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中国红已经布满了大街小巷，有两处惹人注目，一是道路两旁的红灯笼，一到晚上，温暖的红色就亮了起来，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大有一股要把路边的残雪全部都融化掉的劲头。还有就是大街上卖春联的，花样品种繁多，尤其是各种福字，花哨的让我吃惊，倒也佩服起设计者的精巧绝伦和用心了。

如果在往年，这时候就会有零星炮声了。可今年不让放炮，只有看看大街上那些大包小包采购者的欣喜若狂的样子。而我们也参与到了采购队伍中了。今天是腊月二十六，一点味道也没有，多少让我有些扫兴，幸亏家里炖了很多肉，出去时楼道里也飘着肉香味，这才让我有了一点感觉。

小时候的这一天，小胡同里的肉香最是吸引人，简直能把人香迷糊了，恨不得冲进人家里，伸手在锅里捞出一块肉来，放进嘴里，那样才能解馋。等到大了也就不馋了，但是心里还是会想念那满街飘香的日子。

二十五岁那年，我们被称为“四大金刚”的兄弟相继结婚，从此再也不会在街上乱窜了。街坊四邻也少了四个“祸害”，而我们也懂得了是该好好生活了。

当年就是在这一天，我的羊肉刚刚下锅，三个兄弟就闯了进来。老四兄弟煞有介事地传着话，说他媳妇什么都不会做，特意让他来叫三位嫂嫂去教她如何炖肉做菜。这明显就是要支开我媳妇，看来今天有话要说啊！

我们简单地整了点花生米大豆什么的，拍个黄瓜，拌个豆芽，几瓶二锅头往桌子上一蹲，就着锅里羊肉的香味，我们开始了婚后的“忆苦思甜”。说来说去，就是婚后极大的不适应，老大迷茫老二衰，老三牢骚我无奈。整个一个诉苦大会。其实，那就是我们太年轻了，还没有懂得生活的真谛。

酒喝得有点多了，羊肉终于炖好了，大盆端上来，居然开始有了一些谦让，这不就是结婚的好处吗？看来以后还有更大的空间进行改变。于是，边吃着羊肉，边喝着小酒，我又开始了拿手的思想工作。

这次相聚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老二建议每年在这个时候聚一下。因为在这个时候相聚，一个可以倾诉，另外还能总结一年的成果，该收敛点就得收敛一点，媳妇们可不吃我们那套“梁山”风格。

第二年的这时候是去了老二家，老二媳妇挺着大肚子招待我们。这次又改了规矩，可以带家属。这是必须的啊，因为我们都有了孩子，襁褓里的孩子，不带媳妇，这几个小祖宗谁又能伺候呀！

老二媳妇泼辣，出身屠户，锅里炖着头蹄下水，整个一套，看样子也特别正规。这回我们都是小饮，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声音小的时候，那就是我们的秘密，声音大的时候，肯定是在夸某个媳妇，声音大必须让她们听见。

酒没有喝多少，口水唾沫没少费，肉愉快地上来了。猪头肉、猪肘子、猪蹄子，香酥软烂，用刀子化开，拿起一张煎饼，先放一点白绿相间的葱丝，然后夹立刻豆芽，最后把猪头肉卷进饼里。卷这个饼，老四媳妇特别在行，不停地舞动着双手，给我们每人卷了一张。那天的肉是一个字——香，那天的气氛两个字——和谐。

一转眼已经二十七八年过去了，我们兄弟也早就不能相聚了。老四甚至已经与我们阴阳相隔了，老二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眼睛看得都是上面，自然早就把今天忘了，我们只有远远地看着他风光无限，祝福他万事如意。

昨天，我跟老三视频聊天来，他说我已经七年不在家乡过年了，并且把他正在炖的肉让我看了看。那热气腾腾的样子，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孩子们都有了出息，一般都不在身边。再说了，现在的孩子，根本不会喜欢我们精心炖的肉，他们的注意力，大多堆积在了舶来品上。

今天我又忙了一天，所以很晚才休息，一觉醒来，发现最重要的事居然还没有做，真是太不应该了。同样是炖肉，现在炖出来肉，总感觉不如以前，无论是味道还是气氛，都大不如前。是因为以前我们的生活水平还没有提高，还是我们现在太过挑剔，这些干脆不用去探讨了。

我心里特别清楚和明白，还是少了气氛和人，毕竟美味是需要我们的。在这个新年最后几天，兄弟们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团圆，再好吃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味如嚼蜡。我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兄弟们又聚在一起了，大碗喝着酒，大块吃着肉，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醒来后，走到厨房去看看今天的战果。看着在小火上咕嘟着的肉，闻着从锅里一股一股透出来的香味，突然有点难过，也不知道是被炖肉锅里冒出来的香气熏着了，还是被开着窗户冲进来的寒风吹着了，我的眼泪居然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