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格与弗洛伊德的相爱相杀

西方现代精神分析学界双雄,本应是日月同辉共创辉煌的一对,怎奈上演了一出相爱相杀的戏码,相互依存后分道扬镳。他们之间的故事,既是各自人生中的重要笔墨,也是现代精神分析理论的演化过程,他们对心理治疗核心问题的关注,打开了我们了解自身的大门。至于偏好哪方,完全自愿。


弗洛伊德(左)    荣格(右)


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领域的地位如泰山般不易撼动。而对荣格,我们却是陌生不少,他以弗洛伊德理论为自己的执业参照,而后慢慢发展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宏大面向。

荣格在上学时就公开支持被视为异端的弗洛伊德,研究他的理论,当老师时也教授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课程,并在实际治疗病人时运用他的方法。两人多次通信,更是有过不少面谈。荣格向弗洛伊德请教,弗洛伊德更是把荣格当做自己的接班人。

“弗洛伊德在此方面对我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特别是他在关于癔症和梦的心理分析方面所进行的那些基础性研究...尽管他只是个精神病学专家,但他却也把心理学引入了精神病学。”

很多资料显示,那时的弗洛伊德与荣格的关系像父子。

其乐融融的美好画面。

但鸟儿长大总是要飞的,尤其荣格是一只有自己想法、骨骼健壮、翅膀有力的鹰。

荣格在实践中逐渐发现,人类心灵拥有十分宽广的疆界,每个病例情况不同因此解决方案应是独特的,如果弄不懂病人那些隐含的象征意义,他认为对治愈病患来说很困难,因此荣格开始研究神话。他记录自己的梦,研究其中的符号和它们的象征意义,发现精神病学家需要处理的不是个人问题而是人类整个心理世界的问题。


荣格画作


发现人类集体潜意识对个人的影响后,荣格认为弗洛伊德的理论存在其局限性。“对于受压抑的内容方面,我无法赞同弗洛伊德的观点。他认为压抑的原因是由于性方面受创伤。就我的实践经验来讲,还有从我掌握的那些病例中推出,性问题仅是起到一种附属的作用,另有其他因素更重要,譬如说,社会适应性问题、生活中重大事件所导致的压抑感、声望方面担忧等。后来,我把这些病例向弗洛伊德做了阐明,但他却坚持认为它们的真正源泉是性方面的原因。对此我深感不满。”

表面看,两人的分歧似乎与理论有关,但深究细节,神秘主义似乎是两人分裂的核心原因。荣格从小就亲身体验过多次神秘事件,他与弗洛伊德从一开始接触时就表明他在涉猎与神秘主义相关的研究,但弗洛伊德在怀疑的同时指出那只不过是被压抑的性欲而已。

标志两人最终决裂的决定性事件发生在最后一次见面中,在探讨过一个病人的病情后话题转向神秘主义。两人争执的情绪不断上升,正当荣格竭力吞下溜到嘴边的尖刻话语时,“我的横膈膜仿佛变成铁做的,逐渐变得火热,成为红光闪耀的拱顶。就在这时,我们身旁的书架突然砰的一声,两人都吓得跳了起来,担心会被它压倒。我对弗洛伊德说,瞧,这就是一个所谓触媒性的外在化现象的例子。‘少来了!’他叫着,‘胡说八道’。‘才不呢!’,我回嘴,‘你错了,教授。为了证明我的看法,我敢预言,待会儿还有另一次巨响!’果不其然,我的话刚说完,书柜便发出同样响亮的声音。”


弗洛伊德肖像漫画

荣格在事后回忆和弗洛伊德的见面,认为弗洛伊德在推倒上帝之后又把自己的性理论塑造成另一个上帝:“亲爱的荣格,请答应我,你永远不会放弃性欲理论,这是全部事情的根本。你知道,我们必须使它成为理论,成为一种教条,变成坚不可摧的堡垒。”荣格很惊愕,问他用堡垒防卫什么,他回答:“要防黑暗的烂泥沼”,然后他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神秘主义的”。

除了这次细节详尽的见面,弗洛伊德还曾经两次在不同场合当着荣格和其他人的面晕厥,弗洛伊德认为这蕴含着荣格潜意识里希望他早日死掉。荣格回忆,“他的神智已多半恢复,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时瞧我的眼神。当时他不能动弹,用孩子看父亲般的眼神望向我。”他认为弗洛伊德两次晕倒的原因都是由父杀子的幻想引起。


《危险方法》剧照,弗洛伊德(左)荣格(右)

荣格与弗洛伊德之间的相爱相杀,从后者影响前者开始,前者逐渐发展出有别于后者的理论基础,到两人结束友谊,这些当事人叙述的事情读起来相当吸引人。不过在八卦之外,知晓精神分析的核心以及两人的主要学术论点,应该是更有价值的事:

1、西方现代精神分析的核心是潜意识;

2、弗洛伊德认为一切心理病症都有其原因,都与童年时期的性创伤有关;

3、荣格通过大量研究则认为,人的潜意识由个人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构成,集体潜意识先天存在而不是后天培养的,因此弗洛伊德的理论由于只能推到个人潜意识,存在局限性。同时,即使是在个人潜意识的部分,性创伤也不是唯一致病的原因。

4、弗洛伊德的理论偏重医学精神病学领域,荣格的理论突破医学扩展至人类文化学;

5、虽然两人的理论基础不同,但都是精神分析领域的先驱,为人类研究潜意识做出了重大贡献。


荣格在自传中这样评述弗洛伊德,“他发现了一条通向潜意识的途径,这也推动了我们文明的进步。由于肯定了梦的价值—那与潜意识息息相关的最重要的信息源泉,他把一种貌似已彻底丢失了的工具再次交到了人们手中。”

弗洛伊德和荣格让我们重新开始关注自身,而不是仅仅把目光投向外部世界。但这仍旧不够,我们还需要在这条路上做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慢慢靠近自己。


“尽管现代人接触潜意识的观念已有半个世纪之久,但当代的文化意识却仍未接受有关潜意识的观念及其所蕴含的意义。如此说来,理解心理世界具有两种极性的基本观点在将来仍是一项有待完成的任务。”

——卡尔·荣格



一排左二:弗洛伊德    一排左三:荣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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