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

跑步在所有运动中,基本上是门槛最低的。不像骑车打球,需要装备场地,还看天气。跑步没有那么多要求,高跟鞋拖鞋凉鞋跑鞋,草地沙地泥地塑胶地,晴天阴天雷雨天,通通不挑,就算你光脚光身子,它也不嫌弃你,它是最配合最百搭的,所以谈起跑步来,总显得没有打球瑜伽来得优雅。它就是没那么娇气。

但说它门槛低,是从外部条件算的,对身体的筛选就比较苛刻了。腿部有毛病的人,包括残疾和关节问题,对他们来说,连走动都是种折磨,更别说跑了。心脏不行的也被剔除,他们去跑步无疑是自杀,而让他们去跑步就相当于谋杀了。此外还有个人喜好,这跟性向一样勉强不得。基于这类状况,其他的运动反倒更合适,所以门槛在这里还真不好说谁高谁低,看人吧。

跑了一段时间的人,很自然地总结出一套方法来,度过了探索新路线的激情,跑步姿势和状态的迷茫,对自身耐力和毅力的绝望,甚至对跑步这件事的怀疑。这是很自然的进阶,跑步变成了一种很自然的事,融入了生活,自带气定神闲又胸有成竹的气场,与新手的踌躇满志和摩拳擦掌大干特干明显不同。

虽然我坚持跑步已有十个月,但还称不上擅长。由于一开始的急功近利,加上忽视跑步潜在的危害,我不自觉地养成了一些坏习惯,双脚踩地的力道不一,姿势也不同,导致某些关节发生不适或疼痛,右腿小腿长肌肉,甚至连走路的步伐都深浅不一,这些毛病虽称不上致命,但也颇为麻烦,直至今日还在下功夫纠正。

我的方法和专业跑者或参加比赛的人相比,没那么专业,但也是很重要的基础。在路线的选择上,我比较死板,可我也有我的考量,基于节省时间和保护膝盖,从宿舍到操场大概五百米,加上九圈外圈,再返回宿舍,正好五公里。除了公里数会随情况变动,这条路线基本上是固定的。你问会不会无聊?

如果是问固定的路线是不是枯燥,我不知道,这更像一种习惯,都说校园是青春的尾巴,而校园里最青春的地方,就数操场,喜欢热闹的人会选择这里。我较倾向于安静,但权衡取舍下,我更注重跑步本身,而不是环境,所以如果你问的是跑步是不是无聊,只能说明你没有认真跑过。

一般来说,我只跑五公里,稍稍有些浮动,也在一公里之内。十公里不是没跑过,但也仅有过有一次,现在想不起来是怎么做到的,只隐隐记得那种很顺畅很轻松的感觉,像是遇到某种契机或是撞了大运,而且十公里对我来说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影响晚上的自习,反而没有太大的必要去做。所以五公里刚刚好。

不要小看这五公里,虽说不多,甚至连基础都算不上,但是没点方法计划,跑下来也是不容易的。慢跑和长跑的要诀就是要稳,步调要稳,呼吸频率要稳,心态要稳。想要一开始就找准节奏,唯一方法就是慢,切记操之过急,不仅会岔气,还会后继不足。但一开始稳还不够,要一以贯之,身体累了往前倾,步履沉重,姿势走样,看到目标愈近或还远,心跳和呼吸就变得急促错乱,这都不能算稳。跑步最难的部分,不是速度和长度,而是不断地调整和控制。

我通常把五公里分成五个部分,每公里的所思所想和关注点都分工明确,井然有序。第一公里关注跑步速度,姿势,频率,呼吸。第二个就开始浮想联翩,今天风挺大跑得挺舒服,跑完后吃什么好呢,好像不太饿,啊今晚的文可以这么写……就像一个人呆着,头脑里无意识冒出的东西,你以为真的想了很具体的事。

到了第三个公里,不管原本开不开心,都兴奋起来了,注意力转移到操场,男生激情地踢球,欢呼声耳机都挡不住,球过了界滚过来,我也能踢几下,有时踢空踢歪,也庆幸幸好近视,看不清他人的窃笑。看到不认识又熟悉的人,依旧光着脚穿着衬衫短裤大步地跑,萌生我不是一个人,有陪伴又有竞争力的感觉,力气又足了几分。眼看边缘的空地上,学跆拳道的人越来越少,嗬哈声几乎听不见。小孩子大点的在玩沙,或在跑道上好奇地打量,小点的睡在婴儿车被人推着,应该是学校老师的家属之类。还有训练踩高跷的,跨栏的,短跑的,耍陀螺的,舞狮子的,小小的操场零零落落散了各样的人和事,每跑一步都有不同光景。

第四公里的时候有些累了,这也是第二个坎,掌握是否能达到五公里的关键。把注意力拉回来,挺直微拱的腰,保持双腿有力踏实地迈动,目光正视前方。但注意力是淘气的,眼神禁不住乱瞟,哎这人腰背弯的,都要折起来了,这么跑可是要伤身啊!阿呀腿怎么甩这么厉害,看起来也并没有很俏皮呢!拿着手机跑有碍身体平衡啊妹子……我真是操碎了心。每当这时,我弟的话又浮上脑海,那时我和他从健身房走出,他说,老姐你跑步很搞笑很傻。也不知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还是一百步笑五十步了。

第五公里完全看毅力,有点像考研,不是一往无前就是中途放弃,没有中间选项。这时往往需要心理暗示,跑完这圈就好了!再跑一圈!跑过那棵树!再跑过那个路口!不断给自己设立小目标,但心里绝不完全认同到达就结束,有点类似奥维尔说的双重思想。其实五公里也是十公里的坎,五公里后会有一个感觉,说是预感可能更恰当,这是有依据的预感,从身体和精神你就知道能不能继续跑下去,所以这又涉及到对稳定的贯彻到底。不过我还不需要考虑这个。

我跑步必需品除了跑鞋运动服外,就是音乐。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音乐的跑步是什么样的,也许两圈就是极限。音乐不可或缺在于,它能开拓一个空间,只有你在,把外界隔离开,让你充分感受自己,又感受不到自己,也就是说,你是不受打扰的,能完完全全掌控自己,但你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你不知道累,不知道空气的稀缺,有拥有无限精力的错觉。

音乐这么重要,怎么选就很讲究了,太抒情悲伤的,会觉得整个世界被挤压,窒息感骤增、而太激情澎湃的,心跳和脚步会随之加快,需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去控制,有时还控制不好。所以中庸之道在这里最适合不过,就是让你镇静又微微带些热血的,英文歌是首选,听得懂一些又不完全听懂的状态,容易投入也容易抽离。我的歌单已经半年没更新了,这也侧面说明,音乐只是一个背景,并没有欣赏的价值,而且也只有在前五公里发挥作用,五公里后的状态基本稳定,所以会留给自己真正的清静,急促的呼吸反而动听。

由于体质,对外界温度变化敏感,别人穿两件,我得穿三件,实在无法忍受这么脆弱的自己,于是着手锻炼。之所以选择跑步,不是它有多好,只是因为成本低,而我又穷又没时间,去健身房实在耗不起。跑步于我来说就是个工具,也许将来会被别的取代,但就目前来说,是我通往自律的其中一个踏板,这里很多人误解了自律,说某些人做到常人做不到的是因为自律,不对,自律是目标,而不是工具。

虽然没有什么成就,但回报比付出还多。跑步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看得到的比如说,精神状态和体型体态变好,生活态度和习惯积极了,情绪管理能力和自制力增强,还有说做就做的执行力。看不见的……可能如村上村树所说的某些类似观念的东西,无论何等微不足道的举动,只要日月坚持,总有一天会产生。

明天,又是跑步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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