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抱着婴儿，煮着饭，洗着衣物，女人用沾满肥皂的手抹抹头上的汗水说，现在孩子还小，等孩子长大了，我就可以好好享受了......
孩子渐渐地大了，要上幼儿园。女人挽着孩子，买菜做饭，还要在工作上做得出色，女人忙得昏天黑地，忘记了日月星辰。
不要紧，等孩子上了学就好了，松口气，就能享受了......女人们说，她们没注意到皱纹已爬上了脸庞。
孩子终于开始读书了，女人陷入了更大的忙碌之中。要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女人们这样想着，陀螺似的转动在单位、家、学校、自由市场和各种各样的补习班里......
孩子是庞大的银河系，女人是行星。白发似一根银丝，从空气中悄然落下，留在女人疲倦的额头。
我什么时候才能无牵无挂地享受一下呢？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女人吃力地伸展自己酸痛的筋骨，这样问自己。
哦，坚持住，就会好的。等到孩子大了，上了大学，或有了工作，一切就会好的。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了......
女人这样对自己允诺。
时间抽走了女人的美貌和力量，用皱纹和迟钝填充留下的黑洞。孩子大了，飞出鸽巢。仅剩旧日的羽毛与母亲做伴。
女人叹息着，现在，她终于有时间享受一下了。
可惜她的牙齿已经松动，无法嚼啐坚果。她的眼睛已经昏花，再也分不清美丽的颜色。她的耳鼓已经朦胧，辩不明悦耳音响的差别......
出去的孩子又回来了，带回一个更小的孩子。
于是女人恍惚觉得时光倒流了，她又开始了无尽的操劳......
那个更幼小的孩子开始咿呀学语了，只是他叫的不是“妈妈”，而是“奶奶”“姥姥”……
女人就这样老了，终于有一天，她再也不需要任何享受了。
最后的时光里，她想到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对自己有过一个许诺－－在春天的日子里，扎上一条漂亮丝巾，到野外的绿草地上，静静地晒太阳，听蚂蚁在石子上行走的声音......
那真是一种享受啊！
女人说着，想着，就这样永远地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