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背景

《色戒》是一部为大众所熟识的作品，早几年前被华人导演李安搬上大荧幕，因为其中大胆的性爱场面儿引发争议。这个中篇小说发表于张爱玲1983年的作品集《惘然记》中，张在卷首语写道：“这个小故事曾经让我震动，因而甘心一遍遍修改多年，在改写的过程中，丝毫也没有意识到三十年过去了，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短短一万三千字的小说，却揭示了人性深层的矛盾和冲突。

故事的背景是日本侵华战争期间，汪伪政府豢养了一群特务鹰鹫，深受爱国人士痛恨。故事的创作原型有两种说法：一是著名的“郑苹如刺丁案”；二是张爱玲和汪伪政府文官胡兰成的情事。郑苹如和王佳芝一样刺杀失败，被特务丁默邨杀害。张爱玲则是因为和胡兰成情事被人诟病，背上“汉奸文人”的骂名，甚至在分手后还拿出30万稿费资助他。张爱玲通过这本小说向红尘男女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一个不该爱的人去死，值得吗？而王佳芝千钧一发的选择也给了读者答案——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二、作者简介

《色戒》的作者张爱玲1920年出生在上海，是一个家世显赫的名门贵女，典型的上海女人。张爱玲一生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个独具魅力的作家，她一生的创作涉及小说、散文、剧本评论，其中以小说成就最高。张爱玲尤其擅长在小说中刻画复杂的女性角色，深入解剖两性关系，现实而苍凉，细腻而悲情。这与她的出生和情感经历息息相关。

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鸿章的长女。但是豪门生活并不等于幸福，父亲张廷重是旧式遗少，母亲黄逸梵则是新式女性，两人性格不合，再加上张廷重是吃喝嫖赌样样不少，母亲一度抛下孩子离家出走。在张爱玲10岁的时候，父母协议离婚，张爱玲随父亲生活，成长中的张爱玲曾被父亲殴打和囚禁半年之久。父亲这个角色会影响女儿一生的情感经历，如果是父亲是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男人，女儿会从童年就有足够的安全感。而如果父亲是一个自私冷漠不负责任的人，那么父亲将会是女儿一生的创伤，因为女儿在成年后也极有可能会爱上坏男人。

张爱玲那著名的爱人，胡兰成，曾是汪伪政府的文化部副部长，因为帮汪精卫执笔而被列为文化汉奸。遇到张爱玲之前，胡兰成已经有了这样一段不光彩的历史，而且有家室。从小缺爱的张爱玲是写出来的文字越冷冽，对情感的渴求就越热烈，遇到爱情的她低到了尘埃里，却在尘埃里开出花来。张爱玲仰慕胡的翩飞的才情和帅气的外形，毫不在意胡的品行和政治背景，她坚持自己一贯的情感态度——真爱就不问值不值得，与胡兰成恋爱和结婚。熟悉张爱玲的读者都知道，胡兰成风流成性，婚后多次出轨。写出了那么多凉薄文字的张爱玲却与之纠缠了三年，甚至分手以后还拿出30万稿费贴补胡兰成。

三、我们为什么要读它

在中国现代女性作家中，有冰心、林徽因这样的柔情女子，有萧红、丁玲这样的刚烈女子，却没有一个人像张爱玲一样，不关心政治和民族大义，只是用自己的情感和身体去写女性，不带批判，不带同情，只是白描。她笔下的女主角，并不傻白甜，也不白富美，如顾曼祯；有心机，也有软肋，如葛薇龙；甚至是有些变态的，如曹七巧，她们既是悲剧的受害者，也是悲剧的始作俑者。张爱玲写出了人性特别是女人性格中的复杂，诠释了女人这样一种复杂的生物。《色戒》就是这一类作品中的代表，虽然字数不多，张爱玲却将一个从小缺爱的女性，一个爱国的女大学生，一个思想解放没那么彻底的“新女性”的内心变化与挣扎刻画得丝丝入扣。进入了21世纪，女性的地位巨大提升，在婚恋上自由选择爱人，在职场上和男性一样拼搏努力。近年来，关于女性平权的呼吁也常常见诸报端。但是，女性自身生理上的特点，女性对于爱情的天然向往，几千年男尊女卑传统文化等等因素让女性在追求自由和解放的路上仍旧困难重重。通过这部作品，我们探讨女性如何在爱欲、物欲的诱惑面前，辨明真伪，爱惜自己。

四、故事梗概

我叫王佳芝，是一个跟孤儿差不多的大学生，母亲早亡，父亲在日军攻陷内地后带着弟弟逃去了国外，而我跟同学一起来到了香港大学借读。虽然从小到大，我都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喜欢我的男生不少，但我这无依无靠的出身让我始终不自信。在学校里，我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仅有的高光时刻是在学校的话剧舞台上。

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演爱国剧，他们的打了鸡血一般的亢奋和热情如同流感一样传递给了我，让我也想跟他们一起干点事。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我一样懵懂无知，为了可笑的“归属感”而投入到这份“事业”里。当然，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原因，话剧社的社长是邝裕民，在内地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阳光、自信、生机勃勃的男生，似乎他一靠近，就能驱散我身上的阴郁和胆怯。

国难当头，爱国的热情高涨，终于有一天，邝裕民他们决定干一票大的，杀一个真正的特务，目标是汪伪政府的鹰犬——易先生。经过讨论和安排，我们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一个角色，而我，作为话剧社里毫无主见的“花瓶”，成为了这出“美人计”的女一号。我带着“西施”一般的使命感，脱下学生制服，穿上性感的旗袍，化着精致的妆容，以麦太太的身份去巴结易太太，进而吸引易先生的注意。一来二往，这条色狼犹犹豫豫快要上了钩，可问题来了，我是寂寞的少妇麦太太，要跟易先生偷情的话，不能还是个处女身呀！于是话剧社里唯一一个有性经验的梁闰生成了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现在想来我们真是幼稚呀，没有周密的安排，没有经验，仅凭着为革命献身的热情，以为可以轻易在床上结果了易先生，却不想我们才是一群被戏弄的鱼儿。由于工作变动，易先生被紧急召回了内地，告别的电话还是易太太打来的。我们的“美人计”才开了个头，就宣告了失败。

我一度很懊悔，跟他们不同，我之所以愿意参与这伟大的事业，仅仅是因为对邝的爱恋和对他热爱事业的支持，但我却在这次行动中莫名其妙地失了身，于是我主动和他们断绝了来往。海路通了后，大家纷纷回了内地，其中也包括邝裕民。我几经辗转回到上海的亲戚家借住，我的爸爸，基本上不管我的死活，任由我寄人篱下、前途渺茫。

邝裕民倒是从未放弃过自己的革命理想，认识了重庆方面的“老吴”。老吴知道我们在香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经历后，觉得这是一出可以继续的“暗杀戏”，于是邝裕民他们又找到了我，让我假装成到内地“跑单帮”的麦太太，再次接近易家。我的生活一片灰暗，我需要这样的事业来点燃我的生命，我甚至没有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坚定的信念。许是因为太久不见，许是因为上次未能偷情成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易先生在官场上春风得意，再见面，他的眼神不时划过我耳后裸露的皮肤，胸前透明的旗袍，而我，经过了两年的颠沛流离，对于男女之事，似乎也有了自学成才的感知，眼波流转间，我分明看到那阴损的眼里闪动星光，他也想跟我发生点什么。

我跟老易第一次发生关系有点像强暴，但是蓄谋已久的人却是被强暴的我。如果说跟梁闰生的初夜是一节尬到极点的启蒙课，那和易先生的第一次是我真正的实践课了，那是一种介于满足和疼痛之间的感受，我是个猎手，而他是我的猎物，我用身体引诱他，然后征服他。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我被他的权势征服，乖乖褪去衣衫，躺下来，被碾压，被蹂躏。心怀叵测所激发的恐惧感在肉搏之中衍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快感，犹如在走钢丝绳，一刹那的失重感居然会演变成肉体的极致欢愉。

这种刺激会上瘾，我们又有了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和很多次，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我不得不配合他的时间，在不同的地点偷情。有时候是在他安排的秘密公寓，有时候是在酒店，有时候心痒难耐的时候，也会在他的家。最初他是粗暴的，从来不闭上眼睛享受，我在那双鹰眼里看到的是杀戮和恐惧，随时扑将上去的杀戮和随时准备倒地而死的恐惧，一不小心我会碰到他挂在床头的枪，似乎每次床戏都准备着血流成河。我知道，他从没有真正相信过谁，我不过是个稍微干净点的妓女。但是男女的身体就是这么奇妙，我在他变化莫测的喜好里，辗转腾挪着自己的身体，也找到了他紧绷的原因——他那双不敢糊涂的眼睛。于是我骑坐在他身上，用枕头压住他的眼，让他不得不看到黑暗和未知，窒息感让他不得不专注在我的身体上，彷如坠入地狱，如他幻想过无数次的任人宰割，那一次他久久抱住我的身体不肯抽身，或许极致的爱欲跟死亡无差。无数次，我都希望我的同伴们能冲进来，杀死在我身下的他，但某一瞬间，我又游移不定，贪恋这乱世里的一点点情欲。

是的，我是个缺爱的女人，我既爱得不够坚定，也恨得不够坚定，在这样特殊的任务面前，我迷失了自己，我需要尽快结束这场游戏来阻止我的心魔。我的身体只能迷住他一时，而且易太太似乎已经闻到了猫腻，如果我不能尽快完成我的杀人使命，迟早也是个死。于是我们安排了那次暗杀行动，我假装跟他约会，临时把他引向一间不起眼的珠宝店。行动之前的几天我跟邝裕民私下见面，他抱住我想要吻我，原来他也喜欢我，原来他看向我、我看向他的深情，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为什么这么迟？为什么是在最后的战役之前？为什么他原来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拥抱我，甚至拥有我的第一次？可我现在只感受到他拥抱里的孱弱无力，甚至觉得这次亲近像个交易，我在色诱易先生，而他在色诱我，只不过我们的理由都同样伟大——投入到伟大的革命事业中去。

老易拥着我走向珠宝店，我紧张的左右张看，猜想哪个便衣是我们的人，他的手紧紧揽着我的腰，说：“跟我在一起不用怕。”他以为我在怕什么？被正房捉住当街撕打？我怕什么？是怕我死，还是怕他死？腰间的那只强有力的手，让我一时分不清，什么是安全感？出乎意料，刚刚在牌桌上拒绝给易太太买火油钻，老易却临时给我买了一只六克拉的粉红钻戒，比易太太、马太太的都大，价值十一条小黄鱼，没有犹豫，没有讨价还价。

他不知道他快死了，满意的看着戒指在我的手指上闪闪发光，露出温柔怜惜，可能他是真的爱我。这个念头一出现，我的嘴巴仿佛开启了自动装置：“快走。”两个字就点开了他的职业本能，他快步冲下楼，跟子弹一样射进了车里，子弹都没有他快，只打在了车尾部，没有痛痒。

当天夜里，我和我的同伴们被枪决了。不知道老易反应过来的时候，是会为我的“心动”冷笑，还是会流泪，反正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连审讯都没有。那些床第间的爱欲，我一念之间的心动，断送了六条人命。

五、总结

王佳芝和你我一样，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但她却生逢乱世，且被赋予了一项不平凡的使命，内心的孱弱让她手足无措，最后不仅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他人。假如她能像秋瑾那样，做个真正的革命女战士，抛却女性对于爱情和家庭依赖，带着坚定的信念投身带革命事业中，也许她会成为那群大学生中的新领袖。如果她安心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在那个乱世里可能也能够勉强生存下来。她的悲剧在于，带着女性的柔情和依赖，走上了一条需要极大定力和意志力的路。

莎士比亚说：“女人，你的名字叫弱者。”辜鸿铭说：“通往女性心脏的通道是女人的阴道。”真的如此吗？女性真的是“恋爱脑”，戒不掉爱情，辨不明爱与性吗？我认为不是，特定的时代有其时代特征。王佳芝可以选择加入暗杀行动，但她必须清楚地明白，易先生绝不是她能爱上的人，这个人残酷无情，杀人如麻，床上的欢愉和送礼的柔情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要戒色的不是易先生，而是王佳芝自己。另外，她也要坚定自己的信念，暗杀是自发的爱国行动，绝不是她用来向邝裕民示爱的行动。正因为她没有理清楚爱与色的“界”，才沦陷到左右为难的情感漩涡。但是易先生，即便是在颠鸾倒凤的时刻，都不忘在床头挂一把枪。在得知王佳芝是特务之后，他明明可以留下她来，却为了撇清干系，立刻下令杀了王。渡边淳一在《女人这东西》写道：“只要性不独立，女人就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解放。”

当代女性，常常在事业、爱情、家庭的矛盾中困扰，希望平衡各种关系，收获成功。但我们常常会发现，特别难，个别男性会用“你爱我就应该为我付出”、“我可以养你，你应该辞职”等看似温情的言语，让女性丢盔卸甲，放弃自我成长和奋斗，甘心围绕在男性周围。等到自己被嫌弃的时候，女性才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自我，和王佳芝一样，徘徊在“他爱不爱我”的局里。可是易先生，却在末尾非常坚定的明白，他和王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爱情不过是欲望的点缀。

我希望通过这部小说让更多的女性明白，你的名字可以是强者。当遇到爱情时，你需要擦亮自己的双眼保持清醒，不要为一点点温暖而动摇意志，与其强调如何获得爱情，更应该学会如何独处，且活得精彩。在这个得天独厚的时代，越来越多的“王佳芝”活成了“秋瑾”的模样，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只要你愿意真心爱自己，你就不会缺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