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因为太爱,所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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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读三毛,是在高考百天冲刺时。

那时候读书,一是因为接触不到任何电子产品,书就成了接触外界的唯一渠道;二是想要逃避高考的压力,钻进书里享受片刻的自在时光。

于是于漫天飞舞的试卷之中,我盯着同学新买的《撒哈拉的故事》和《稻草人手记》两眼放光。没想到这一拿起,就再也放不下了。

01

三毛自小酷爱读书,自“建国书店”挂牌以后,更是想方设法弄钱借书,或是无休止地缠着母亲要钱,或是趁母亲不在房里去翻她的衣服和皮包。拿到书之后,找个角落,捧着书本,好不痴迷。

由于酷爱文学,致使数学等其它科目成绩不佳。

有一次数学小考得了满分,老师竟怀疑她作弊。三毛不服,老师给了她一份超纲的试卷故意刁难,而后用墨汁在三毛眼框四周涂了两个大圆饼,三毛在全班同学的哄笑中成了名人。

她在心里叹道:“这个地方,不是我的,走吧!”

而后就经常逃学去坟墓堆看书。

“我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
风呼呼地吹,海哗哗地流,我去的地方……人人都……”

这是三毛当时的困惑。

种种原因致使她再也不肯接触外面的世界,曾一度割腕自杀。她在自己的窗外加上铁窗,门内外加上锁,高兴时把它们打开,不高兴就死死地锁起来。这种自闭的生活延续了整整七年。加上自幼体弱多病,于初二那年休学。

休学在家,她终于有了一片安静的天地供自己读书,父亲教古文,又自己看英文短篇小说。桌上、地下、床边、地板上、衣橱里,全部都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书籍。

三毛爱书成痴,可于家庭和社会却无帮助。父亲让她去学一技之长,于是她便再次进入了真实的生活。

先是被送去美国学校学插花,学钢琴,学国画,但却没有一件事情能够使她走出心灵的枷锁。后又受教于顾福生和邵幼轩两位名家学习西画。

顾福生让她去尝试写文章,并把她引荐给了白先勇。

后来三毛回忆道:“顾福生是一个转折点,改变了我的少年时代,白先勇,又无意间拉了我很重要的一把。”

原来自己不寂寞,世上有那么多似曾相识的灵魂。

于三毛来说,灵魂的孤独,折磨地她痛不欲生。遇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灵魂,足以让她喜极而泣。

后来在台湾文化大学哲学系作旁听生的她,遇到了一生中的初恋——同校才子梁光明。

恋情持续了两年,便结束了。

三毛带着因自杀而缝了28针的身体和破碎的心,独自去了西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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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就在这一年,三毛在一个朋友的家中,认识了她未来的丈夫——荷西·马利安·葛罗。

还是高三生的荷西对三毛说:“你呀,等我六年,我还有四年的大学要读,我还有两年的兵役要服,等到这六年过去的时候,我就娶你。”

三毛说:“既然你说了这个话,那么我们就疏远一点,不要常常见面好了,你也不要再来宿舍找我了。”

他便走了,他倒着跑,手里捏着他那个从来都不戴的一顶法国帽子,一面跑,一面挥手,一面哽咽,一面做鬼脸,一面喊着:“ECHO,再见。”

六年的时间,三毛行走着,流浪着,也邂逅着一段又一段无果而终的爱情。

曾有过一个未婚夫,却在结婚前夜突发心脏病离她而去。刚想停驻流浪的脚步,却突然失去了停泊的理由。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服大量安眠药自杀。或许终究是觉得辜负了父母,还是被抢救了回来。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她再次回到了西班牙,再次回到了荷西的故乡,《橄榄树》里那个漫山遍野都是橄榄树的地方。

她看到了一张撒哈拉沙漠的照片,感应到前世的乡愁,于是决定搬去住,苦恋她的荷西也二话不说随着去了,二人在撒哈拉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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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曾对荷西的潜水职业表示担忧。

“我就站在悬崖上,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海,从早上九点钟,我饭也没得吃,到他四点钟上来,我的眼睛就盯住,那差不多每45秒,就要冒出来一次的人,他上来,我从悬崖上冲下去打他。”

三毛最担心的事情还是降临了,荷西最终还是发生了意外,魂归大海。

三毛说,荷西死在他另一个情人怀里,也应该无憾了。

荷西葬礼前一天,三毛独自去墓园,亲手为丈夫挖坟。葬礼后,三毛每天起床便去墓园陪丈夫,坐在丈夫墓边,从清晨到黄昏,守墓人劝她:“太太,回去吧,天晚了。”

“许多个晚上,我躺在床上,住在一栋海边的房子里,总是听见晚上的风,带着一种呜咽的呻吟,划过我的窗口。我坐在那个地方,突然发觉,我原来已经没有家了,是一个人。每一个晚上,我坐在那里等待黎明,那时候我总以为这样的日子,是过不去了。”

三毛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强于普通人,那么精神上的打击对她的伤害也会比普通人深得多。

03

精神再次受创的三毛在父母的扶持下回到了国内。

早在荷西逝世前,三毛就被医生诊断患有因子宫内膜异位所引起的卵巢癌,这件事情给三毛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荷西逝世,三毛心情更加低落,曾频繁提及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后来相传她与王洛宾有过一段忘年恋,但最终也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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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写的电影剧本《滚滚红尘》被拍成电影的那年,她盛装出席当时第二十七届金马奖颁奖典礼。《滚滚红尘》获十二项提名,抱回了八个奖项,不过三毛最在意的最佳原著剧本奖,却落空了。

林青霞后来回忆道,

“颁奖礼那天晚上她就喝醉了,喝得很醉很醉,她就讲得让我很痛心,她就说,我很痛恨痛,我全身都痛,我痛得不得了,我知道她不是身体上的痛,她必定是内心里有很痛苦的事情。”

颁奖礼后的第二十天,三毛在医院用丝袜了结了生命,享年48岁    。

后来三毛好友睦澔平回忆三毛留下的最后一封信。在信中,三毛说她这次真的要走了。而这封信就夹在《滚滚红尘》剧本的第六十六场戏中,那一场就是男女主人公的生离死别。

三毛的大姐陈田心,说:“我在想,她很累,累到她没有办法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一个人的真痛,是生命经过大悲的时候。如果我们还勉强说,你要坚持住,你要孝顺父母,你要活下去,对她实在是一个太残忍的做法。”

04

看到这里,没读过三毛的人定会觉得不过是个命运多桀的可怜人罢了,文字定是阴郁低沉、消极厌世,那你便大错特错了。读过她的文字,你定会爱惨了这个女子。

荷西曾经问三毛:“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三毛说:“如果我不喜欢,百万富翁也不嫁。如果我喜欢,千万富翁也嫁。”

“说来说去还是想嫁个有钱的。”

三毛看了荷西一眼:“也有例外。”

“那你要是嫁给我呢?”荷西问。

“要是你的话,只要够吃饭的钱就够了。”

“那你吃的多吗?”

“不多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点。”

三毛和荷西在撒哈拉完婚,没有鲜花,三毛头上插根香菜就嫁了。

三毛热衷于收集各种各样的小物件,集市上淘来的别针、别人送的一匹花布……甚至有一次因为在路上捡了一条手链,当做宝贝戴在手上而遭到古老的诅咒。(《我的宝贝》收录了她走遍万水千山收集的86件宝贝)所以,在荷西送给她一个在沙漠里寻到的完整的骆驼头骨作为结婚礼物时,三毛简直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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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只有二十多平的破烂不堪的房子里,荷西把装棺材的木板拿来做成了沙发,三毛把轮胎变成了一个坐凳。

三毛本是对家事十分反感,却唯独对煮菜情有独钟。她总是可以用母亲寄来的食材,做出各种不同的菜肴,而且编出各种各样的菜的由来哄骗荷西。比如介绍粉丝的时候,三毛会说那是雨。荷西明知道三毛骗他,但他更觉得有趣,并且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菜肴。

荷西的同事也总是时不时来蹭吃蹭喝,他们都欢喜地招待着。

这些看起来清苦的生活,在三毛的笔下,都只不过是生活的乐趣,她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啊。这样的潇洒和笃定,明白你是谁,为何而来,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在《卖花女》里和难缠的兜售商贩周旋,在《芳邻》中对那些来借东西的邻居的热情和无奈,在《撒哈拉的故事》中给人看病、教人读书……

三毛是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去对待身边的事物的,她见过生命里的苍凉和悲怆,可是她却更选择相信生活中美好且有力量的东西。

有人说,三毛自杀与热爱生活是相矛盾的,但在我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三毛曾经对琼瑶说,

“我相信人活着是有两种方式的,一种方式是肉体,一种方式是灵魂。我们说肉体的活着是形而下的,灵魂的活着是形而上的,我的肉体的存在和灵魂是不兼容的。”

三毛最终选择了灵魂。

因为怕没有灵魂地活着,亵渎了这个她爱惨了的世界。

而我爱的,也从来都不是三毛的文字,而是她文字里的灵魂,那是我想要活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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