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对话录No.2:打架与过敏的辩证法

题记

2009年,我有了一个叫做小宝的男孩。

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在2900天前就已经确立了,但是真正从心智上做好一个父亲的准备,其实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在有了小宝之后的这2900天里,我感觉得到,我开始慢慢接近一个父亲的角色和状态。

日本心理学家河合隼雄写了一本书,叫做《孩子的宇宙》,在书里,他描述了在每个孩子的内心都存在的一个宇宙,以无限的广度和深度而存在着,而大人们往往被孩子小小的外形所蒙蔽,往往忽略了这个小宇宙的广阔和变化。小宝,作为一个婴儿,睁开眼睛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从零开始成长进化,面对世界,他是一个新手。而我作为一个爸爸,面对这个全新的小宇宙的演进,何尝又不是一个新手呢!

不知道新手父母们会不会都是紧张、焦虑的,至少我是,教育是一门遗憾的艺术,永远都没有完美,亲子教育,不仅仅是孩子的成长历程,其实也是身为父母的二次成长之路。

在这一路上,满是人生珍贵而独特的经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计划整理并记录我觉得有价值的亲子互动历程。我只是记录,记录爱的激荡,记录理性的冲突……记录那些做的好的与做的失败的,然后努力的总结经验和弥补过失,所以,这个系列的文章肯定不会像《卡尔威特的教育》那样,完美的像一个教程,这只是一个朴素的记录,好的坏的都在里面,包括我自己的反思。就这么朴素的写下去,给自己,给将来的小宝,也供给那些和我一样践行着亲子教育的父母参考,希望你们过的都好。

No.2:打架与过敏的辩证法

时间:2015年9月。小宝6岁,小学一年级。入学第一天。

五岁之前,在亲子教育问题上,父亲是个配角,不仅仅因为母亲和孩子脐血相连的天生链接,在情感与爱的表达方面,这也是女性角色天生的神技,男性角色只能望其项背,在很多家庭里,父亲更像是一个合唱团的低音部,提供一个坚实厚重的背景音。但是到小朋友开始自我意识觉醒,需要适应世界的真相和寻找现实的规则之时,父亲,绝对是当仁不让的主角。让我深刻认识到这一点的是:小宝入学第一天就遇到了小朋友之间打架的问题。

新生入学培训结束之后,看老师辛苦的带着一群孩子列队出来,一个一个发到家长手上,真是辛苦啊!我在路上问儿子今天的活动情况,他有点紧张,闪烁其词的样子让人感觉另有隐情。

(此处省略常规问答和答案挖掘1000字,因为一年级的小朋友表达能力有限,对话太琐碎了,我就不照实写了,我只根据儿子的单方面描述还原一下场景)

……

我:哦,这么说,你跟小朋友打架了?

宝:也不算吧……(因为打架是我一直强调的非常严重的错误,他可能有点心虚……)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户外活动的时候,大家在列队,一个小男生跟一个小女生手牵手玩闹,不小心撞到了儿子的背,儿子转过头去问:“你为什么打我啊?”对方没有回答他,他就转过去了,过了一阵后背又被撞了一下,他不清楚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但是他判断对方是恶意的,因为有点痛,然后冲突升级,两个小男生摆出一副拳击的架势,你来我往的缠斗了一阵,结果就被老师发现了,在老师的制止下,双方都不敢再有所动作,回到教室。进教室之后,这个男生正好坐在儿子的背后,在占据地理优势的情况下,趁他没有注意,从背后“偷袭”(小朋友的原话,哈哈哈)了三次,他转过去又问了一次:“你干嘛打我啊!”然后对方依然不回答,差点又打起来,闹的很不愉快。

事件完毕。

我一直觉得,小朋友之间的肢体冲突,这是低幼阶段的孩子见怪不惊的常规事件,小孩子,尤其是小男生,特别需要这样的肢体冲突来体验自己的存在感和力量感,有的小男生为了这种体验,即使事后被批评处罚,也在所不惜,当然,他们也通过承受冲突带来的自然后果,渐渐习得规则,所以,这种事情宜疏导,而不宜强制压抑,毕竟,认知自己的力量也是他们的一个基本需求,不过认知的途径却不止冲突这一条,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啊,比如很有荣誉感的干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说远了,收回来,总之,我就按照常规的方法处理了,做了一些安抚,讲了些关于如何处理这种同学间矛盾的问题,因为是老生常谈,我也就不再浪费口舌详述了,而他把事情描述了一遍,宣泄了一下,估计自己心里也放下了,大家一起愉快的吃晚饭去了。

但是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种常规事件的处理很流程化,但是源头在哪里呢?两个孩子之间的冲突到底是如何升级的呢?这冲突可以避免么?如果不解决源头的问题,那以后肯定还是会有各种类似的问题频频出现,然后再流程化的解决……那这个事件的成长意义又在哪里呢?

于是我决定跟儿子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谈这件事情。

我:“小宝啊,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皮肤过敏的事情不?”

宝:“记得啊。”

我:“那你知道皮肤过敏是怎么回事么?”

宝:“不知道……”

我:“那这样,我举个例子,你被蚊子咬了,隔壁小胖也被蚊子咬了,你只是起了一个红点点,第二天就不见了,小胖就不得了了,鼓起好大一个包,红红的一大片,又痒又痛,很久都不好,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吗?”

宝:“难道是因为蚊子不一样?咬他的蚊子咬厉害一些?”

我:“不是,蚊子都是本地土蚊子,没有区别。”

宝:“那是为什么啊?”

我:“那是因为你和小胖的免疫系统的区别。免疫系统是保护我们身体不受病毒侵害的系统,当一个人被蚊子叮了,蚊子释放了100个病毒到你的身体里,它们就会搞破坏啊,于是当你的免疫系统发现病毒入侵了,就会派出100个白细胞战士来消灭他们!”

我一边讲一边给他演戏,扮演指挥官给白细胞战士下命令:“战士们,在左小腿外侧9厘米处有100个病毒入侵,我们一定要消灭它们,保护小主人的安全!”

小宝很配合的给我敬了个礼,说“是!”看样子很入戏,哈哈哈。

我接着讲:“100个对100个,大家战斗的规模也不大,病毒最后顺利被消灭了,白细胞和病毒战斗的时候,战场的破坏也不严重,所以你的身上就起了一个红点点,那就是被战斗中被打坏的地方,懂没?”(我承认我在这里对免疫系统的描述明显存在科学上的不严谨,不过没办法,要让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听懂只能这样简化了,求客官轻责……)

宝:“哦,这样的啊!懂了!”

我:“好了,现在小胖也被蚊子咬了,蚊子也释放了100个病毒出来,按理说免疫系统正常的(此处是重音强调)反应应该是什么呢?”

宝:“派出100个白细胞战士!”

我:“对,但是小胖的免疫系统出问题了,侦查部队一看到100个病毒,就紧张的不得了,觉得出大事了,全身都拉警报了,到处调动了几万个白细胞浩浩荡荡的去打仗,结果会怎么样?”

宝:“那当然是打赢了啊!”

我:“真的是打赢了吗?你想想哈,100个病毒,那肯定是不堪一击的,但是几万个战士,浩浩荡荡的打过去,什么重型武器都调动了,飞机大炮坦克一顿乱轰,到处乱炸,病毒肯定是活不了……但战场可是在你身体里面啊,这样大规模的战斗,对身体有没有损害?”

宝:“哦,对嘎,所以皮肤就被打红了一大片,还要肿起来!”

我:“对啊,这就是过敏。过度敏感。”

宝:“哦哦,对对对,就是免疫系统出了问题,反应过敏了!”小宝很激动,又探索了一个他未知的领域,他有点兴奋。

我:“对啊,其实100个病毒,按照正常的反应处理就对了啊,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大的反应呢,不仅没好处,对身体还有害啊,免疫系统对待一点点平常的刺激做出了过度的反应,这就叫做过敏反应啊!”

宝:“嗯嗯,本来没什么大事,但是过敏反应就会弄得全身都不舒服……很难受……”

嘿嘿,看样子今天这个坑挖的很顺利啊,于是我趁他还沉浸在这场愚蠢的不对称的想象中的战斗的时候,开始埋葬他错误的观念。

我:“好吧,小宝,那我再问个问题哈,你觉得今天你第一次被同学撞到的时候有没有反应过敏?”

宝:“……” (他很明显内心有一点冲突了,过了30秒)“对啊,我觉得我就是过敏了!人家就是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嘛,我还那么严肃的转过去问:你为什么要打我!好傻啊!”

我:“嗯,那你觉得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宝:“我应该给他们说:“小心点哦!”这样就足够了。”

我:“嘿嘿,对啊,正常的反应就足够了。那如果人家又继续打你你怎么办呢?”

宝:“我就严肃的警告他,给他说:“你再打我就要告诉老师了哈!””

我:“嗯嗯,对的,那话说今天你被偷袭了三次怎么都不告诉老师呢?”

宝:“……这个,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应该告诉老师的啊!”

……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也许当天的情景并不是他描述的那样,也许还另有隐情,作为父母,控制欲也不能太强,和小伙伴之间的融洽交往,这本来就是他们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习得的一个课题,其间肯定还会经历好多感动与挫折,我不指望一次谈话能让他顿悟,毕竟成长与修行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至于他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我觉得应该不是没有想到,到底是因为同伴压力还是基于别的什么考虑,我不得而知,不过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人总是要学会自己去面对一些东西的,形成自己的个性和风格,所以我也就不深究了……

然后我故意逗他:“那我要不要找到那个小朋友的家长去告状啊?”

宝:“不要了吧…………毕竟他也是从幼儿园刚刚出来的,犯点错误在所难免啊。”(很好奇这句话他是从哪里捡来的,哈哈哈哈)

对话就这样愉快的氛围里结束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事情还有后记,不久之后的一天,他在平板上给我画了一幅画,中间那个蓝色的就是那只可怜的小病毒,我想它内心一定是崩溃,心里肯定在想:“这么多人打我一个,至于么……”

PS:我是一个新手爸爸,我也是在摸索着前进,所以,我的记录文字很朴素,不见得有多少参考价值,如果也有新手爸爸或者妈妈有意见或者问题,尽管在评论区提出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一定认真回复。可怜天下父母心,晚安。

2017年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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