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禾雨
01喜欢孙燕姿吗？
“喜欢孙燕姿吗？”这是阿玲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见我点头以后，她撩起一边黑色的大波浪卷发，取下挂在耳朵上的白色耳机，当她的手一点点靠进我的左耳时，我整个身子往左边倾斜了一下。见我轻微的躲闪，她缩回手把耳机放在了桌子上。我看她嘴角上扬脸上挂着轻微的笑，我的局促感顿时少了一些。我拿起那只耳机塞入耳朵，“以为只要简单的生活，就能平息了脉搏，却忘了在逃什么……”我一时想不起这首歌的名字，很熟悉的旋律，孙燕姿低低的声线慢慢钻入耳朵。
那天是周六，诺大的自习室空空荡荡。我刚进来的时候，里面只有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坐在最后一排。我一向是个不怎么会看眼色的人，昂着头进去坐在了第一排。我一边拿出英语六级模拟试卷，一边在心里暗骂着：奶奶的！你们给本姑娘滚出去！后面的那俩孙子正好也是一对不怎么会看脸色的人，卿卿我我就算了，还那么大声。我的抵抗力快到临界点的时候，阿玲像个英雄一样走进来。圆圆的娃娃脸，大大亮亮的眼睛，一头海藻似的大波浪，宽大的白色T恤罩在身上。我肯定她是个美女。她径直走到我的旁边坐了下来，我竟像个男生一样紧张起来。
“喜欢孙燕姿吗？”甜美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的声音很像梁静茹。
听着孙燕姿的歌，试卷上的英文字母变得逐渐模糊，我一向是个不会一心二用的人。我正想好好听完这首歌的时候，她突然测过头来问我，“没有男朋友吗？”我摇头。她说，“上大学，不谈场恋爱多没意思，那不跟上初中高中一样。”“你有怎么不去跟男朋友约会？”“他在老家。”“你不会高中就谈了吧？”“那时条件不允许。”“别说高中，初中就有人谈恋爱啊。”我测过头回应她的话。“他是我高中的语文老师。”“啊！”我惊的只剩一个感叹。我的反应没让她尴尬，她只是认真的跟我说：“还有更让你惊叹的，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
临走的时候我才知道她看的书是《教育学》，她应该在准备考教师资格证。
02她是一只勇敢的不计后果的飞蛾
很快我们就第二次见面了。忘了是星期几，但不是周末。因为一楼的教室都快满了，我跑到二楼，走到第一间教室门口，撇了一眼，人很多，欲往下一间走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敲教室里靠走廊的窗户。阿玲歪着脑袋，眼睛大大亮亮的，她把海藻似的长发全部扎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十指触着凉凉薄薄的玻璃，嘴巴张的大大的，对着窗户外面的我说：嗨！
我走进去径直坐在了她的旁边。她还在看《教育学》，我的六级已经考完了，过没过还不知道。她问我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说有。明天晚上陪我去买内衣吧。我答应说好。之后我的商务英语书就成了摆设，我一直在偷看她的胸部，猜测着她应该穿什么尺码的文胸。
第二天下午放完学，我们约好去学校的小食堂吃鸭血米线。她的碗里还有一大半时，我的已经见了底。她取笑我，怪不得你没有男朋友。女生都是在叽叽喳喳里变得逐渐熟络和亲密。
“我昨天目测你应该穿36的，身材要不要这么好，38，我的天！”
“你不会穿32的吧，发育不良”，她一脸鄙视的模样。
“哪有，34的好吧。”
“怪不得你没有男朋友。” ……
“你说黑色的好看，还是红色的好看？”
“还是挑浅颜色的吧，白的，蓝的，那件粉的也行……”
“老板，我要这件黑的。”
他要来杭州了，参加一个教师研讨会。我看着她大大亮亮的眼睛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你瞧，她多像是一只勇敢的不计后果的飞蛾。
03亲爱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黄昏的操场。她坐在网球场里，看我远远的走来，站起了身。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圆圆的娃娃脸上，厚重的粉底，浓黑的眼线，红艳的唇色，黑色的大波浪顺肩而散。她不再那样轻轻笑了，她没有再张大着嘴巴跟我说嗨。我的心开始下沉。我走过去她拉着我挨着她并肩坐了下来。
她不说话，下巴微抬，露出脖子前一块白皙而光滑的皮肤。夕阳大片大片地映染在她的瞳仁里，满满的忧伤。她把头歪过来靠着我的肩膀，感觉她的身子也整个倚了过来，很沉，我没有动。
他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跟他说我不会破坏他的家庭，给我一点爱他的权利。他说我们不合适，说我还是个孩子，我把一头的直发烫成了这样，我学着穿高跟鞋，学着化妆，学着做饭。我已经考完了教师资格证，我正在一点点努力靠近他……”她呜呜地哽咽起来。眼泪，很轻地从粉底上没落。妆花了，眼睛下面黑黑的一坨，宽大的T恤里面整个身体像是垮掉了。此时的她多像一个坏掉且脏了的布娃娃，我看着她的眼线，睫毛膏，粉底缓慢而衰败的融合，我侧过身来抱紧她。
“他让我好好读书，我不愿意听他说这样的废话，他还是把我当成他的学生吗！他搂紧我的时候我明明听见他的心跳得比我的还快。他妈的骗子！”我除了抱紧她，安抚她的背，我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或者跟他一起破口大骂。我只能在心里默念着：亲爱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04她说：不介意孤独，比爱你舒服
后来我们还是偶尔碰面，约饭，约晚自习，约逛街。只是对于她的那个他，我们闭口不提。我所知道的微乎甚微，其中的故事只能靠大把大把的想象来填补。
她不再穿他那件宽大的T恤，那是她曾经撒娇向他讨要的。她把海藻似的卷发拉直，把蹩脚的高跟鞋换成了帆布鞋。阿玲是个漂亮的姑娘，走在哪都是一道风景。她收到的情书和各种各样的表白越来越多。她说她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文艺婊。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后。
她又开始过上了鲜活的日子，跟那些漂亮姑娘的大学生活一样，上课，逃课，收情书，拒绝表白……我都快要忘了她曾经有一个男朋友。直到一天我一边听孙燕姿的《我的爱》，一边看她更新的微博。图片是那件宽大的白T恤衫，耳朵里孙燕姿唱着：“以为，只要简单了生活，就能平息了脉搏。却忘了在逃什么……”阿玲发的微博文字是这样的：
微笑的神态，手掌的纹路，走路的姿态，抽烟的样子，衣服上肥皂水洗净的味道，瞳仁和头发的颜色，阳光下侧脸的轮廓……好多好多，用心记下来，然后离开。在以后的路上，用一生去忘记。用时间去擦洗，干干净净。
我给她留下一行小字：亲爱的，一切都会过去。
她在我空间留言：亲爱的，我再也不会取笑你没有男朋友。一个人的状态挺好的，想看书了就看书，累了就睡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联系谁就自己安静一阵，出去逛街或是宅在屋里怎么都好。对爱情最好还是保持点儿洁癖，不要随便开始，不要急着妥协，真正值得的东西都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一起珍惜还可以单身的日子吧，不介意孤独，比爱你舒服。
我读着她的留言笑着流下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