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仙,你看什么呢?”
“姐姐,你给我熬了粥吗?”
“噢,是吖,趁热喝了吧,你不是最爱喝瑶柱鸡丝粥吗?”
“多谢姐姐疼我。”
看着撒娇的玉仙,姐姐心头一酸。她只记得当年的那碗瑶柱鸡丝粥了么?如此美丽的容颜,温柔可人,凭谁也想不到她得了痴病。
"玉仙吖,喜欢和我家胜哥玩吗?”喜婶婶笑眯眯地问六岁的玉仙。
“我最喜欢和胜哥玩了。”小妮子奶声奶气地答道。
“为什么吖?”
“胜哥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窝,好看!"
喜婶婶和大伙笑得前俯后仰,"玉仙长大给胜哥做媳妇吧?"大伙逗小妮子。
"嘻嘻,!!!”玉仙笑嘻嘻的蹦跶来蹦跶去,也不知道做媳妇啥意思,就是笑。
大两岁的胜哥站旁边有点害羞,但还是跑过来拉她到一旁抓蜻蜓玩。大伙笑得很欢了。连玉仙的家人都合不拢嘴。玉仙的姐姐,胜哥刚学会走路的妹妹也都跟着蹦跶来蹦跶去,开心得不行。小孩子们都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都感觉开心。
玉仙童年的回忆都是胜哥和外婆,好像所有的快乐都是春天摘杜鹃,夏天抓蝉,秋天摘栗子,冬天烤番薯,每一年都在一起,每一年都是不同的快乐。小时候胜哥还没有琪妹妹的时候,两个人手拉手一起出去玩。后来是三个小孩一起手拉着手一起,琪妹妹在中间左扭右扭的。两个人像小大人,大人出去干活,他们就中午照顾吃饭,喝水,睡觉,贴心的很。
日子很有趣,胜哥噌地长成个翩翩少年,他喜欢穿白上衣,有时候穿个白衬衣。他上学都要经过外婆家门口,玉仙每次都等他路过一起。外婆说,女孩子长大了不要和男孩子走太近,村里人嘴巴厉害,会说闲话。玉仙不管,他们一起长大,熟悉到在一个碗里吃饭,外婆会不会想太多了。
“玉仙,你看天上的启明星真亮。”
“胜哥!”
两人并排躺在野外的地上,胜哥诧异地看着玉仙,今天怎么怪怪的。
“玉仙怎么了?”
“胜哥你十六岁了,我十四岁了,外婆说我们都长大了,该避嫌了。”
“那是什么意思?以后不能一起看星星了吗?”
“我不知道。”玉仙坐起来看着胜哥,月光下微微发光的萤火,飞来飞去像会动的星星。胜哥的脸在月光下美好极了,有星光在闪烁的双眸,浅浅的酒窝盛满了银色的月光。嘴唇的轮廓忽明忽暗。玉仙的心跳有点急促,她慌忙站起来说要回家。
胜哥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在蟋蟀虫鸣的野外,星光染满莫名的情愫。白衣少年和懵懂少女!
玉仙想等他一起上学,又怕外婆生气。胜哥想等她一起放学,又怕......
于是玉仙起得比平时早,走前面去,外婆就不会看见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胜哥每次都远远地跟在后面,要么递过来一个鸡蛋,要么带串葡萄,要么几颗红枣,放手里立刻跑走了。
久了,同学们都知道了,大人自然也就知道了。大家都笑玉仙就是胜哥媳妇。喜婶婶叫玉仙过去吃饭,她反而再也不好意思去了。
好几次,玉仙看着穿白衣的胜哥在小溪边帮家里洗东西,她看了又看,又怕外婆发现,也怕胜哥知道。直到胜哥提着东西远去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白点进了自己家门。玉仙 的脸滚烫的,心砰砰乱跳。
这样奇怪又贪恋的感觉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长大。玉仙回自己家读书,去了别的学校,暑假寒假才过来外婆家。胜哥上高中快毕业了。
一年暑假,胜哥忽然跑到玉仙外婆家。外婆正好不在,玉仙看见眼前的白衣少年已是英俊挺拔,瞬间紧张得脸绯红。
“是有什么事吖?”
“我来找你的。给你!”胜哥小心翼翼递过来一碗粥。
还有点微热,玉仙诧异地看着他。
“我可能要去当兵了,以后见面的日子就少了。这是我给你炖的瑶柱鸡丝粥,我妈说女孩子吃了好。”胜哥说完看着玉仙,又抿着嘴低下头,手抓了抓后脑勺。忽然转身要走。
玉仙回过神来,“胜哥,你写信到外婆家,我给你回信。”玉仙挥挥手,她看见那个白衣少年也用力在挥手。
过了很多年,玉仙都没收到胜哥一封信。忽然年少的承诺轻飘飘的感觉,让她有点死心,她仿佛要忘记胜哥的样子。笑起来甜甜的酒窝,穿着白衣挺拔的背影,他给她带吃的飞快跑开的羞涩。
喜婶婶一家后来搬家了,听说胜哥相亲了娶了媳妇,女孩子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娃娃。也有人说喜婶婶一家因为胜哥家里好了很多,买了房子才搬走了。玉仙看着荒凉的旧房子,唏嘘不已。他们排排坐的小凳子,一起烤地瓜的炉子,一起躺过的小床,还有躲猫猫的柜子都蒙尘积灰。
胜哥大概是忘了我吧,毕竟是那会不懂事的约定。
有天夜里,玉仙梦见胜哥回来了,他还是白衣胜雪的少年,浅浅的酒窝盛满月光。一觉醒来,恍若隔世。外婆说,喜婶婶来看过我,她叫我不要惦记胜哥了,他在部队牺牲了。
玉仙没有说话,只是从那后经常夜里去野外看星星,姐姐有一次发现她喊她没反应。回来后,再问她去哪了。她说没去哪,在睡觉。还有一次夜里,她起来做了瑶柱鸡丝粥,她对着空气笑得很甜。
医生说她得了痴症,能不能好全靠她自己。姐姐叹息:良人未归,奈何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