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大汉如梦令之风起云涌（1）：徐福
第二章 李斯
正是七月，整个沙丘行宫连一丝风都没有。张牙舞爪的太阳挂在蔚蓝的天空，肆无忌惮地用光和热向地上的人们炫耀着它无比强大的力量。
七十四岁的李斯望着天上的太阳，汗水已湿透了内衫，眼神暗淡，苍老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
这已是皇帝的第五次出巡了。
这一年是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皇帝由长江泛舟东下，过丹阳，上会稽，于南海立碑，祭拜天地，为秦国统一天下歌功颂德。
一路返回，渡过长江，沿海北达琅琊，至平原津时因旅途劳顿，外感风寒，终于体力不支，病倒了，不得不移驾沙丘行宫。
沙丘不是个吉利的地方。
当年商朝纣王于此处大兴土木，放飞禽走兽，置美女佳人，造酒池肉林，建观天苑台，才有了现如今这沙丘行宫。
纣王乃荒淫无道之君，宠爱妲己，残害忠良，最终落了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现在皇帝病卧其所造行宫之内，委实晦气阿。
想到这，满头白发的李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自己这一生，跟皇帝紧密相连，如果没有皇帝的器重，自己也许终身只能是一个微末小吏，又何来名震天下的大秦帝国左丞相李斯呢。
想当年，自己作为掌管文书的小吏，见到吏厕内的老鼠只只骨瘦如柴，见狗遇人惊慌失措，而粮仓内的硕鼠个个大腹便便，怡然自得悠哉嬉戏，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富贵，一生是否能建功立业，其实跟这硕鼠一般，都是由所处环境决定的。
为了自己前程，终于痛定思痛，狠下心来，辞去吏位，到齐国求学，师从荀卿（荀子），学法家帝王屠龙之术和治国安邦之道。
学成之后，至秦国时受吕不韦器重，辅佐秦王赢政，遣使者持金玉游说六国，离间六国君臣，为秦国统一大业出谋划策。
后秦王嬴政灭六国，成帝业，称秦始皇。
为秦国千秋大业计，自己在朝中极力反对分封制，力主郡县制，奠定了大秦的政治基础。
为稳定人心，向皇帝献策焚烧百家诗书，坑杀术士，以“焚书坑儒”之举尽封天下学子术士之口。
现在想来，坑杀术士确实是不得不行之举。
秦国之所以能得天下，除了英勇无比的军队外，还有隐于军队之中的奇能异士，他们各有秘术，在战场上可用秘术杀敌，方法各式各样，让人瞠目结舌。
秦国统一天下后，身为术士的好友徐福主动和自己商量，留下这些会秘术的奇能异士极度危险，怕有一天会引火烧身，祸乱秦国。
商量的结果是让皇帝以切磋秘术之名，召集天下各派秘术大家会聚于郦山脚下，于饮食之中下毒，再让将士将其坑杀。
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已被下毒的四百六十名术士，面对着秦国一万虎狼之兵，居然不落下风。
各种各样的秘术在眼前绽放，转瞬间万里无云的天空变成了血红色，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乌云暴雨，惊雷闪电在这些术士手中，都变成了杀人的利器和妖物，进攻着人数占优的秦国将士。
在这些身怀秘术的术士们面前，大秦精锐之师简直不堪一击。术士们举手投足之间就诛杀了一半以上的士兵，整个郦山脚下血流成河，宛如人间地狱。
徐福的徒弟们见形势不妙，纷纷拔出所配利剑，运起气劲，布天罡阵法，以剑气为盾，护住军阵，阻止幻化的妖物继续伤人。
四百六十名术士见各自为战无法破阵，便合力用已死士兵的鲜血唤出了地狱血龙，血龙自地底腾空而起，闯入军队阵中，如入无人之境。须弥之间，大批的将士爆体而亡，血肉横飞。而已然中毒濒临死亡火力全开的术士们看起来犹如地狱的恶鬼一般。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诛杀这些人了吧。”千钧一发之刻，好友徐福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而后大喝一声：“众弟子听令，布北斗星辰阵法！”
话语刚落，徐福就御剑而上，手下徒众布起北斗星辰阵，以阵法天罡之气助他和天上的血龙搏斗，以一己肉身硬抗血龙。一时间杀得惊天动地，难解难分。到了最后，中毒的术士们纷纷体力不支，毒发而亡。
血龙之形才渐渐散去，将士们终于完成了坑杀之举。
清理战场时，一万士兵只剩三千人还活着。而好友徐福也元气大伤，整整半年无法下床。
那一天，自己才发现天下间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人，恐怖的术。
想到好友徐福，李斯嘴角露出了些许微笑。
这个天下闻名的术士，性格深处其实是一个天真如稚子般的人，他以为帮皇帝夺得天下，为皇帝杀掉这些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术士，皇帝就会施行仁政，休养生息，还力于民，让天下生民享受这和平的盛世。
他如何清楚，在皇帝心中，整个天下都是皇帝一人的，万民的地位，与田中牲畜并无区别。
春秋战国以来，就只有以万民奉一人的君王，又何曾出过爱民如子的主君。
李斯还记得坑杀术士后，曾问徐福：“那作为术士的你，如何脱身？”
徐福神秘的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后来自己才知道，原来徐福是利用皇帝长生的心愿，避祸于大海之中。
算起来，好友奉旨入海寻蓬莱神山也快三年了，不知道找到了那玄武石龟没有，以好友的道法和身手，应该对付得了那远古神兽吧。
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刻刀阿，一刀一刀把人催老。
望着自己苍老的双手，李斯苦笑着想，人生如白马过隙，转瞬即逝。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之药，自己倒也想试试。
其实以皇帝的年纪和身体，是不应该再次出巡的。但去年发生的三件奇异事件逼得五十岁的皇帝不得不强打精神，再次出巡祭天，以解心中担忧。
第一件事是天象异常，星空之上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荧惑守心”天象。“心宿”隶属二十八宿，由三颗星组成，中间最亮的一颗代表皇帝，旁边两颗，一颗代表太子，一颗代表庶子。当“荧惑”星（火星）运行到“心宿”星附近时，就会出现“荧惑守心”的天象。
对于以占卜星术为生的占星官来说，“荧惑守心”是最不吉利的天象，因为它的出现代表着皇权的更替，轻者天子失位，重者就是皇帝死亡。
第二件事是陨石刻字，一颗天外流星坠落到东郡，陨石上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七字。似乎代表上天旨意，预示着皇帝死后，秦国将亡。
皇帝听到这消息震惊不已，立即派御史到陨石落地处，逐户排查刻字之人，结果毫无所获。愤怒的帝皇下令处死陨石旁所有人家，并焚毁陨石。人虽死了，石虽焚了，但皇帝心中的阴影并没有随之而去。
最后一件事是沉璧复还，一位走夜路的使者经过华阴时，突然有人手持玉璧将其拦住，对使者说道：“今年祖龙将死。”说完后转眼就消失在夜幕中。
使者带玉璧回到咸阳，向皇帝禀报此事。皇帝派人将使者捎回的玉璧送御府察验，发现这块玉璧竟然是秦始皇二十八年皇帝巡游渡江时，祭祀水神而投到江水中的那块。至此，皇帝一直怀疑夜行人口中的“祖龙”是自己。
这三件事搞得皇帝茶不思，饭不想，昼夜不寐，终于决定第五次出巡，以祭天之举来安抚自己紧张的心神。
如果好友徐福在就好了，以他的道行应该有办法破解这三件诡异之事吧，至少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斯摇了摇头，心中想到，人老了真是不中用，碰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就想假手于人，这可不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年轻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一往无前阿。
（未完待续）
下一篇：大汉如梦令之风起云涌（3）：赵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