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滑坡:哈佛心理学家解读小学生阅读大坑

近些年,爸爸妈妈们越来越看重孩子阅读能力的培养,亲子阅读也越来越受到社会的重视。然而,在孩子成长为终身阅读者的路上,有一个大坑隐藏在通往自主阅读的路口。

4th-Grade Slump 四年级滑坡

“四年级滑坡”是哈佛心理学家研究发现的一个现象:从幼儿园到小学三年,学生的阅读能力和阅读量持续提高,然而,这种进步到四年级突然停下来了,一些学生的英语成绩不升反降,阅读兴趣一蹶不振。

祸不单行。受到四年级滑坡影响的学生,学业上有更大的风险面临八年级断崖跌落(8th-Grade Cliff),各门学科都很难再跟上正常的学校进度;个人成长上,这些学生也容易面临生理、心理、以及情感上的困难。

四年级滑坡产生的主要背景与英语国家12年制初等教育的学习进度相关。以美国为例,从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英语教学的主要内容是“学习阅读”(Learning to Read),课堂主要教学生自然拼读、生词解释等,而小学四年级到八年级,教学的主要内容变成“从阅读中学习”(Reading to Learn),正是这个教学重心的大转变,造成了部分学生掉队。不能很好掌握“从阅读中学习”技能的学生,会在学业上遇到很大的困难,不仅仅会对阅读失去兴趣,也会对学习失去兴趣。

随着对四年级滑坡现象的深入研究,专家们发现这个现象并非只发生在英语国家的学生身上,其它国家其它语言的学生,早自十岁晚至十五岁都有类似的现象。从“学习阅读”迈向“从阅读中学习”这个台阶绊倒了很多孩子,甚至小时候阅读表现很好的孩子也有可能中招。

英语国家对四年级滑坡现象的研究比较深入,是小学英语教育的一个重要课题,预防措施主要靠小学老师们改进课堂教学方法。我国对此并没有专门的研究,但爸爸妈妈若能对此有所了解,则能更好地陪伴自己的孩子安全渡过阅读危险期,帮助孩子成为终身阅读学习者。

为什么会出现四年级滑坡?

总结西方语言学和教育学专家们的研究结果,四年级滑坡大概有几方面的原因:

语言解码的流畅度

阅读的一个重要的步骤是一个把印刷的文字信息在头脑中转换成声音信息并理解其含义。这个过程也叫解码(Decode)。

解码的流畅度直接影响阅读理解能力:如果解码速度慢,读得就慢;读得慢,思维在词汇上停留时间长,就容易形成思维的碎片,看了后面忘了前面,自然整体理解力就差;理解不了,自然也就很难从中学习。

阅读下面两段文字:
After reading an article entitled 'Cigarette Smoking and Your Health', I lit a cigarette to calm my nerves.I smoked with concentration and pleasure as I was sure that this would be my last cigarette.
读完标题为《吸烟与健康》的文章,我点燃一支烟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吸得专注而享受,因为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支烟。

在第一段新概念第二册英文课文里,你可能一个生字都没有遇到,但如果你不是每天都接触英语的人,就一定能感觉到读这段英文短文会比读下面那段中文翻译慢一些吃力一些,搞不好还得来回读两遍才读懂了。原因就是你的英文解码流畅度低于中文。

进阶词汇量

词汇量与阅读理解的关系不言而喻。无论是英语教学还是汉语教学,到三、四年级时,最基础的拼读和常用字学习都已经告一段落,但词汇,尤其是书面用语词汇和专业词汇的积累才刚刚开始。无论中外,应付日常生活的词汇量都不高,可要想“从阅读中学习”,完成较高级的学业,成为专业人士,就需要数倍的词汇量。

比如,“脱氧核糖核酸”这六个字,没有一个是生僻字,组合在一起却另有含义,是生物学最基础的专有名词。

网上有一个流传很广的笑话,解释词汇量不足的人眼中的阅读理解,虽然不完全贴切,但很形象:

常识、通识及专业知识的关联与积累

当阅读的重点转向“从阅读中学习”后,阅读不再仅限于对文字的表面理解,还必须把读到的文字内容与自己已经掌握了的知识迅速而有效地关联起来,从已有知识掌握和催生出新知识。

如果孩子不懂得把书本知识与生活中的常识、通识相关联,或者孩子的基础知识太少、知识面太窄,都会造成“读完书之后脑子仍然一片空白”的情况。看似孩子在读书,结果从书中get到的知识却几乎为零。

以《时间简史》这本书为例,这本书里的每个字我都认识,每个词、每句话我都懂,但合在一起,整本书对我来说就两个字:懵逼!原因也很容易理解:物理学和数学知识不够用。

批判性思维的培养

批判性思维是西方教育的重中之重,2016年世界经济论坛提出2020年最重要的十项技能,排名第一的是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排名第二的就是批判性思维能力。

批判性思维是指对思考过程的反思,是培养独立思考能力的关键。高质量的阅读,不是做书本的复印机或者复读机,它要求孩子带着问题和明确的目标开始阅读,在阅读过程中解决自己的问题、达成阅读目标,与此同时,还要在阅读过程中不断地追加问题,质疑作者推理、逻辑、论点、论据是否合情合理,质疑自己的思考是否合情合理。唯其如此才能达到“从阅读中学习”的目的。下面会具体讲如何提问。

怎样避免四年级滑坡?

如何避免四年级滑坡是英语国家学校教育的课题,家庭教育是辅助,办法说起来很简单:

  • 基础是从小建立良好的阅读习惯,培养阅读乐趣,没有这个基础,就等于孩子根本还没上到坡上,也就谈不上滑坡。
  • 在此基础上,当孩子的识字量达到能够独立阅读时,这是滑坡的危险期,孩子需要爸爸妈妈的特别关注。

下面四点小经验供爸爸妈妈参考:

1. 不要因为孩子能独立阅读了就放弃亲子共读

千万不要过早放弃亲子共读!只要孩子还愿意和你共读,就要一直读下去,甚至读到成年也不过份。

亲子阅读最大的优势是能降低阅读理解的难度,你可以让孩子读,遇到困难的地方,无论是生字生词,还是背景知识,你稍加指点,孩子就越过了一个小小的坎儿。这个坎儿对成人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对孩子来说,可能是个坑,路上的坑多了,任谁都不会走得开心。

这是我自己血淋淋的教训。亲子共读了十年,孩子能整本整本读章节书后,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可以省出时间看我自己的书了,他再来找我读书,我就打发他自己去读。等发现他的阅读兴趣越来越低,再回头补救可难了,威逼、利诱、撒娇、卖萌,什么招都使了效果仍然并不理想。当父母的,偷懒是一定会遭报应的。

2. 给孩子选择合适的书
不要为了装逼而读书!不要刻意追求高大上的经典名著!大量的经典名著并不适合儿童的口味,强迫孩子阅读只能坏掉孩子的胃口。如果你的孩子恰好喜欢那些高大上,那很好,如果不喜欢,不要逼他。

多带孩子去书店、图书馆,给他自己选书的自由。最好的书是你的孩子喜欢的书,喜欢的书,即使读起来有难度,孩子也会愿意去克服。

给孩子独立阅读的书,要尽量选择相对他阅读水平比较容易的书,这样能确保他不会遇到太多的坑坑洼洼;和他亲子共读的书,选择相对难一点的书,这样你在旁边推他一把,能帮他提升阅读技能。

3. 学会提问,培养批判性思维
阅读是读者与作者之间的沟通,作者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思考过程,读者在理解作者的思考的同时,还要谨慎地判断作者的思考是否可靠。因此要帮助孩子养成与文字对话的习惯,而不只是被动地接收文字信息。

下面这些问题是北美小学老师在课堂上经常提出来让学生思考的,家长可以在亲子阅读参考。若孩子独立阅读时养成自己问自己的习惯,就能体会到阅读更深层的乐趣,并真正从阅读中获得新认知。

开始阅读前的问题:

  • 从书的封面、封底、目录看,你认为这本书会讲什么?
  • 在这些方面,你都知道些什么?有什么特别的经验或经历吗?
  • 你觉得最想从这本书里了解什么?

阅读过程中的问题:

  • 谁是主角?主角遇到的困难是什么?你认为主角会怎么处理?你觉得书里人物的言行合情合理吗? 如果你是主角,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是什么感受?怎么想?怎么做?(故事类图书)
  • 这本书跟你的经验一致吗?你读过的其他同类的书是怎么说的?你能得出什么样的结论?(非故事非虚构类图书)

阅读后的问题:

  • 回顾阅读前对这本书的猜测和期望,你猜对了吗?达到期望了吗?
  • 你最喜欢或最不喜欢这本书和作者是什么?
  • 你想重读这本书吗?如果想, 你准备怎么读?如果不想,你能简单概括一下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吗?

4. 丰富阅读体裁
在“学会阅读”的过程中,阅读材料往往是以故事和科普类为主,过渡到“从阅读中学习”时,阅读材料开始变得丰富多样,这也是孩子可能感到困难的一个方面。

爸爸妈妈可以尽早让孩子在家里接触到更广泛的阅读体裁,如诗歌、剧本、历史、人物传记、使用手册、工具书等等。

结语

虽然名词称为四年级滑坡,其实它可能开始得更早。爸爸妈妈不要等孩子已经开始拒绝阅读时才行动,那时修正的难度会提高好几个级别。

从“学习阅读”(Learn to Read)转变到“从阅读中学习”(Read to Learn),需要坚实的解码基础、丰富的词汇量、一定量的知识积累、和批判性思维,这些都需要长年的培养和积累,不是一时一刻能达成的目标。

然而,阅读教育中的确存在一个误区,认为“学会阅读即是阅读的终点”。这个误区并不仅仅存在于孩子们的脑子里,很多家长也有同样的误区。认为阅读这门技能,一旦会用了、掌握了,就高枕无忧、完事大吉了。

但阅读的最终目的是让儿童能够从阅读中感知新世界、学习到新知识。如果学会阅读之后,不从阅读中去学习,只把阅读当成一个纯粹的学校考核技能,那么必然造成滑坡。

**注:本文仅授权公众号“阅读第一”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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