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爱你


图片发自简书App


        “听说昨天张静宇回湖南去了!”

        “可不是嘛,人家父母在那边,不回去在这边干嘛。”

        “不不不,听林子阳说,人家是去北京那边了,去旅游去了。”

        “切,上着学呢,旅游?”,“人家父母那么有钱,跟校长关系可好着呢!想出去玩,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星期二下午,上课铃已经响了好久,物理老师还没来上课,教室里闹哄哄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张静宇是高三(2)班的班长,突然没有来上课已经两个星期了,大家都觉得好奇,也都胡乱的猜测着。这一天,天气闷热,知了在窗外的桦桃树上嘶声力竭的叫着,似乎在诉说着一切的焦躁和不安!

        “嘘,别说话了,张老师来了”,坐在窗子边的木羽凡突然站立来,弓着腰,用一个‘嘘’向全班同学扫去,小声地说道,“别说话了,张老师来了”。听到这个‘哨兵’发出的信号,教室里突然一下子安静了,全班45个同学像打了镇静剂一样,各回各的座位坐好。眼睛齐刷刷的朝门口射过去,看着张老师缓缓的推开门走进教室。

        “咦?这节不是物理课么,应该是李老师的呀,怎么换成老班的了”,陆晴把头凑到一直一言不发静静坐着的穆梦琪边上小声的嘀咕到。梦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乌黑的长发柔柔的从头上淌下来,明亮的大眼睛认真的注视着张老师。

        张老师是一位很有激情的老师,平时来上课都是风风火火的,可是今天,他的脚步慢了许多,神情有些凝重,他来到讲台上。站着,注视着教室里的同学们的目光,就像同学们注视着他一样,张老师欲言又止,教室里安静得似乎能清晰分辨出每一位同学呼吸。

        “同学们,今天是物理课改为语文课了,我给你们说点事情吧!”张老师咬了咬牙,声音有些低沉,顿了顿。“今天张静宇的父亲来学校了,说张静宇昨天在云南第四十三医院抢救无效,离开了”,老师这句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带着些哽咽!

        教师里45个同学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都发出一声声惊讶。“这怎么可能”,“是啊,那小子前几天还跟我们打篮球来着呢?怎么会”……教室里瞬间又吵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只有穆梦琪这个学习委员像往常一样安静的坐着,‘嗒嗒’两滴眼泪落在了文具盒上,没有人知道这一刻梦琪的心里发生着什么,或许连梦琪自己都不知道。

        “好了,安静”!张老师稍微拉大了嗓门,接着说,“我是这样想的,待会儿放学呢,我们一起去殡仪馆送送静宇。嗯,这样,待会儿下课后,由体育委员木羽凡组织一下,到学校门口集合,梦琪、萧雅,你们协助一下羽凡。这样,这节课呢,自习,张静宇的爸爸妈妈还在下面,我先下去一下,大家保持安静,自己看书”,说完,张老师拉开了教室的门便出去了。

        张老师走后,教室里面的安静瞬间荡然无存,大家左一堆,右一堆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张静宇去世的这个事,窗外的阳光火辣辣的,知了越叫越得劲,仿佛,一切都要在这个五月的午后着火了,再看看一向安静的梦琪,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似乎这一切她都是提前知道的一样,周围同学的喧闹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那一天下午,时间过得比蜗牛慢多了,放学后,大家各自背着书包,在木羽凡的组织下,去了城南的殡仪馆。走进殡仪馆,高高的拱型建筑大厅让人瞬间身心发凉,这个时候,张静宇的亲人们到了许多,看到这班上的四五十个同学,大家给他们让了道,看着一向活泼好动的张静宇就安安静静的躺在眼前,大家心情都万分沉痛,班上的女生都抹着眼泪。梦琪站在同学们的最后面,从人缝里使劲的向静宇的遗照望去,浓浓的眉毛,洁白的牙齿,虽然是黑白,但是仍然能够从静宇的眉宇间看到一种开朗。看着看着,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你怎么可以这么就走了”,梦琪低声的说着,哽咽着。在这样的场合,大家各自打量着自己的悲伤,根本没有人回去在乎另外一个人怎么了,梦琪,人群中的梦琪,独自的拾掇着自己的悲伤。

        十几分钟过去,追悼仪式结束了,大家步履沉重的走出了殡仪馆,在梦琪刚要走出殡仪馆的时候,被一位阿姨叫住。

        “你好,请问你是梦琪吗?穆梦琪”。

        “是啊,我是,请问,你是?”

        “哦,我是静宇的二姑,这是前几天静宇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让我转交给你的”,说完,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递到梦琪的手里,“静宇说,你有一双大眼睛,头发又黑又亮,在同学中我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是你,准没错”。

        梦琪用有些惊讶的眼神看着这位阿姨,“我没看过,静宇当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看,一定要把本子交到你的手里,孩子,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阿姨用和蔼的带着一些哽咽的话语说到。

        接过笔记本,梦琪不自觉的把它紧紧的抱在胸口,向阿姨鞠了一个躬便走了。

        走出殡仪馆,天空有些阴沉,这个季节的天气就是这样,容易变,中午还万里无云的,现在又要下雨了。梦琪和陆晴、萧雅们道别了之后,便走到公交站等12路。来殡仪馆这条线的公交很少,梦琪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等到一辆车。可是,心里流着泪的她又怎会去关注这去过去的半小时,五月的空气中飘来一阵栀子花的味道,梦琪看着天空发呆,想起静宇,那个讨厌鬼,和她之间的点点滴滴。

        静宇是高二的时候从外地转学过来的,还记得静宇来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早上天晴,下午下雨,空气中也是飘着一阵栀子花的味道,在张老师让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丝毫没有羞怯,提高嗓门说到“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叫张静宇,张是张飞的张,静是安静,但是我一点也不安静,宇是宇宙的宇,是从湖南天华中学转学过来的,今后就要和大家一起学习了,学习成绩不好,希望大家多多帮助我,谢谢”,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一米八几的个头,高高的鼻梁,浓浓的眉毛,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帅”,班上的一些泛花痴的同学在下边小声嘀咕着。

        那一天,张老师安排座位,特意将这样一位成绩特困生安排在了梦琪的旁边,并对梦琪说,明年就要高考了,要多帮助一下他。

        “哎,姑娘,你走不走啊!”一位中年大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梦琪的思绪,原来是公交车到了,梦琪简单的收拾一下心情,便上车了。才坐上车,天便下起了大雨,雨帘一阵强过一阵,朦胧了车窗,朦胧了梦琪的视线。

        回到家,梦琪便去了自己的房间哗啦哗啦的哭了起来,怕被母亲听到,梦琪狠狠的抱着被子,像是抱着一堵坚固的城墙,墙外面的一切与自己都毫无关系,墙里面只有自己和一堆回忆,与任何人无关。哭了很久,嗓子都哑了之后,梦琪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肿了的眼睛,轻轻的从书包里拿出阿姨给她的笔记本。

          那是一个永辉牌的笔记本,封面是一位美丽的女孩,坐在草地上,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天空散落着一片片花瓣,温馨雅致,封面的上方,“如果青春不曾辜负流年,阳光将属于我们的每一天”一句企鹅体文字映入眼帘,虽然笔记本保管得很好,但是还是能看出来被翻过很多次的痕迹。翻开笔记本第一页,洁净的纸张上写着一句话,黑色的碳素墨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我爱你,就要离开了,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时间,对不起你。——静宇,2015.5.12”。看到这里,梦琪似乎知道了,原来一直欺负自己的讨厌鬼,一直不肯承认喜欢自己的讨厌鬼张静宇竟然也喜欢着自己,在艰难中,梦琪的心也宽慰了很多。拾掇着零碎的心情,一页一页的翻着那个飘着花瓣的,栀子花花瓣的笔记本。

2014年5月11日  晴

        今天,爸爸妈妈安排我到六盘水实验一中上学,离开以前的朋友哥们儿,我很难过!

        来到六盘水这边,五月天,天却凉凉的,犹如我的心情。没办法,父母在这边做生意,我也只能跟到这边,如果姥姥不去世的话,或许,我就能永远不离开那个地方,或许就像以前一样,我们在一边,父母在一边。其实,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

        来到班上,老师把我安排了和据说是在这个学校学霸级别的叫什么梦的同学坐在一起,我最讨厌学习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算了,不说这茬了,也还好,梦同学长得挺漂亮的,那一双如水的大眼睛最好看了,嘿嘿,也算是填补了一些我转学的遗憾吧。

2014年6月25日  雨

        今天,听老师说梦琪同学生病了,看着梦同学空空的座位,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失望!或许是少了一个人吵架吧!

2014年11月13日  晴

        今天,月考成绩出来了,我竟然考了497分,也算是没有在班上垫底,洗涮了这么多年以来考试一直倒数第一魔咒,嘿嘿嘿,给梦同学记一功。本来想请梦同学去黄土坡吃烤肉的,后来她说有亲戚来她家,她要早点回去,拒绝了我,心里小失落吧。我知道她是借故敷衍我的,但是我没有和她争辩,毕竟学霸的心态我这个常人是理解不了的。

        后来,那一晚,我们几个朋友约到阳光钱柜唱歌了,唱完歌去了凤凰山,居高临下,看整个城市的霓虹,有些醉意,那一刻,突然想你了你,梦同学,十二点半这个时候,你睡了吗?

2014年12月18日  晴

        今天,我和梦同学值日,(说个小秘密,其实今天没有到我值日,我是主动要求要参加值日的),看到近些日子梦同学气色不好,肯定是病了,我留下来值日,是想帮帮他。结果她没有让我帮她,还发了一气火,也不晓得为什么。后来听说她知道我是故意想留下来帮她的,所以……哎,知道有人帮你了,你还生气,真搞不懂你!

2015年1月2日    晴

      今天,听说这个日子特别好,我要给梦同学许个愿望,嘿嘿,四月草,很不好找的,我在学校的后山上翻了半天才翻到,梦同学,希望你开心每一天。

        下面是一张被压得扁扁的四月草。梦琪把它拿在手心,像是捧着一颗珍珠,端详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又放了回去。

……

2015年2月1日  阴

        这段时间,发现自己特别的乏力,前些天木羽凡来约我打篮球,我很想去,但是才站起来,就没劲了。这种情况,前几年就有,真的没太在意,也不想让姥姥操心。现在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消瘦,精力越来越差,最主要是食欲不振,牙龈还出血,我是不是生病了?

        爸爸妈妈生意忙,说过几天吧,带我去检查一下。

2015年3月5日  雨

        今天,爸爸妈妈陪着我来到市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白血病。知道结果,我很难过,但是我不相信,梦同学,你今天过得好吗,要高考了,加油哦!

2015年4月1日  雨

        在市医院查出是白血病,父母放下了手中的生意,带着我去了很多医院检查,最后,在附近最好的云大医院确诊了,白血病,晚期!

        这一刻,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2015年5月2日  阴

        前几天还能去学校见见你,这下身体彻底垮掉了。我不得不听父母的话,前往云南住院。没见到你已经好几天了,心里很挂念。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的喜欢上了你,但是却一直没有告诉你,快要高考了,我不想打扰你,不然,我会成为一个罪人的。我知道,我很讨厌,你也一直说我是讨厌鬼,你一定不喜欢我了,那天听他们说,你喜欢隔壁班的彭枫,那是真的吗?其实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直在我心里!

        我爱你与你爱我无关。

        不说了,医生叫我好好休息,说明天还有一个化疗。看父母的神情和医生的话语,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2015年5月10日    阴

        梦同学,一来云南就一个多星期了,这几天,做了很多化疗,吃了很多药,我真的快撑不住了,意识很模糊,或许今天过后,我就再也不能动笔了,只能在脑海中想念你的点点滴滴。

2015年5月12日  雨

        今天,我的身体已经快动不了了,在我的恳求下,医生允许我再写点东西。梦同学,不知道说什么,离别之言吧。

        很感激能在生命中遇见你,我爱你!

        看完最后的一篇日记,梦琪轻轻的合上书,窗外,下过雨的夜晚格外的清新,一弯月亮把夜涮洗得有丝 许洁白,梦琪闭着眼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讨厌鬼来到在讲台上高声的做着自我介绍:“我叫张静宇……”

        那一夜,梦琪一直未曾睡着,或许,在这样懵懂的年纪,不说,什么都不说,才是对彼此最好的表达,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珍惜。

        五月,栀子花飘啊飘,香气溢满了南国的小城,只是为了纪念,那淡淡的青春,那纯纯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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