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在镜子前轻轻地将口红涂在唇上，仔细地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黄昏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投射到脸上，在半边脸上抹上一层金妆。纵使涂了口红，镜子里的脸仍是没有丝毫血色。化不化妆都一样吧。小婉这么想着，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没有了意义。整理了一下衣服，收拾了一下头发，走出客厅。猫走来，漫不经心地在她脚边转了一圈，用尾巴扫了一下她的小腿肚子。小婉弯下腰，抱起猫，宠溺地捏了捏它爪子上的小肉垫。“乖乖地在家里呆着，不许捣乱。”说完，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刚把猫放在地上，猫就跑进房间没影了。小婉关上门，对面房的邻居家的狗就隔着铁门冲着她直吠。她一直不明白那只狗为什么一见到她就冲着她叫，她搬来这个地方也有三个月了，应该早就熟了呀？

今天是周末，而且小婉已经连续加了四天班了，本来应该休息。可是下午李总打电话来，说要陪客户吃饭。于是才放了半天假，又要出去应酬了。想想明天开会的ppt还没做完，估计今晚又得熬夜，小婉就一阵心烦。小婉来到饭店时，李总和客户已经到了。

“刘总好，又见面了。”小婉上前，跟客户打了个招呼。

“小婉来啦！”李总说道。一旁的刘总只是微笑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继续安静地听李总说话。

小婉默默退到一旁，坐下。刘总是公司的老客户，这次的业务是小婉和另一个同事第一次接手，前段时间加班就是因为这事。虽然那段时间经常见面，但谈的都是有关生意上的事。虽然是只是客户，但刘总刚刚的态度还是不自觉的让小婉心里一寒。

“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业务能不能由我们负责。”另一旁的小王小声地对小婉说。小王就是小婉的搭档，也就是另一个负责刘总业务的同事。

“可能……难吧？”小婉小声嘀咕道，声音小到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楚。

“刘总，你好！”小王一脸朝气地走过去跟刘总打招呼，刘总微笑地跟他握了握手，然后笑着指着小王对李总说了几句。

“这算什么事呢？”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小婉感觉自己拖了别人的后腿。“可能，我并不适合干这一行吧。”

到了饭桌上，每个人都聊得非常开心。小婉知道，那些笑容，没一个是真诚的，包括自己。她微笑着端起酒杯，上去敬酒，一边说着谄媚的话，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不是自己了。她有一种神奇的感觉：那时的她，似乎跟那些大腹便便的领导是一类人，他们说着相同的话，做着相同的事。他们是上流社会，那么我也算半个上流社会吧？小婉这么想着，嘴上甜甜地说道：“刘总，我敬您！”

“好好好！诶，李总，你们公司这个小姑娘挺能干呀！虽然是第一次负责这项业务但事情都做得很到位，不需要我去操心。”刘总笑着，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哪有，刘总过奖了！”小婉笑着，她也感觉自己脸上的肉随着刘总的频率开始颤抖起来。

酒过三巡，男人们都喝得脸色通红，唯独小婉一个女人保持着苍白的脸色。一场饭局下来，她只喝了一杯酒，其余的都借着其他人的手或者一些理由挡掉了。在饭局上，弱小似乎是女人先天的优势，男人们，就算是领导，也很乐意为自己的女同事挡酒；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客户，也不会强求让一个女人喝酒。

“刘总，等下去打麻将怎么样？”李总挠着稀疏的头发说。

“麻将嘛……最近手气不太好，总是糊不了，昨天晚上跟上海那几个老总玩了几轮，输了五万块，连打车的钱都输光了！诶呦！你看我这手气！哈哈哈！要不我们去唱歌吧，上次那家不错，姑娘们都还长得可以。”刘总说着摸了摸脖子上的肉。

“好！我也好久没去唱歌了，刘总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一定要玩个痛快！哈哈！”

“那李总，我……”

“小婉就先回去吧！小王来就行了！”

目送领导的车尾灯渐渐消失，小婉一个人站在饭店门口。对面大楼的霓虹灯闪着耀眼的光，广场上一对情侣正在接吻，街边的卖艺人在唱歌。偌大的城市，人群一波接着一波，这些人中，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将要做什么，有什么样的生活。小婉不知道自己算是在这个社会洪流中的哪个位置。上流社会？原来上流社会都是这样的吗？原来成功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赌博？叫小姐？说是酒池肉林都不为过。她不敢往下想，想下去只会对这个世界绝望，对婚姻，对爱情，对男人，对未来感到绝望。这一刻，她突然不想成为上流社会的人了，她憧憬的美丽变成了平淡而并非伟大而富足。可是，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了一刹又旋即消失。

这时，手机响了。

是弟弟打来的电话：“姐，清明回家不？”

“不回呀，怎么了？”

“没什么，如果回就一起回。”

“不回，姐清明要加班，你回去吧，帮我向爸妈问好。”

“嗯，好。”

“你生活费还够吗？不够我再给你打一点？”

“不用，应该够的吧。”

“回去别向爸妈要钱知不知道。”

“可是姐，你又要帮我供房子，又要给我生活费，你自己有钱花不？”

“有的，我的事你就别担心了。”

“知道了。”

……

“好了，没什么事姐就先挂了。”

“嗯，拜拜。”

“拜拜。”

弟弟的电话让小婉想起了父母。已经有两年没回家了吧，就算这样，好像一点也不想家。那真的是家吗？小婉有时会这么问自己。家里有三个孩子，作为老二，是最尴尬的存在。不需要有老大的担当，也不会得到老幺般的照顾。在家中，就像透明人一般的存在。想起小时候，不论自己玩得多晚，父母也不管，就算彻夜未归，大家都睡得很安然。即使是初中擅自休学去外地旅游两周，父母也没表示过任何意见。可能自己一直都没有被父母挂在心上吧。记得上次回家，小婉一进门看到了爸爸在客厅，她喊了一声：“爸！”换来的是如世纪般的沉默。她多希望知道父亲那时是个聋子，这样或许还会好受一些。后来听到父亲跟母亲吵架，才知道原来爸爸听得见。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独自一人面对生活，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一个人居住在一个小小的出租房，陪伴自己的只有猫。可能连自己对猫的感情都比自己对父母的感情要深吧。小婉感觉自己罪孽深重，父母明明把自己生下来，却说自己对他们没感情，这难道不是不孝吗？这就算下地狱，也不会被原谅吧！

不知不觉走到了家，小婉站在门口，在包里翻找钥匙时，对面邻居家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不过这也见怪不怪了，每次小婉站在门口找钥匙，对面邻居都会把半开着的门关上，就像他们家的狗总会冲着小婉叫一样。我就这么不受待见吗？如果可以，小婉真想当面冲着他们全家包括狗翻个白眼。

家门一开，猫就缠了上来。

“我回来了！”

“喵～”

这只猫是小婉捡回来的流浪猫，它是这个城市里唯一陪伴着小婉的。想到这，小婉的心就融化了。

你要相信，在冰冷的城市中，总有一颗温暖的心，在等着你。

【后记】这个故事是我听一个网友讲述的亲身经历改编出来的。我同情她的遭遇，但除了作为旁观者同情她以外并不能做些什么。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希望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