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人生

望着窗外碧波微澜的湖面,微风裹挟着温润的气息拂面而过。廖志明久锁的眉头,终于慢慢的舒展开来。半个月前,廖志明收到了街道办送来的知青下乡分配单。廖志明急着打开单子,上面赫然写着:廖志明同志分配到云南省玉溪市江川县门头镇阳春沟村。这一大串名字念下来,廖志明虽不知道这是哪,但可以肯定,这离自己所在的北京一定千山万水。廖志明的爸妈见了通知单,直叹气。说一个小孩子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实在是放心不下。廖志明嘴上没说,心里却一窃喜。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越远越好。离开这个让自己压抑,苦闷的地方。廖志明的父亲是红旗机械厂的机修工。母亲在家洗衣做饭。廖志明从记事起,就发现爸妈之间的对话似乎总是“吃饭了”,“上班去了”,“骑车小心”,“下班啦”,“饭马上就好”这么几句,父亲还经常一个人喝着闷酒,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说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母亲只是一个人远远的呆坐着看着父亲。泪眼婆娑!其他时间家里都静悄悄的,吓的廖志明自己也不敢做声。一家人静悄悄!这样的气氛也在影响着年幼的廖志明。有时廖志明甚至想:是不是爸妈不喜欢自己啊。要不人家爸妈带着孩子欢天喜地,自己的爸妈整天不声不响的。在这样的静悄悄的环境下,廖志明到了21岁。他对这个家也忍耐到了极限,他急切的想离开这个家,越远越好。所以这次他毫不犹豫的申请了下乡知青的名额。临走前的一夜,父母两罕见的拉着廖志明的手,叮嘱着他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和领导搞好关系,别拼命干活,能偷懒就偷懒--------

“小同志,你是从哪里来啊?”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廖志明的思绪。廖志明扭头一看,只见自己旁边座位上坐着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大叔,正对着自己微笑。廖志明礼貌的对他一笑:“我是北京来的。”大叔一听,嘴上啧啧有声:“啧啧---不得了。是首都来的呀,那可是毛主席住的地方呀。”一脸的羡慕。这时,前后座位的人一听,也都侧起身,抬着头看着廖志明。七嘴八舌起来。“看看,到底是首都的,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能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北京什么样啊,和我们说说呗”---------安静的车厢顿时热闹起来。廖志明看着前后左右的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局促不安。这时就听后排座位上飘来一个声音:“吵什么呀。黄粱好梦都被你们搅没了。不就是想知道北京什么样嘛,问我呀,我虽不是北京人。可我经常去啊。我比北京人都熟悉北京。”就听另一个声音:“吹牛都不打草稿的。你还能比人家北京人还熟。”车厢内一阵哄笑。“笑什么笑?想知道什么。小爷我今天让你们长长见识。”廖志明好奇的扭头看车厢的后排,只见一个长的高高壮实的年轻人站在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摸样。只见那年轻人眉毛一扬,开口道:“北京少说去了没十次也有八次了,天安门广场,故宫,颐和园,天坛,长城,王府井,我都去过。其实北京也没什么了不起。也就那样。”说着瞟了廖志明一眼。廖志明识趣的低下了头。大伙一听这小伙子一口气报上这么一长串名字。就吵吵着要他给大伙讲讲,有几个好事的还围到他跟前,问东问西的。廖志明懒得和他们凑热闹,侧着头看着窗外新鲜的景色。在这老旧的大巴车咿咿呀呀的颠簸声里,睡着了。

“喂---北京人----到站啦。”睡眼惺忪的廖志明只感觉耳膜一振。一个激灵。整个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只见刚才那个后排的年轻人正一脸坏笑的站在自己身旁。“看你睡的挺香的,本不忍叫醒你。但怕你误了事,所以得罪了----”

廖志明整了整衣服。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拎着行李就下车了。

廖志明出了门头镇汽车站。望着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来了个长长的深呼吸。这时只见出站口有个人正在向着廖志明的方向招手,廖志明左右一看,也没别人。难道是在向自己招手。因为天色渐暗,也看不见那人的摸样。廖志明往出站口紧赶了几步,就见一个长的黑黑的,身体挺壮实的姑娘笑着在那招手。廖志明用手指指指自己,那姑娘拼命的点着头。“您好!请问你是在招呼我吗?”廖志明来到姑娘的跟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呵呵----当然是在叫你呀。你一定就是到阳春沟村的知青吧。”廖志明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姑娘爽朗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呵呵----这还不好认,一看你长的白静,斯文,年纪轻轻的,就知道是城里来的。没错吧。”廖志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着说:“你眼睛还真好,天都快黑了,还看得这么清楚啊。”“我们农村人,这光景还在地里干农活,眼睛自然比你强点。”姑娘笑着道。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所以我们这些有为青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来到广阔的农村向广大农民同志们学习。”廖志明听着声音耳熟,回头一看又是刚才车上那小子。那年轻人对廖志明一点头,笑着对姑娘说:“同志你好,刚听说你是阳春沟来的是吧,太好了,我也是要去阳春沟的。”姑娘拍手道:“真的呀,那太好了,我爹和我说今天有两个知青来,我刚还在想怎么就来了一个呢,这下好了,人齐了,我们可以回村了,天色也不早了。”廖志明一听这年轻人和自己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不禁眉头又皱了起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春花。”姑娘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伸出自己的右手。那年轻人急忙把手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一下握住沈春花的手道:“幸会,幸会,我叫裴国强。哈尔滨人。”两人同时看着廖志明道:“你呢?你还没自我介绍呢?”廖志明哦了一下。怯生生的道:“我叫廖志明,北京来的。”两人见廖志明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吐着舌头对视一笑。

天色渐晚,夜色中的云南小镇,徐徐清风,风吹树叶莎莎作响。廖志明坐在拖拉机的拖箱里,闭着眼睛。任凭清风拂面。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特别的惬意。裴国强和沈春花好像自来熟似的,两个人坐在车厢里有说有笑的。聊的一头的劲。一路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春阳沟村,这是一个有几百口人的大村子。这会刚过饭点。村民们吃完饭,都在外头纳凉扯闲话。见村头远远的来了一辆拖拉机,大家伸长了脖子望着,七嘴八舌的说开了。“看,来咱村的知青来了,都是城里孩子。吃的了咱这农村的苦嘛。”“你可别小看人家年轻人。人家年轻,有的就是力气,以为是你啊,一把老骨头了。”“你说谁老骨头呢。我看你是欠收拾还是怎么的。”“哟---我还怕你不成啊,来啊。老家伙-----”周边的村民也嚷嚷着起哄。“吵什么呢吵?”只听一个严肃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人群中小声说道:“村支书来了。”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村支书叫沈国明。年轻时当过兵,杀过敌,身板挺直。一张布满沟壑的黑脸,眼珠子瞪的爆鼓鼓的,很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看看你们一群老少爷们,人家年轻人看见你们这幅德行,人家会怎么想你们。不嫌丢人啊你们。”村支书在这阳春沟村是很有威望的一个人,一群人听着,都默不作声。拖拉机在大家跟前停下来了。沈国明早就迎上来了,拉着廖志明和裴国强嘘寒问暖。裴国强嬉皮笑脸的一边和沈国明寒暄着,一边和村民打着招呼。只是廖志明有点羞怯。只是呆呆的一边笑一边点头。

廖志明和裴国强在沈国明家简单的用过晚餐后,就由沈春花领着去住处。村里也没多余的房子给他们居住,沈国明就把自己家后院的一间房子收拾干净了。村里又给置办了两张硬板床,简单的家拾。给廖志明和裴国强居住。沈春花把两人领进屋,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农村人家条件有限,两位就将就着先住着,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我再想办法给你们慢慢的置办。”裴国强拍着胸脯道:“沈妹妹,你太客气了,我们为什么要到农村来,那不就是为了吃苦嘛,条件越艰苦越能锻炼人嘛。”沈春花笑着说:“裴大哥,你的革命觉悟就是高,以后我还要多向你学习啊。”转头又问廖志明:“廖大哥,你看,你还缺什么吗?和我说。不要客气。”廖志明看了一眼。条件是差了点。可人家裴国强都那么说了,自己也不好意思提什么要求了。说道:“哦,挺好的,以后要是缺什么我再和你说吧。”沈春花和两位互道晚安后就关门出去了。沈春花刚走。裴国强就在房间里转着圈的指指点点:“看看,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哎。我说廖志明,你首都来的人住这种地方是不是太委屈你了。”廖志明心想前一分钟还拍着胸脯夸夸其谈的,后一分钟就露出狐狸尾巴了。真是个滑头货。嘴上道:“刚才谁说越苦越好来的。我觉得这挺好。”裴国强嘿嘿一笑:“刚才在人家小姑娘面前,咱还不得摆摆姿态啊,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有啥话都可以直说,小廖,我可是把你当自己人的哦。”廖志明往床上一躺:“坐了一天车,累了,我先睡了。”裴国强见廖志明一头倒在床上,不搭自己呛。也觉无趣。和衣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春花就来敲门。廖志明早就醒了,因为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加上板床硬邦邦的睡着浑身酸疼,一晚上没睡好。只见裴国强睡的呼声震天的,心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听见敲门声,赶紧穿上衣服就去开门。“廖大哥,早。我爹让我来喊你们起床吃早饭。”这时就听裴国强一个轱辘就爬起来在屋里叫道:“沈妹妹早啊,我们马上就来啊。”沈春花往屋里看了一眼,见裴国强穿着短裤与背心,立马收回目光,红着脸跑开了。廖志明看了眼裴国强的样子,笑道:“这是在农村,你穿成这样,人家小姑娘害羞了。”裴国强伸了懒腰,揉着惺忪的眼睛道:“我看这小妮子八成是看上我了。”廖志明一脸鄙视的看着裴国强,摇摇头端着脸盆出去打水洗漱去了。

廖志明和裴国强的一日三餐就在沈国明家吃,村里把两人的口粮分到沈国明家。沈国明父女两都是热情的人。平时就父女两吃饭,挺冷清的。所以也乐得多两张嘴。四人围着小桌有说有笑的吃着早饭。裴国强时不时的盯着沈春花瞧,弄的沈春花低头红着脸拼命扒拉碗里的稀饭,不敢抬头。沈国明一边吃饭一边对两人道:“我们阳春沟这地。有两样东西出名,一是磷矿,一是烟草。在咱村后头就有一座矿山。小裴我看你长的挺壮实的,我呢就把你分配到矿山采矿。为新中国的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小廖呢比较瘦弱,采矿的活怕是也做不来,就跟着春花去种烟草。”裴国强一听让自己去采矿。脸色立马变了。小心翼翼的对沈国明说道:“沈支书,我刚来,可能你还不了解我,你别看我有身上有几块肉,那都是虚的,骨子里没劲。我怕去了耽误村里的工作。”廖志明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沈春花也跟着笑了起来。“廖志明,你笑什么笑。要不咱俩换换。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还好意思笑我。”廖志明一听,把碗往桌上一甩,说道:“换就换,革命工作不分老幼,不分体质,我有一颗热忱的心,你有什么,我看你就是个怂包。嘴把式挺厉害,到关键时刻就成缩头乌龟了。”裴国强见不怎么做声的廖志明当着沈国明父女的面这么奚落自己,一拍桌子,站起身吼道:“廖志明,你说什么。不服咱俩练练,告诉你,老子混社会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敢和我叫板。”廖志明也站起来道:“练练就练练。”沈春花见这两位像是要动真格的,赶紧拉裴国强。沈国明板着脸,冲着两人大声道:“胡闹!都给我坐下。”两人被沈国明的气势吓着了,不情愿的坐了下来。沈国明接着道:“看看你们两人,像什么样子。有点进步青年的样子吗?到了我这,你们那些臭毛病都给我收着点。一切行动听指挥。就你们这种革命觉悟,我看要锻炼的很,吃完早饭,立马给我上工。”沈国明说完,黑着脸出去了。

最终,裴国强还是去了后山开起了矿,虽一百个不情愿,但也确实没办法,只是极可能的在干活的时候耍点小聪明偷些懒。廖志明跟着沈春花种起了烟草,廖志明一个城市里的孩子,从来没下过地,连农具都不会使,还好有沈春花带着,手把手的教他,沈春花是一个外向,大大咧咧的姑娘,在和沈春花的朝夕相处中,廖志明也渐渐的放开了自己的内心,整个人也阳光了,那张平时阴郁的脸时不时的也有笑容了。

这天廖志明和沈春花收工回到家,刚进院子就见沈国明陪着一姑娘在说话。裴国强扯着一张笑脸在旁边端茶递水。沈国明见他们回来,招呼着说:“快过来,这是刚从苏州来的曾美丽同志,小曾同志年纪轻轻的就来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劳动工作,你们都要向她学习啊,来,你们认识一下。曾美丽嫩白的皮肤,一对闪着光芒的眼睛,扎着两小辫,脸上挂着带着米窝的笑容。廖志明见了,心里那片死寂了许久的大海立马翻起了涟漪。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只觉得心脏也跳起舞来了,手也不能控制的抖起来了。曾美丽微笑着来到廖志明的面前,伸出手道:“你好。我叫曾美丽。见到你很高兴。”廖志明傻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握住曾美丽的手,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道:“你好,我---我叫廖志明。北京来的。欢迎你的到来。”裴国强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看见漂亮的女孩,舌头都打结了。”曾美丽红着脸低着头微咳了一下,廖志明才发现自己还死死的握着曾美丽的手。赶紧松开了。呆呆的站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沈春花笑着过来拉着曾美丽的手嘘寒问暖。两个小姑娘一会就熟络起来。跑着去看两个人的房间。曾美丽就和沈春花住一个房间。

自从曾美丽来了之后,廖志明觉得自己的天空辽阔了,生命精彩了。在田里劳作的空当,还时不时哼着小调。见曾美丽干活累了,主动帮忙,递毛巾,递水的。时间一长,村里人就看出点意思来了。沈春花有次拉着廖志明悄悄问他是不是看上曾美丽啦。廖志明红着脸说道别瞎说。我只是看她年纪轻轻的干活挺辛苦的,帮帮他。

其实看上曾美丽的不只廖志明。裴国强也看上曾美丽了。就连村里的狗三都看上曾美丽了。狗三从小父母双亡。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按理说也是个可怜人,可偏偏自己不争气。净干些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大了点懂了男女那档子事之后,就经常爬墙偷看村里女人洗澡。为这事,没少被村里人批斗。现在村里女人见了他都躲的远远的。要说这爱美之心人皆有知。可狗三就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可狗三还真想做只插着翅膀的癞蛤蟆。这天晚上,曾美丽在沈国明家的柴房支了浴盆,放好水。刚脱完衣服准备洗澡。就听见柴房后窗外一声大吼:“是谁在那。站住----别跑。”曾美丽惊的立马穿好衣服。推开门。远远的见裴国强追着一个人跑出去了。廖志明,沈春花听到声音也都出来了,问曾美丽怎么回事。曾美丽说自己在洗澡听到外面有人叫喊,就出来了。这时就见裴国强揪着一个人过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一脚把这人踹到曾美丽脚跟前。喘着粗气道:“这个狗日的偷看你洗澡,还好被我发现了。”说着又是一脚。地上的人抱着头疼的直打滚。沈春花跑过去揪着地上人的耳朵。地上人又是杀猪般一阵惨叫。“好啊----真是你狗三啊。你说你这个龌蹉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啊。你给我起来。”一边说一边揪住了狗三的耳朵:“你说说你,天天活不好好干。整天就琢磨些这些事。真是丢我们全村人的脸。”狗三惨叫着:“哎呦---姑奶奶,求求你松手。误会---误会啊----”沈春花道:“误会?你个狗东西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那你说大晚上爬到我家里来做什么?”狗三拍拍身上的灰,嘿嘿一笑道:“那个---不是从城里来了三位知识青年嘛,我吧---就是想来和他们认识一下,你也知道我没念过书,我最崇拜就是读书人了。这不就过来向各位学习学习嘛。”“你给我闭嘴---”沈春花打断狗三的话.“少在这给我胡扯----有爬墙串门的吗?”“嘿嘿---我这不是习惯了嘛。”裴国强在一旁道:“少跟他废话,把他狗腿打断再把他那玩意割了喂狗。”说着就要上去动手。这时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廖志明一把上去揪住狗三的领口,把他推倒在地,骑在狗三身上,挥拳就往狗三的面门打去。一拳一拳不停手。旁边的三人都惊呆了。全楞在那。直到狗三惨叫着“救命啊----打死人啦”才把三人唤醒。赶紧上去拉廖志明。沈春花一边道:“别打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一边死命把廖志明拉开。对着狗三叫道:“你还不快滚---”狗三见状狼狈的滚爬着站起来,一溜烟的跑开了。廖志明瞪着因激愤而充血的眼睛。紧握着双拳,浑身战栗着。廖志明的样子着实让三个人看着很害怕。沈春花突然觉得眼前的廖志明好陌生,好可怕。完全不是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人了。裴国强走到曾美丽跟前关切的问道:“美丽,你别怕啊,有我在呢?”曾美丽还没从刚才的状况中回过神。听了裴国强的话,感激道:“谢谢你国强哥。今天幸好有你在。要不然----”说着低下了头。裴国强拍着胸口道:“谢啥。有我在,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沈春花过来拉着曾美丽进屋,经过廖志明跟前时,曾美丽看了廖志明一眼。什么都没说。

经历了狗三的事后。裴国强总有事没事的拉着曾美丽聊天。曾美丽一开始还有点害羞,慢慢的两个人也越来越热络了。下了工。两个人还经常去溪边摸鱼。散步。俨然一对。廖志明却比原来更沉默了,一天天的不说一句话。那天,裴国强和曾美丽散完步回到屋里,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脱衣服准备睡觉。一屋的廖志明冷不丁的问道:“那天你是不是也去偷看美丽洗澡了?”裴国强一愣,随即道:“姓廖的,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乱说,信不信我揍你。”廖志明冷冷一笑:“敢做不敢认?我看你比狗三还龌蹉。你个怂包。”裴国强一听,跑过去对着廖志明就是一拳。廖志明的嘴角顿时溢出一缕血丝。廖志明擦了一下嘴角的血,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美丽。”裴国强脸色一紧,立马轻蔑的笑道:“就凭我现在和美丽的关系,你认为美丽会信你的话吗?”廖志明眼睛盯着裴国强道:“这么说,你承认了-----”裴国强道:“是又怎么样。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廖志明盯着裴国强的眼睛又开始充血了,裴国强看着廖志明的眼睛,心里莫名的有一种恐惧感。没来由的---就觉得那片血色后面藏着一个魔鬼。一个急待着扑出来吞噬自己的魔鬼。

第二天,廖志明来到烟草地里。远远的就见沈春花与曾美丽在地里干活。廖志明一个人蹲在地里拨弄着地里的土。想着是不是要把裴国强偷看她洗澡的事告诉曾美丽。犹豫再三,暗自下定决心,必须把这事告诉曾美丽,得让曾美丽认清楚裴国强的真面目。廖志明起身走到曾美丽面前,咳了一声,郑重道:“美丽,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曾美丽抬起头看了一眼廖志明,又把头转向沈春花。沈春花看着廖志明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嘛,干嘛,还不能让我知道啊。有秘密?”廖志明瞪了一下沈春花。提高了声音的分贝:“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少管。”转过头,对曾美丽道:“就几分钟,不会耽误你干活。我在那头田埂上等你”说着扭头就往田埂上走。沈春花见平时一向温和的廖志明突然对自己这么凶,气的直跺脚。曾美丽拍拍沈春花的肩膀,安慰道:“别生气了,我帮你骂他去。”说完就往廖志明的方向走去。温煦暖阳里,徐徐清风轻拂过曾美丽的周身,衣角微扬,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廖志明站在田埂上痴痴的凝望着被阳光包围的曾美丽徐徐走向自己。似乎要让这画面凝望成自己心里永恒不褪色的油画。

曾美丽走到廖志明的身边,一边拨弄被清风拂乱的秀发,一边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廖志明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定了下心神。吞吞吐吐道:“那个----那个-----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事。”曾美丽微愠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吞吞吐吐的。”廖志明这么近距离的和曾美丽面对面的站着。心早就乱了。可到了这地步,不说也不行了,于是把心一横道:“你是不是在和裴国强谈朋友?”曾美丽一听,两颊一抹红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再说我和谁谈朋友也不关你的事啊。”廖志明激动道:“你别被他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问你,是因为我---我关心你。我不想见你被他欺负。”曾美丽怒道:“廖志明,你凭什么说国强。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在谈朋友嘛,我就告诉你,我们是在谈朋友,我喜欢他,用不着你管。在别人背后嚼舌头,我看你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廖志明没想到曾美丽会这样说自己,浑身气的直颤抖。一把抓住曾美丽的手,吼道:“你以为上次狗三偷看你洗澡就那么巧被他瞧着了,那是因为他也去偷看你洗澡了。你醒醒吧。”“啪—”一个清脆的声响,五道手指印落在了廖志明的左脸上。曾美丽挣脱出自己的手狠狠给了廖志明一下。“廖志明。你太卑鄙了,居然还污蔑国强。你滚---”说完。掩面跑开了。廖志明呆呆的楞在那里。这一巴掌似乎不是打在他的脸上,而是重重的打碎了他的心。廖志明拼命的用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眼睛里浸染了一片血色。突然仰天长长的怒啸一声。那一声听来是那么的凄惨,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夕阳下的村落,安详,宁和。下工的村民在村头的小溪旁用溪水洗净手,脚上的泥巴,洗掉一天的疲惫。溪边一颗苍老的槐树下,一个年轻人如一尊雕塑般盘坐在树下。空洞茫然的眼神望着远处。从他身边经过的村民似乎从那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让人不安的红色。沈春花踏着夕阳来到槐树下。低下身子拍了一下年轻人的肩头,在耳边叫道:“廖志明”年轻人身子微颤。惊扰了他的沉思。廖志明转过脸,见是沈春花,笑道:“你怎么来了。”沈春花笑着坐在廖志明的身边道:“没看到你人,你原来躲在这闲坐呢。”沈春花望了一眼廖志明脸颊残留的一抹指印,关切的问“你没事吧。”廖志明不置可否的凄然一笑,没有说话。望着远方道:“春花,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喜欢的如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那般痛过吗。”春花叹着气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从小在这个村子里长大,我们乡下人感情简单,直接,喜欢就说出来,不喜欢也说出来,喜不喜欢都不会记恨。我记得村里的老人说过缘分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宿命。强求不来。”廖志明感伤道:“有时候感情说起来比做起来难。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欣赏她的容颜,控制自己的鼻子不去咀嚼她的体味,控制自己的双腿不奔向她的所在。却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那颗心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说没就没了。心若没了,躯壳也就再没了灵魂。”沈春花分明看到了廖志明眼里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泪珠。沈春花不知道怎么安慰廖志明。只是轻轻道:“只要你想开一点。乐观积极一点。没有谁可以夺走你的心的。其实除了感情。我们还有亲情嘛。你千万别钻牛角尖啊。”廖志明自嘲的笑道:“亲情?呵呵---我爸妈这几十年说过的话我都能背出来。现在我懂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爸根本就不爱我妈。”沈春花沉默着看着廖志明。不知道说什么。突然见廖志明的眼神一个冷冽,喃喃自语道:“谁也别想夺走我的心。谁也别想-----”沈春华觉得廖志明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害怕。

这一天。廖志明去镇上办事,回村的时候带回了一瓶烧酒和一包花生米藏在了床上的被窝里。吃过晚饭,曾美丽和裴国强又相约着出去散步了,廖志明知道他们一定又是去小溪后边的小树林。因为有几次他悄悄的跟踪过他俩。廖志明见他俩出去后。回屋拿出藏在床上的烧酒和花生米揣在怀里从后门悄悄的溜了出去。一路上小心翼翼怕被人看见,幸好这会,家家户户都在家吃饭,再加上都干了一天活。也都懒得出来溜达。廖志明拐了几个弯来了村子最后面的一个破落的院子前。见屋里闪烁着微弱的光,于是上前扣了几下门。就听见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别敲了,自己进来吧。”廖志明推门进了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破败不堪。廖志明推门进了堂屋,狗三一见来人是廖志明,警觉的往后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廖志明,声音都抖了起来:“你----你来我家---想干什么。”廖志明拿出怀里的烧酒举在手里晃了晃,笑着说:“狗三哥,你看,你比我年长,我就喊你三哥。我今天来是为上次冒犯你的事,向你道歉来了,和三哥你喝几杯。”狗三一听,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看着廖志明手里的酒,就立马放下心防了,狗三想着,自己都记不得自己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管他呢,有酒先喝了再说。于是笑着道:“哈---过去的事还替它做什么,我也不是个记仇的人。”说着让出凳子给廖志明坐下。两个人就就着花生米喝了起来。廖志明给狗三斟满酒,又给自己象征性的倒了点。举杯道:“三哥,我敬你一杯,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弟我当天的冲动。”狗三嬉笑着道:“来---来—干”说着一仰脖子。全进了肚子。廖志明只是用嘴抿了一下,根本没喝,狗三也不在意,这样更好,自己可以喝个够。几杯酒下肚。狗三话就多起来了,和廖志明说着村里东家西家的小秘密。突然神秘兮兮的凑在廖志明耳根边道:“兄弟,看你今天这么够意思,我告诉你件事,那天我翻墙进去偷看那小姑娘,刚翻进去,我就见和你一起我们村的那小子趴在后窗看呢。结果这小子贼喊捉贼。先叫起来了。你说我倒霉不。我看这小子也不是好货色。”廖志明沉着脸道:“那你当初怎么不揭发他。”狗三一拍大腿道:“你当我傻啊----像我这种犯过错误的人说了有人信吗?这小子那天追上我,威胁我道,我敢乱说,就把我往死里打。结果你看到了。我也就配合他演一下戏罢了。可没想到半路你杀出来,把我打了个半死。不过看你今天请我喝酒的份,这些事我就当一个屁放了。”说着举起杯子。一口喝了个底朝天。廖志明铁青着脸,紧握着拳头。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狗三只顾自己喝的畅快,根本没在意廖志明的情绪变化。一瓶酒见了底,狗三迷糊着,向廖志明挥挥手:“兄弟,哥哥我谢谢你了。我得睡会了。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方便吧。”说完就迈向床,一头倒在床上,片刻就鼾声大作。廖志明上前用手推了推狗三。狗三就像条死狗般一动不动。廖志明拿出随身携带的布把酒瓶仔细擦拭了一遍。然后拿起狗三的手在酒瓶上按了好几下。然后把自己喝酒的碗拿布擦后放到了放置碗筷的柜子里。最后来到床边,轻手轻脚的把狗三的上衣脱下来。熄了火。蹑手蹑脚的出了狗三家。

浓墨般的夜。死一般沉寂的村落。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如利刃般划破了让人窒息的夜。“杀人啦----杀人啦----”一个女人万分惊恐的呼叫声。伴随着四起的狗吠声,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来了。沈国明也被这叫声惊醒了。赶紧穿衣起床,来到院子里,沈春花正准备推门出去,见爸来了。回头对沈国明道:“爸,我先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你去休息吧。”沈国明道:“我是一村之长。肯定是出事了,我们一起去瞧瞧!”两人出了门。见陆续有人披着衣服从家里出来,大家见了沈国明,都询问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呀。沈国明说着我这也是刚出门,不知道什么回事,大家一起看看吧。接着问道,这声是从哪户人家传出来的呀。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听着好像是从狗三家那个方向的。有人接腔道:狗三一个光棍,我听着可是女人的声音,难不成狗三他----沈国明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别吵了,先去狗三家看看再说。一群人匆匆来到狗三家,刚进院子,就见田寡妇失魂落魄的从里面跌跌撞撞的冲出来,迎面撞在了沈国明的身上。沈国明抓住田寡妇的双臂。摇晃了几下道:冷静点---出什么事了,慢慢说。田寡妇用手指着狗三的堂屋,颤颤巍巍的道:“狗三----狗三他被人杀啦。”众人一片惊叹声。村民喊着进去瞧瞧,沈国明略一沉思,回过头拦住村民:大家冷静,听我说,现在我们要保护好现场。春花你去找两人现在就赶到镇上派出所去报案。没事的就回家歇着吧。别都在这乱哄哄的破坏了现场。村民见状各自议论着这狗三到底是得罪谁了,遭此毒手。回家去了。沈国明嘱咐春花道,你现在就去镇上派出所。我在这守着现场。春花答应着走了。沈国明走到堂屋口,探进半个身子往里看,就见狗三斜躺在床上。头上满是血,已凝固。床边的地上有半截沾着血迹的普通砖头。沈国明回身到院子里,蹲下来问还瘫在地上的田寡妇:“我问你,大半夜的,你不在家呆着,跑到来这做什么?”田寡妇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我----我来借个东西---”沈国明怒吼道:胡说八道,你以为你在村里那点破事,我不知道吗?我是看你一个人也怪可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现在死了人,你要不说清楚,你可有大麻烦。田寡妇一听,怕了,拉着沈国明的胳膊道:村长,我说—今天白天狗三和我约好了,晚上来我家找我,我一直等到下半夜都没来,我想着这小子敢耍老娘,越想越气,就爬起来来他家找他算账,来了后,屋里一片漆黑,我喊他也没人应。我就把蜡烛点了。一回头就看见狗三他-----说着,捂着脸低声呜咽着。

话说沈春花喊上村里的一个壮小伙去镇上。刚走到村头,就见老槐树下坐着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这时黑色的天空已被白色挤出了一条缝,借着那微弱的晨曦。感觉是裴国强。春花跑过去见真是裴国强。怀里的人是曾美丽。两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裴国强的手上还沾有血迹,曾美丽则蓬头垢面,衣服多处也被扯破了。春花惊道:“你们大晚上坐在这做什么,你们这是怎么了。”裴国强回过头,眼神绝望:“狗三这个狗娘养的,把美丽玷污了—”沈春花惊呼道:你说什么?说着蹲下身看着美丽,美丽面色晦暗,面颊全是干涩的泪痕。春花见到美丽这样子,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狗三这个杀千刀的。死的好,活该。裴国强看着春花道:“你说什么?狗三死了。不可能,我只是砸了他一下。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啊。”“什么?狗三是你杀的”春花跌坐下地下。

太阳的光芒终究驱散了天空的黑。村头的溪水泛着粼光。苍老的槐树贪婪的吸允着太阳的营养。年轻的狗三躺在担架上,身上的白布永远的遮住了阳光。“抬走吧。”派出所的老邓吩咐着两个民警。老邓和沈国明是以前一起扛过枪的战友。接到报案,就立马赶过来了。沈国明见老邓已勘察完了现场,过来拉着老战友问情况。老邓掏出烟,发了一颗给沈国明,自己点上,抽了两口道:“现在基本可以判定致命伤就是额头上的钝击伤。我看了一下,至少砸了有五次以上。凶器嘛就是凶手遗落在现场的那半块砖头。凶手挺狠啊。”随即道:“对了,听说你们已经控制住凶手了是吧。”沈国明:“凶手倒还不一定。他只承认只砸了一下。”老邓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踩了踩:“走,领我看看去。”

裴国强承认自己砸了狗三后,就被村民们关在了村里的一个存放粮食的仓库里。门口还有两个村民守着。沈国民和老邓来到仓库门口,看守的村民立马打开仓库门。两人进去后,见裴国强瘫坐在地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气神。一夜间似乎衰老了好几岁。老邓咳了一下,对裴国强道:“说说事情经过吧?”裴国强似乎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整个人有点恍惚,嘴里念念有词:我没杀人,不是我杀的,我只砸了一下-----。老邓不禁皱了皱眉,道:现在所有的证据对你都不利,我希望你最好坦白一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讲个底掉,别试图隐瞒什么。裴国强还是念叨着我不可能杀人。沈国明见状,把老邓拉到一旁,悄声说:“我看他这会情绪很不稳定,用强反而适得起反,要不我来试试,毕竟我和他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心理上比较容易接受一点。”老邓看了一眼裴国强,叹道:也只能这样了。沈国明说着来到裴国强身边,蹲下身子坐在裴国强的身边,柔声道:“国强啊,你看。这些天你也一直住在我家。我呢就春花这么一个闺女,你和小廖,小曾来了后。我这院子就热闹起来了,说句真心话,你刚来那会,我还真对你有点看法。认为你太骄纵,但时间长了,我发现你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热心,干活也起劲。我都把你们当我自己的孩子看啊,现在小曾和你出了这样的事,我很心痛啊。要说这个责任啊,我也有责任,我是一村之长,却没能把狗三教育好,才导致了这样的事情的发生啊。可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像个男人一样勇敢面对。不管结果是什么样的,但我们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裴国强听了沈国明话,低着头哭了起来。沈国明慈爱的搂着裴国强的肩膀:孩子。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点。沈叔在这边陪你。裴国强哭了一会,哽咽着抹掉眼泪,对沈国明说道:“叔,你们问吧。我会好好配合你们。”沈国明欣慰的点点头,转头向老邓招招手。老邓走过来说道:“先说说曾美丽被强奸的经过吧。”裴国强沉默了一会,似乎不想再回想那噩梦般的一幕,昨天吃过晚饭我和美丽去溪边散步,后来就去了后面的小树林,我们走走停停,后来累了就倚靠着坐在林子里谈梦想,说理想,我们是那么的开心,突然就感觉旁边有个黑影闪过,当时天已经很黑了,也没看清。一开始也没在意,可后来又看见了那黑影闪了一下,我就让美丽呆着别动,自己去黑影的方向去看看是谁在捣乱,可我刚走了没几步,就感觉有人从背后给了我一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就看见美丽衣服不整的躺在地上哭。说着裴国强拼命打着自己的头,自责道,都怪我,我不应该把美丽一个人留在那的,都怪我。老邓沉思了一会,道:“那你凭什么肯定就是狗三干的呢?”裴建国眼里喷着怒火说道: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畜生干的,一个多月前,他偷看美丽洗澡,被我逮到了,当时春花和廖志明也在场。那天美丽挣扎中扯下了那畜生的衣服纽扣。我后来跑到狗三家见他喝醉了在睡觉。上衣确实少了一个纽扣,衣服上还沾着泥土。你说不是这畜生干的还有谁?老邓接着问道:然后你就抄起砖头把他砸了?对了,那块砖头你是从哪弄来的?裴国强说道:当时我想把狗三揪起来,可他睡的像头死猪一样,我一气之下,到他院子里捡了块砖就进去把他砸了。老邓追问道:砸了几下?裴国强看着老邓的眼睛,说道:就一下。老邓蹲下来,盯着裴国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当时气愤难当,就拍了一下?也许你都不记得你当时拍了几下了吧。裴国强听了老邓的话,似乎也犹豫了一下:我----我记得我就拍了一下,我也没想杀他呀。老邓站起身,没再说话,招呼着沈国明,两人出了仓库。沈国明急切问老邓怎么看,老邓想了会道:我看这案子已经很清楚了,狗三一直对曾美丽心怀不轨,昨天夜里跟踪他俩去了小树林,打晕了裴国强,然后强奸了曾美丽。裴国强醒后,知道事情真相,一气之下,把狗三杀了。沈国明反驳道:可裴国强只砸了他一下啊,狗三的尸体你也看过了,脑门上可不止一下啊?老邓拍着沈国明的肩膀道:老沈啊,我知道你和裴国强有感情,可你想想,人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可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砸过多少下了。这个裴国强,我立马把他带到镇上去。审讯完,就等着法院判吧。沈国明还想说什么,老邓摆摆手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沈国明哀伤的叹着气。什么都没说。

曾美丽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情绪很不稳定,一睡着就做噩梦,春花和廖志明轮流守着美丽,怕他想不开,做傻事。这一躺,就是半个月,期间不停询问裴建国的情况。春花也不敢把实情告诉曾美丽。只是说要拘留一段时间。其实春花听沈国明说起裴国强已经被认定故意杀人了,现在就等着法院判决了。廖志明在这期间对曾美丽呵护备注。除了上工,就守着曾美丽。曾美丽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了。这天,曾美丽很早就起了床,拉着春花要去镇上看裴建国。春花就推脱着说今天地里事情多,过些天再陪她去。春花下地后,廖志明就来到曾美丽的屋子,坐在曾美丽的床边道:美丽,其实有件事你早晚要知道的,其实裴建国不是拘留。是被抓起来了,是杀人的罪,弄不好要枪毙的。曾美丽一听,吓的差点要昏过去。廖志明赶紧扶住曾美丽,安慰道:不要多想了,你还年轻,想开一点吧。曾美丽挣开廖志明,趴在床上失声痛哭。廖志明嘴角露着笑意的出了屋子。

初秋的风带着寒意袭过山村,这天清晨,沈国明和春花,廖志明,曾美丽去了法院,今天是裴国强宣判的日子,曾美丽经过了这些事,人明显的消瘦了好多。脸上也早没了往日的神彩。最终裴国强被判了无期徒刑。曾美丽当即就晕了过去,好一会才苏醒过来痛哭不止。一个月后,曾美丽一个人去监狱看了裴建国,回来后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天没出来。第二天找到廖志明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廖志明激动难抑。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曾美丽面无表情的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廖志明兴奋的一把就把曾美丽搂在怀里,呢喃着:我喜欢你,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曾美丽悄悄用手抹掉了自己眼眶的泪水。

国家恢复了高考,下乡知识青年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城市。廖志明带着曾美丽离开了山村,回到了北京。廖志明去了机械厂做了工人,曾美丽当了一名小学老师。结婚那晚,当廖志明趴在曾美丽身上的那一刻,曾美丽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小树林,那个在树林里蹂躏自己的人和现在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多么的相似。曾美丽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身子如同陷入了冰窖般发冷。她敢肯定那天小树林里的男人就是廖志明。

她想杀了廖志明,杀了这个毁了自己幸福的恶魔,但不是现在,因为她已经有了身孕,她自己很清楚,这是裴国强的孩子,她又回忆起和裴国强在那片小树林,两人私定终生,偷吃了禁果的夜晚。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十几天之后她的幸福就被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魔鬼给毁了,她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她得忍着,直到孩子降临的那一刻。

孩子满月的那天,曾美丽很早就起来了,她先去了趟邮局,寄了一封信给沈春花,又去菜场买了肉和鱼。晚上放了学,赶回家做好了饭,等廖志明回家。廖志明回家后,见曾美丽做了一桌子的菜,正微笑着坐在一边看着自己。有点奇怪,要知道结婚这么久,曾美丽就没怎么对自己笑过,也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曾美丽站起身走过去帮廖志明脱掉外套,柔声道:“累了吧,赶紧坐下吃饭吧,今天是孩子满月,我们好好庆祝一下。”说着就拉着廖志明坐下,开了酒,为他满上。廖志明心想着曾美丽一定是生了孩子,心也定了,要好好和自己过日子了。心情就出奇的好,大口喝着酒。吃着菜,看着曾美丽笑。曾美丽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酒,对廖志明说道:志明,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儿子满月了,我今高兴,来我们喝一杯。廖志明赶紧拉住曾美丽道:你从不喝酒的,你还是别喝了。曾美丽推开廖志明的手说:没事,就此一次。说着一口气喝光了。浓烈的酒精呛的曾美丽眼泪都出来了。廖志明忙着给曾美丽夹菜:快吃点菜,让你别喝别喝,偏要喝。

廖志明喝多了,曾美丽扶着廖志明去了床上。曾美丽看着躺在床上的廖志明,脸上露出了积蓄已久的仇恨的神情,她来到厨房,拿起了菜刀,慢慢的进了卧室。她颤抖着双手举起菜刀,就往廖志明的脖子上砍去,睡梦中的廖志明一声惨叫,从睡梦中惊醒,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抓住了曾美丽砍向自己的第二刀。曾美丽叫喊着:我要杀了你这个恶魔,是你毁了我的幸福。廖志明捂着脖子,脸上现场狰狞的表情:看来你是都知道了啊,没错,当初是我强奸了你,不过还有件事你不知道,狗三也是我杀的,哈哈----廖志明凄惨的笑着:我恨裴国强,要不是他,你早就是我的了,我恨你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曾美丽凄厉的叫着拼命想砍向廖志明,廖志明一把夺过曾美丽手上的刀,一下捅进了曾美丽的腹部:我让你陪我一起死。你死了就永远是我的了。曾美丽一下倒在了血泊中,她看到了窗外皎洁的月亮,看到了那一片宁静的小树林。看到了两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在溪边嬉戏追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沈春花去监狱看望裴国强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曾美丽和廖志明都已经去世了。她哭着把信交给了裴国强。裴国强回到监室,颤巍着打开信。

国强: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出事了。你出事后,我很想一死了之。但等我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后,我下定决心要生下我们爱的结晶。每天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的信念就是你。我每天想着我们在山村开心,无忧的日子,想着那一片小树林,想着你逗我笑。想着你宽广温暖的怀抱。记得那次去监狱看你,你让我忘了你,让我嫁给廖志明,说他喜欢我,会对我好的。我当时好恨你,你就这样无情的把我推给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人。可我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得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所以我听了你的话,嫁给了廖志明。结婚后我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那天在小树林的男人应该就是廖志明。我知道后,我就天天生活在无尽的痛苦里,我想杀了他,可一想到孩子。我就只能痛苦的忍着等到我们的孩子出生。明天我们的孩子就满月了,是个男孩。很健康。长的像你。我和廖志明之间必须得有一个了结。我出事了,春花答应我会帮忙带我们的孩子,你放心吧。国强,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认识了你。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和你在山村的日子,无奈命运捉弄。但我不后悔。毕竟我们曾经拥有过。国强你在里面好好照顾自己,记住,不管我在哪里,心里永远牵挂着你。

永远爱你的美丽

裴国强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信纸上。撕心裂肺的哭着:美丽---------

多年后,草长莺飞的季节。一个脸色憔悴,满头花白的男人跪在一座孤坟前,双手温柔的抚摸着石碑上泛黄的相片。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嘴里呢喃着:美丽----我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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