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伊人如顾  梦中再无你

原创： 柳墨

一路南下。

我坐在从长沙开往广州的列车上。 窗外一闪而过的葱绿与田野，在视线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窗户上浅浅的倒影中，交错着晴空万里与大雪纷飞两个世界，时而颔首低眉，时而乖张淫邪，时而目光涣散，时而清澈羞短。

冰霜雨雪，浮生万相，五味杂陈，竟都任由这风驰电掣的列车统统碾碎，飞散出来，好似烟

消云散的灵魂从躯干里被抽离四散。

从此处，我看见四年前的自己，这趟旅程，一来即是四年光景。

我望着窗外绿由由的远山，四点钟的阳光洒落，安静却美丽。我微闭双目，头靠在呼哧呼哧

震动地火车玻璃上，双侧耳机里传来westlife吟唱的《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就这么一动不动。

不久，一位新疆小女孩轻轻晃了晃我胳膊， 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问我是不是晕车，我说不紧要，只是有点疲乏。

“哥哥真没事吗？”

“歇歇就好，谢谢你！”我说道。于是她带着明媚的微笑回到自己座位。

这时，扩音器里传出报站停靠衡阳站。列车缓缓靠站，我凝视着月台上空无一人的某个座位，

一边沉浸在我逝去的四年时光里，曾经的孤寂与欢愉。沉浸那些拥有与失去的爱与恨，梦幻，铭刻心底或无法原谅的人，以及过往的种种。

列车缓缓启动，这时，我的脚下钻出一个光头小男孩，肉嘟嘟的脸上露出一排歪七八扭的白牙，冲我笑道：

“对不起，可以让我出去吗。我想嘘嘘。”

我起身，“你怎么会从凳子下边钻出来呢？小朋友。”

“我在这里面睡觉。”

小男孩从厕所折返回来，我把座位让给了他。 问他家长在哪里，怎么让自己睡在那么脏兮兮又

狭暗的地方，他指向一位斜倚在座位上抱着婴儿半睡半醒的女人。

“你的妈妈？”

“嗯” 他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边？”

“我妹妹在那，所以我只好来这边！”

“凳子下边？”

“嗯嗯”

我一时错愕，“让你妹妹跟你一起坐，哥哥马上就到站了。”

“大哥哥，谢谢你！”

四年之前。

在我十八余年的时光里，我人生中首次搭乘开往北上的快车。人脉颇广的阿叔联系他的一名本

地开车的远方亲戚——我唤他“兄长”我便有幸搭乘了一塔免费的班车。我的第一任恋人老

徐躲在阿叔的背后

默默地与我挥手告别，眼中噙泪。他单薄的身影随着车窗慢慢地移动，渐渐消失于

拐角之处。

不久，我手里握着的外壳业已腿漆的十二键手机，传来通讯软件熟悉的声响。老徐给我发来

一大串注意安全一路平安别忘记打开包里送给我的礼物，诸如此类的暖心提醒。

“老徐，你又偷偷送我礼物，上次你送我一套鬼片合集，知道我一个人住，非是让我屁颠屁

颠跑过去跟你一起一集一集的看。我对你说我最喜欢非正统的恐怖电影，诸如《生化危机》

《死神来了》《大白鲨》和《致命ID》，但你却信誓旦旦地对我说，那些呀不过是披着精神

病外衣的充其量只能叫另类血腥电影。真正的恐怖电影，应该发生在医院或旧楼里，譬如

AdamGierasch的《尸体解剖》，莎拉·福斯特 主演的《灵异医院》，日本恐怖电影《感染》，

以及《活跳尸》，够你夜间噩梦不断。而我，光一听名字就知道这跟你的职业有关。”

“全是我晚上在医院值班时自己一个人看完哩！”他回。

“我完全相信你说的，你的胆量也一并贯穿到父亲住隔壁丝毫不担心我在你家度夜。相反我

却战战兢兢，生怕半夜上洗手间被你爸爸撞见误以为我是一名小偷。”

“世上哪会有你这般一脸孩子气的小偷，如果有，那便就是偷心贼！”

“你呀这张油嘴，今日吃了不少肉包子？”

“你以前问我怎么爱吃这么油腻的汤肉包。那是因为我从小到大吃的都是这一家，早习惯了。

你却对一碗酸菜肉丝面外加一根麻辣豆花欲罢不能，令我一度大跌眼镜哩”

“这么说你对我的早餐颇有异议咯？”我问

“十分不健康。我是医生，听我的建议准没错。”

“那是自然。”

“接下来还有六个小时的车程，舟车劳顿，你需要好好休息，等你到达目的地我们再闲谈如

何给早餐选材的问题，可行？”

“恭敬不如从命，徐大人”

于是，我把手机装进兜里，仰面躺着狭长的卧床上，目光望着窗外一排排一闪而过的

梧桐，昏昏睡去。

再度醒来，已是午后时分，车子在驿站作短暂停歇，同行的兄长问我是否下车吃点东西，我

便随同他一道进了餐馆。

“只喝鸽子汤会很快饿哟，来不来添碗米饭？”兄长问道。

“我一向如此。”我摇摇头。

“一向如此？”

“以往每次坐超过三个小时的车，我一定会清空自己的胃，以防出现尴尬的状况。”

“是指…呕吐的状况？”

“你从来不会？”对于作为这趟车子的第一舵手，我的问题似乎有些无趣。

“起初有，一直持续到第三年偶尔还会出现。 一般来说，讨厌搭车的人会因为颠簸或混杂

气味痛恨长途车程，我却相反，我喜欢行走在路上的颠簸感，尽管十分疲累我也享受握着方

向盘，仿佛我就是徜徉在海里的军舰指挥员，带领着全员越过一个个味可预知的陌生海域与

敌军潜艇。”

“你开过军舰吗？”我颇有兴味地发问。

“当然啦，不过——”兄长眼神中浮现一丝飘忽。

“不过什么？”

“在梦里。”兄长低头一笑。

那一瞬间，我在兄长的眉宇之间看到了彩虹，灵动而黑亮双眼仿佛有大海和星辰之光，嘴唇

四围被广袤地青胡渣占领。

“兄长，你分我一点米饭吧，一点点就好。”

“给！全给你。” 兄长把剩下的小半碗米饭递到我面前，“如果你一会感到难受的话，告诉

我，我会把车停下来。”

“其他人没意见么？”

“有意见的统统扔下军舰，我们只管扬帆，一往无前，势不可挡。”兄长扬手指挥，目光坚

毅无比。

“遵命，指挥长！”

匆匆吃罢，回到车里，兄长点了点人数，回到座位。转过头来，微笑地说道：“等到了长沙，

我带你四处转转再去报道？”

“几点能到？”

“再过两个小时，三点一刻左右。”

“这样的话，换做明天早上去报道哩”

他点头示意，把车子启动，一言不发地望着路况。我躺下来几欲昏沉，被车子颠覆的摇晃难

以真的入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通电话，一看是老徐。

“喂，开然，你会不会忘了我？”

“当然不会。”我答道。

“那可不可以答应我？”

“可以。”

“你知道我要说的事？”

“下个月假期一定回去看你。”我郑重道。

“另有其他。”

“其他？你说说看。”

“请每天都记得饭后刷牙。”他漏出一声窃笑。

“知道了，洁癖怪人。”我继续追问，“你绝不会为了只让我答应这个。”

“我希望你能答应，准许我每天进到你的梦里。”

“我会一直准许，直到你不肯进来为止。”

他沉默了一会，我一言不发等着他的回应。

“当真可以？”

“当真！”我坚定道。“没有半点虚假成分。”

白驹过隙，一切距离而今却如此渺远，仿佛像上辈子的一段记忆，又或是一个梦。石头投入

湖中的涟漪随着时光渐渐平静。也许，它已然成为一阵风般的幻梦。

“我希望你能答应，准许我每天进到你的梦里。”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随着列车之外的阳光淡去，天色向晚，我的心也仿佛坠入了灰暗。此后

很长一段时光，老徐都不曾光顾过我的梦境。

--未完待续--

下一章节，主人公正式开始大学生活，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呢，敬请期待！

                                                      故事太多 眼泪太少

                                                                不如 我送你朵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