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境成丹万骨枯(第三十四章:酒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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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那小景怎么办?不能近身,难道把她扔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吗?还有我的阿尘,我的阿尘怎么办?……”

程可堪说着说着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梁涛将她抱进怀中,轻轻安抚道:“会有办法的,别着急,一定会没事的。”
梁尘飞自始至终也没说过一句话,目光呆呆的像是陷进了往事之中,失魂落魄,像是只余了一具空壳坐在那里。

“万修谷的毒圣精通毒理之术,如果你们能找到她,或许段小姐还有一分希望。”

终究是有些婉惜,她不能将红月说出来,只能另指了一条路给他们。

梁涛与程可堪听她这话一说,自是大喜,可未等他们喜上心头,云七酒便又道:“只是那老头行踪不定,怕是你们寻起来也不会容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这些金银花粉中混着雪莲根粉,每日取少许混在汤水中给段小姐服下,能暂时压压她身上的毒,你们也能不远不近的与她说说话。”

话虽如此,可梁家手里定有些人手,想找万老头也并不会难到哪里去。

她知道,却并不想说破。

低头从袖中拿出一绿色小瓶递给梁尘飞,他恍恍的接过来,起身对云七酒拱手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姑娘。”
“不必,只是这些粉末也只能浅遮段小姐的毒性,梁王爷千万不要因为怜惜心痛而过多接触段小姐,更不可碰其眼泪血液甚至汗水,非不得已的碰触,最好能隔着衣物,绝不可有肌肤相亲之事。段姑娘所用所生之水,需以浓醋兑掺之后,倒在少人之处,万万不可害了他人。”

她语气谨谨的再三交代着,梁尘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已然恢复的了稳重成熟的模样,那一眼,他看的疑惑,却也似乎在云七酒身上探查着什么。一名普通的江湖女子,怎么可能如此神通难测?云七酒没理他那疑惑的目光,转身向程可堪交代了些如何帮段韶景调理身子的方法,她现在神智未归,识人不清只是暂时的,日后好好将养,自然会好。

至于段韶景是被谁害成这样的?云七酒只告诉他们是一个隐匿的组织,以白竹为符,其他的,她也没再多说什么。仇是要报,可眼下敌在暗,他们在明处,贸然行动不是上智,显然,他们也清楚,先治好段韶景才是最重要的。

夜晚又一次降临,云七酒让曲姐收拾了行礼,她要马上赶回毒情谷,云七水如果真的要醒,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了,想起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她哀叹一声,万事难料,活一天算一天吧!

红月的身孕已经快七个月了,可云七酒因着寻九境丹也没陪过她几天,还让她整日担心不已,她深觉自己这个朋友当的不称职,更愧对红月肚子里那个将来叫自己姨姨的小侄。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却听头顶突然起了一阵笛声,抬头一看,斛律谦烈一身白衣坐在亭子上,手持玉笛,印着皎洁明亮有月光正吹着一曲《送君行》。


“律公子消息真是灵通,我下午才说要走,你晚上就知道了。”
斛律谦烈眼尾一弯,却没答她的话,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吹完整整一曲方才应声:“有没有兴趣与本公子喝一坛。”

他从身后提出两小坛酒,泥封红盖,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好酒。

“律公子相邀,本姑娘自然奉陪。”

他听着这回话,笑意不减,笛入腰间,双手各提起一坛酒,转身便跃入了茫茫夜色中。云七酒唇角一挽,提力而追。两人直奔洛阳城外而去,云七酒未尽全力的追,斛律谦烈也未尽全力的跑,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到了城外的洛水河。

见他还欲踏水而行,云七酒拨力而起,直击他手中的酒坛而去。

“云姑娘着急了。”
斛律谦烈嘴里笑着,身子却在踏上那河上栏桥时一转而错掉了她的伸过来的手,似是不甘心,云七酒眉里一动,身子在那栏上旋转而落,两指铜钱顿现,甩手便朝斛律谦的后心击了过去。

随着“铛铛”两声,那铜钱被斛律谦烈以手中的酒坛挡了去,他脚下一提力,从水中荷叶上一跃而落在了岸边,提手看了看那洒坛上的两个白色的痕印,他笑笑对站在桥上的云七酒道:“多谢云姑娘手下留情,不然这坛上好的醉红霜可就没了。”

云七酒眼中暗了暗,转瞬便也从河上踏了过来,落在了他身旁。

“你受伤了?”

她一问,斛律谦烈开那酒坛的手顿是一住。

“眼力真好。”

“谁动的手?”

“姑娘这么关心我?”

云七酒没理他的戏谑,蹲下按住了他勿自皆那酒坛的手,道:“不说吗?”

能打伤他的人,她有必要问清楚,江湖之上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她真的很好奇。

“你不会遇到他们。”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斛律谦烈安慰她。

“为什么不会?你杀了他们?”

“没有,他们不理江湖事,我是上门去找打的。”

“呵~。”

云七酒一声轻笑,松开按住他的手,道:“不说就算了,今夜好月好景,我们一醉方休。”

她拎起另外一只酒坛,将红盖泥封掀起,正欲举坛而饮,斛律谦烈却递过来了一只陶碗,道:“好月好景,还是文雅些吧。”

“假正经……。”

她心里腹诽一句,却还是接了他递过来的碗。

随后,两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起来,这醉红霜是陈酒,香醇却也后劲十足,斛律谦烈想着这么一坛喝下去她怎么也会醉个几分吧,可没想到两坛酒将近见底,云七酒也没见半分醉意,一双清眸反而越喝越亮,倒是他自己觉得头有些昏沉。

“怎么不喝了?”

云七酒见他对着那碗酒发呆,上前问了一句,心里却极为想笑,她八岁就开始偷喝她爹的酒,从竹叶青到状元红,再从千日春到曲香桂,她那时虽品不得滋味,可却因着酒味香冽而大为入迷,云父对她嗜酒一事大为震惊,却也没像平常父母那般阻拦喝斥,偶尔,他居然还会拿些好酒来和她对饮品尝,若想灌醉她,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端着那酒,望着那月,突然没头没尾的吟了这么一首诗来。没等云七酒回神,他又吟道: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这两首诗,风格迥异,一首豪放激昂,一首闲情佳意,可却齐齐被他吟出了悲意,云七酒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却也不想再问,人生再世,谁还没有几分愁怀和过去,管他干什么?仰头又饮下一碗,她捡起一旁的树枝旋地而起。

“竹梅轻起一枝花,雨落秋意三二家,莲蜂蝶落四五行,冰破寒川六七八。”

花零剑法为一女子所创,这四句诗既为剑诀又是剑招,她边吟边舞,一根枯枝在她手中炫若宝剑,随着她诗变剑疾,她的身影形态也似诗中所吟一般,或是如梅竹高洁神秀,或是如秋意萧瑟寂寥,再像夏莲般清雅,蝶蜂般翩然,最后,念及“冰破寒川”时,却又是身形斗转,手中剑招狂肃阴厉,摧枯拉朽,破川为河似乎只在这一瞬,而这凶狠的剑招只不一瞬,待到“六七八”时,却又是剑势一转,如春破大地般缓缓而来。

斛律谦烈眼里笑意浓墨,饮进碗中酒水,劈掌而向云七酒而来。

“鸟啄峰山去,云卷皎月来。黄河归故土,翁媪梦江南。”

同云七酒一样,他掌随诗走,却是每掌每句都向云七酒攻去,两人你一掌我一剑,相补相成,月光之下,衣飞衫扬,竟美的难也言表。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双双躺在那草坪之上直喘气,酒香冲淡了枯草的消弭之气,多了些惬意舒适的风凉爽气。

斛律谦烈突然想起什么,侧起身想与云七酒说来,却在回头的一瞬间心动如鼓,女子闭目而息躺在他身旁尺远,唇红肤白,许是因着酒意,颊上多了几分浅薄的红晕,不浓也不淡,绯若桃花,淡似脂玉,她的眉,似青山绿黛,虽不如寻常女子那般细柔,他却觉得无比可爱,对,可爱,他不知为何会想起这两个字,可再看下去,她的眼,她的鼻,她微弯的唇角,她的下巴,竟无一处不让他觉得口干舌燥。

“你在看什么?”

云七酒突然出声,斛律谦烈被吓得瞳孔一散,清朗不羁的面容上略显慌乱,但随即见她只是出声,并未睁眼,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却又在心头泛出一阵愧意,自己在做什么?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即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日中的清淡温和。

“没什么,该回去了。”

他并非不知情事的愣头小子,可心中却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十二岁那年,父母兄长一夜尽数亡故,大哥长年征战在外,那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是大哥常说的话,而二哥喜诗爱棋,常约友人三两,在棋盘边研究棋理棋招,那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也是他的戏言。他大业未成,大仇未报,有些事,不是他现在该想的。

云七酒睁眼看去时,他已经走了极远,一身蓝衫在丛林中渐渐的成了一个黑点,她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草茎,心中大是不解,自己似乎也没得罪他,怎么转眼就翻脸而去了?不过,她也没想太多,走就走了,她也不甚稀罕,运起轻功便回了城。

可刚进洛阳城,她便是一阵晕眩之感从头而来,今天是十六,她的武功又要消退了。不过她觉得这次尚好,既不在皇宫之中,也不在哪门哪派里偷东西盗宝东西,更不在对敌当下,真是幸运!

可她还没想完,模糊中就听见了几声淫笑与吊儿郎当的说话声传来:

“哟,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大半夜的还在外面晃荡?”
“李公子,这姑娘分明是喝醉了,你闻这一身的酒气。”

“秦公子的鼻子怕是不太好,我只闻见了美人体香,哪里有酒气?”

“哈哈哈,说的好。”

云七酒在这说话间已经站也站不稳,隐约只见得几个人影围了上来却半点也动不得,心里不由骂的句:去他娘的幸运……


上面后两首诗是我自己写的,大家看看就好,不要深究什么工整对照,合辙压韵,词意深远之类的,我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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