远的周边村镇。

      百里外的赵家村赵思老地主今天八十大寿,几天前就派人来请王五去表演,这可是头一遭的光彩大事,所以王五轻视不得,似自己要娶亲一般的激动。他昨天夜里就开始出发,临走之时,还穿上了那压箱底一直不舍穿的父亲留给他的对襟青色马褂,还将那乱遭不堪的长发梳洗的净光乌亮。

      今天在那寿宴之上,王五精神百倍,牟足了劲吹,一曲接着一曲,尤其是那一曲的祝寿好曲《老寿星》那吹的是众人连连拍手叫好,即使那已经老年痴呆的寿星听了也是眉笑言开。

      这王五从祝寿开始一直吹到寿宴结束,不停不歇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众人又是连连的称奇。

      寿宴结束,吹奏也终于完毕,那赵四命管家带王五到后厨房去吃饭去。

      王五昨夜抹黑赶路到此,吹奏之前只在厨房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稀粥。在台上看到那宴席之地的张张桌子之上的鲜珍海味,早已是涎水大口往肚里咽。此时的早已饥肠辘辘的王五寻思着自己这次在这阔绰的主家这么的卖力的演出,反响如此之好,或许可以讨的一顿的好吃和那不错的赏钱。

      可是到了那后院厨房,官家命人端上的却是那早上喝剩的早已透着冰渣的稀粥,还有两个不知被谁吃剩的冰冷如石的馒头。

      那王五看到这里,自己卖力的演出却换来的是这个,已经是气不打一处来,嘴里带着愤怒还有少些委屈的腔音说道:“你们不带这样侮辱人的。”

      那管家那肥硕的圆脸之上则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姿态:“爱喝不喝,这是我们老爷的意思,要吃就赶紧吃,不吃就赶紧滚。”

      此时的王五才明白这赵四大老远的请自己来,不是因为自己的名气大,而可能是因为他的吝啬刻骨的作风,没人愿意来,而自己这次不知此间的实情,做了这倒霉的袁大头。

      这赵四家大业大,县城有做官的弟弟撑腰。王五自然是贱命一条,只能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忿忿的拿起那两个冰冷的馒头正要走出了赵家的大门。

      “等等,今天这我们主家的老母亲过寿,你就不表示表示,空着两手来的?”这猪头一样的管家鄙夷的看着这个干瘦猥琐的乡巴佬,心里却是幺蛾子再生,盘算这如何从这人的身上再敲出点东西。

    “你…老....老爷,我这给祖宗来表演,这出来的急,什么东西也没带,我这表演就当给祖宗做寿了。”王五的语音里似乎带着哭腔。

      “那怎么行!表演谁也会,这如果能当寿礼,那其他人就也都可以空手而来,在我们赵家白吃白喝,我们赵家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你空手而来,吃了我们两顿饭,还没有一点的表示,你这明显就是瞧不起我们赵家,将我们赵家当软柿子捏!”说着那管家那精明阴险的眼睛向门口那里使了一个眼色,呼啦一声从那门口出来了五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将那赵五围了起来。

    “老爷....那...你说怎么办?”王五彻底成了霜打的茄子。

      “这样吧,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

      “没有,我兜里没有一分钱。”

      “那就把你的唢呐留下,勉强当作寿礼也可以。”那管家眼睛瞄着王五腰间的唢呐,从上到下,从下往上的看了一边又一遍,看到那金黄色的前端唢呐碗,觉得那碗可以值些钱。

      王五一听这话,这万万是不能答应的,因为这是他吃饭的家伙,更也是因为这唢呐寄托着他对父母的思念。

      “老爷,这个我可不能给你!你就是杀了我,也不能给你!”

      此时的王五已经不是因为害怕在颤抖,而是因为激动而颤抖,当他听到那管家别有用心的让他留下唢呐之时,他两眼通红已经犹如困兽一样,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今天人在唢呐在。

      人啊永远都是这样,当一些事没有触碰到自己的底线之时,人可能表现出不一样的情感,或无所谓,或假装坚强。或是显漏懦弱,但是当某人或某件事触碰到的那心底的底线之时,人便是吃肉的老虎,只有一种情感——激动,一种想法——拼命。

      看到这副拼命模样的王五,那管家心怯了,另外他也知道那主人是不想在这喜庆的日子有这丧气挂彩的不吉利的事情发生。

      最后猪头管家妥协了,“既然你不舍得,那就把你的马褂留下吧。”

      就这样,王五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唢呐,虽失去了那唯一一件能拿出手的马褂,就当破财免灾了。

      王五被那管家轰出了门。一路上郁闷至极,天空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不多时已经是天地的一色白。饥肠辘辘的王五早已在路上报销了那冰冷的馒头,馒头就着寒风,这是人间的最苦涩的味道,可是王五却还是吃了下去,因为这是现今的世道,渺小的他只能忍受着。

      王五一路的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踉踉跄跄的走去,只听的咯吱咯吱脚下的雪声。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似有催眠作用的声音,王五想起了以前的生活的种种,想起了他的命苦的母亲,可怜的父亲……

——

明天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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