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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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兼职,我见识到什么是众生百态。

兼职是一位表哥介绍给我的,任务是在车站前的广场上递传单给来往的旅客,这样一份工作真的是再寻常不过,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托着厚厚的一沓的广告页,在漫天灰尘中面带微笑,凑上前去迎接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他们是继续远游还是回归故里不得而知,我只希望自己可以拥有一种奇妙能力,吹口气就能让手中的铜版纸像蒲公英一样轻飘飘地飞进别人的袖口。人来人往,看见的是数不尽的对前方的沉默和翘首以盼,我有意去制造各种几乎没有情感的邂逅,于短短的几秒内介入别人的生活,有意无意地窃听到他们内心的一丝波澜,然后彼此擦肩而过,从此不相往来。

偶尔会有几个人来主动找我问路,我随即抖擞精神,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回应需求,然后顺水推舟地递出一张传单,他们无一例外接受了这样一个的小小请求,随即在我满怀感激的目光中渐行渐远。不过有个人例外,他接住传单后打量了我大概有半晌之久,然后和我开始拉起了家常。

世界真的很小,归根结底是我去过的地方太少,好像走到哪都可以碰到和自己有关系的人,真没想到这位面容略带沧桑的大哥竟是我的校友,他对自己选择的中医专业表示深感无奈,我不由暗暗吐槽,自己的选择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爬完啊,不过对方也算是我顾客了,顾客就是上帝,陪“上帝”聊聊又有何妨呢,兴许会得到一些“点化”也说不定。

不太清楚是谁说妈妈的睡前的故事才是最好的安眠曲,我倒觉得没完没了的人生感悟比睡前故事的催眠效果好一百倍,师兄的长篇大论在我的连天哈欠中随风而逝,漫长的几分钟过后,他似乎是从自己的倾诉对象的脸上瞄见了不耐烦,然后咳嗽了几次,讪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参差不齐的胡茬,丢下一句“师弟你要加油,以后千万别像我这样”就拉着行李箱迷失在人群之中,不得不说他略显臃肿的体态比起饱含深情的教诲更能发人深省,我当然会努力让自己沉迷学习,日渐消瘦,既能提高成绩还能保持好身材,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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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品牌汽车的广告标语是:人,车,生活。用这样一句话用来形容我的三天兼职生活真的是再贴切不过了,所见所闻大致可以概括为:出站的人,进站的人,以及像我这样到处晃悠的人;私家车,出租车,以及出行被限制的大客车;倍感失意的人可以试着去菜市场感受菜贩们为一点点利益纠纷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激情,而在车站,你能体会到的往往是对生活的妥协与逢迎,心态不同,旅途中的风向自然也会不同。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朗朗晴空还是雨雪霏霏,总有一群手举广告牌,嘴里不断吆喝,脸上笑容的灿烂程度十倍于我的叔叔阿姨们卖力地为自己的小成本旅店拉客,出站的旅客们必须要通过重重关卡才能勉强呼吸到站前区的新鲜空气,我看着自己旁边的一位阿姨搜肠刮肚用尽平生所学,将自己的小旅馆夸成了高档酒店也没能留住一个个神色匆匆的身影,我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和阿姨聊几句以示安慰,只是三回合不到剧情了就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反转,阿姨坦白自己在车站对面的小区有三套房,当初全部装修了一遍后再布置了些简单的家具就对外出租了,来拉客主要是打发空闲时间,顺带赚些钱给自己和老伴做额外的生活补贴。聊到这里我感觉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还是继续好好干活才最实在。

进售票厅前必须先走一段斜坡,我就站在斜坡底端扶手的侧边,一边独受冷风吹,一边热情地将传单送到一众无视我的路人面前,在经历了一遍又一遍眼神的交锋之后,只觉得手里的重量越来越轻,脸皮也随之越来越厚。我不再顾及别人是否对我不屑一顾,只求在忙碌中顺带赚一份心安理得,三天过后,我拿到了工资,随即就把这段经历抛在了脑后。

寒假转瞬即逝,又是一年开学季,我在家人的陪同下拎着大包小来到车站,准备乘车前往学校开始新学期的生活。那天的天气有些闷热,还断断续续地下着小雨,我走到半个月前我站着的地方,还是那几位做着露天流动生意的大叔大妈,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其中一位面容暗黄,胡子拉渣的老爷子在看到我后面色立刻多云转晴,操一口地道的方言腔问到“哎小伙子到哪儿啊,大客车坐不坐啊”。我看着这位有点眼熟的老爷子,竟不自觉地楞住了。

“谢谢,不用了。”我回报以微笑,随后扬长而去。

应该是阅历太少的缘故,我只听过,但是从来没见过车站外恋人相拥,大多数人心情复杂地走在各自的平凡之路上,在列车行驶在茫茫夜色中车窗外只见零星灯火时,幽幽地感慨一句白天不懂夜的黑。车站,多是停留,少见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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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文字从来不是生活的点缀,文字就是生活本身”。我可以用各种华丽的语句来装扮自己的文字,但真实的内容从来不可被掩藏,阅读者的慧眼一目十行,漂亮的词藻仅是惊鸿一瞥,言之有物才能赋予每一个字以真正的生命力。以上是我的经历,我的见闻如斯,我的感想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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