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四月还没褪去冬日的凛冽,尤其是在山间,更能体会初春的寒冷。


  云很低,刚好遮住远处残阳的余晖。一阵疾风“唰”地平地而起,无情的带走一片片新长的叶子,朝着山谷呼啸而去,顿时,在群山之间荡起低沉嘶哑的回声。


  花殃便站在这片山脉的最高处。


  她面朝山谷,眼睛微阖,迎着自谷底涌上来的冷风,任由其吹乱她的一头长发,在玲珑有致的身畔凌乱的飞舞。


  她仰起头,露出颀长的玉颈和如神工雕刻的脸庞,肌肤如雪,眉似远山,凤眸流转之间,妩媚却又带着一丝危险,高挺小巧的鼻子下是那殷红出水的樱唇,精致得仿如画卷中走出来的美人。


  只是,画中的美人是不会有这样孤傲冷漠的神情。


  站在她身侧的女子默默地想着。


  花殃眼神轻转看向她,从嘴角诡异地绽开一抹笑意,冰冷傲慢的笑容未达眼底。


  女人警觉地退后了两步,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笑容一如以往的祸国殃民,妖媚而危险,像是那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勾人魂魄美艳致命。她轻松地周旋各国之间,肆意的收割着别人的生命,总是完美的完成所有的任务优雅的全身而退。


  “你决定了?”站在她身侧的女子终于开口了,像是在确定些什么,又像是在决定着什么。她不知道,她眼中那抹藏不住的阴狠已被花殃尽收眼底。


  花殃只是冷漠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也是杀手,代号“毒蝎”。


  她们,是这世界上最隐秘的一支组织。他们被选中,残忍的训练让他们越来越无情,却也成就了一个又一个超级特工。而花殃,是最出色的一个。


  在组织里,每一个通过考验而活下来的人都会成为特工,同时也被种下名叫“生死”的蛊毒,以防背叛。他们本身不属于任何国家,若非要问从属,也许,这个组织和各个国家的政要都有着某种隐秘的关系。


  “你真的要退出?”女人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花殃。


  “是。”花殃回答的干脆利落,她的声音十分悠扬,却透着一股决绝。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她,唏嘘的说道:“这不是正和你意吗,我走了你就是王牌了。”


  “难道你就不怕体内蛊毒的折磨?不过,看在多年共事的情分上我不介意送你一个痛快。”这一次,女人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恶毒。


  花殃显然并不在意,只是讽刺的笑了一下,“你还配不上。”说着便纵身一跃,向着谷底飞身而去,眼神里说不出的肯定。


  花殃是出了名的医毒双绝,她不愿辜负自己的天赋,更不愿受人摆布。她体内的,绝非寻常的蛊,这二十几年来她一直在寻找解蛊的方法。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一本古医书上看到了生死蛊。


  “所谓生死当如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非生,死非死,置之死地而后生!”看到最后一句花殃似乎明白了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啊,太多的人都宁愿苟且的活着,哪怕任人摆布。与其那样的活着,花殃更乐意像现在这样迎接死亡。

“小姐!小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花殃刚睁开眼就看见身边的一个身着鹅黄色衣服的小女孩鬼哭狼嚎,另一个身着青色衣服的则是抿着嘴激动的看着她。花殃见她们的衣服有些奇怪,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她们叫自己“小姐”?难道?

  “生非生,死非死,置之死地而后生…”花殃不断叨念着古书上的最后一句。恍惚之间被一个声音打断。

  “小姐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这是哪里,你们是谁,还有,我是谁。”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小丫鬟问蒙了,“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儿,刚醒脑袋有点儿不太清楚。”黄色衣服的女孩还没回过神来,青色衣服的却已经开了口。

  “奴婢名叫青丝,十六岁。她是琉璃,十五岁。曾被夫人所救,是小姐您的贴身侍女。这里是将军府的后山。小姐是西昭国大将军的嫡女花无忧,今年及笄。您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被三皇子退婚一时想不开。”青丝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无奈。

  花殃大概也听明白了,此时原主的记忆也开始慢慢恢复了。她这一世叫花无忧,青丝口中的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太后娘家的侄女。父亲是西昭国的第一勇士,西昭国又以武为尊,所以她一出生就得皇上赐婚给了三皇子。本身应该是天之骄女,五岁时被测出筋脉不通无法聚集内力,但因为母亲的缘故父亲还是对她很是疼爱。可是十岁那年母亲遭人陷害与人私通后被毒死,而父亲也因怨恨母亲不愿见她。再加上两个妹妹天赋异禀,父亲身为镇国大将军自然更是不待见她。也就放任别人欺辱她,本就懦弱的她就连被下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一直以来就住在这偏僻的、简陋的甚至可以说是废墟的地方,连三餐都吃的下人的剩饭剩菜。只有这两个丫头陪着她,她们是她母亲曾经救回来的孤儿,并传授她们剑法和医术。母亲死前交代要好好照顾她,想来她们也是重情的人,不然也不会跟着她受苦,想到这不由得打量了她们几眼。

  青丝性格沉稳内敛,长得有几分英气,和女孩子身上少见的刚毅。高挺的鼻子,微抿的嘴唇,一对剑眉星目长在她的鹅蛋脸上别有一番美感。如果练鞭子的话应该很适合她的气质。想着又转眼看了看一旁的琉璃,柳叶眉下是一双已经哭红了的杏仁眼,小巧的鼻子和水嘟嘟的嘴唇,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看上去十分惹人疼爱又透着几分灵气。两个都是可塑之才,而且值得信任。

  前一世本就讲义气不服输的她,眼里冒出了异样的光芒,不似从前那般呆滞,闪烁着说不出的坚定。一时间看呆了两个丫头,这样的小姐她们从没见过,心里却说不出的喜悦,似乎看到了…希望?对!就是希望!

花无忧抬头看了一眼两个丫头,“既然阎王不收我,我当然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心意。至于那个三皇子…”说到三皇子,花殃不禁扯了下嘴角,“行了,都别给我愁眉苦脸的了,去给我打盆水我要梳洗。你俩也去收拾收拾自己。”

  两个丫头出去之后花无忧起身下了床,凭着记忆开始在屋内翻找。不一会儿,在一个小柜子里翻出了一包银针。琉璃颇通医术,这些年来花无忧有什么不舒服都是琉璃医治。

  转身正要走回床边,看到了墙边的梳妆台,上边摆着一些劣质的、被用剩下的胭脂水粉。桌边还摆着一面破碎的铜镜。

  花无忧直直的朝镜子走去。她想看看自己这一世的样貌。

  一步、一步,镜子里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花无忧差点被吓到。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嘴边蜿蜒至耳后。脸上还盖着厚厚的粉,和奇怪的浓妆,似乎是想要遮住那道丑陋的疤。

  “小姐,水打来了。”一道声音拉回了花无忧被定住的视线。说话的是青丝。说完,便放好木盆要出去。

  “青丝!”花无忧叫住了正要关门的青丝。

  “怎么了小姐”原本退到门外的青丝走了回来。

  “我脸上这道疤…”花无忧欲言又止。她只有原主的少部分记忆。

  听到花无忧的话,青丝眼神暗了下来。在花无忧脚边跪下,“是被三小姐的贴身侍女佩儿所伤,只怪青丝武功低微没能保护好小姐。”无奈的语气中透着悔恨。

  “琉璃无能,辜负了夫人的嘱托,学医不精治不好小姐的脸。”彼时,琉璃也跪在青丝旁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花无忧看着跪在她身前的两个人,心中不禁划过一丝欣慰。不论曾经的花无忧被抛弃的多么彻底,被外界传的多么不堪,却还是有这么两个真心关心她的姐妹。对,就是姐妹。想必以前的花无忧也是把她们当做姐妹的吧。

  花无忧弯下腰扶起二人,“自家姐妹别跪着了,我从没拿你们当过下人。既然上天留我花无忧一命,我绝不再让人欺辱半分。”说话间,花无忧的眼神柔了几分,却让眼前的两个人没来由的坚信。

  她们的小姐变了,变得让她们不认识了。但是,这是她们所期望见到的。

  花无忧放下银针走到木盆前,洗去了脸上杂乱的颜色。浑浊的水里反映出本来的面貌。一双媚眼天成,却比以前多了些冰冷和危险。没有疤的左脸和前世几乎没什么差别,只是消瘦了些。

  她并不在意这道疤。以她的医术,治好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打通筋脉。

  花无忧起身擦了擦脸,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换上,拿起银针回到床上盘坐起来。几乎同时,双手的拇指与食指间各捏了三根银针,分别朝自己的六个穴道刺下去。

  饱满光洁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一串接一串的汗珠。花无忧紧锁秀眉承受着筋脉被强行打通的痛苦,眸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决!

身体里原本沉睡的筋脉突然之间撕裂着,像是在不满、在抗议,不满被花无忧的银针叫醒,抗议花无忧的强硬冲击。


  只见花无忧再一次捏起银针刺向自己的百会穴。


  百会穴位于头部,百脉之会,贯达全身。头为诸阳之会,百脉之宗,而百会穴则为各经脉气会聚之处。通达阴阳脉络,连贯周身经穴。原本还在叫嚣着的筋脉一瞬间平静了下来,方才的疼痛也消失了,一股充满着力量的暖流自头顶而下充斥全身。


  花无忧见此立刻凝神运气,意守丹田,试着将身体里流动着的力量集中灌于右手之前,然后顺势出掌。门碎了,连带门边那把破旧的面盆架也一起飞了出去。


  门外的青丝琉璃已经看傻了眼,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还盘坐在床上的花无忧,一时间竟惊的忘了说话。


  花无忧收回了手,略带思索的看着,眼底划过一丝疑惑。单是冲开筋脉就能爆发出如此骇人力道,要知道这力道远比她那两个练了近十年武功的天才妹妹要强劲的多。显然这副身体骨骼奇佳,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明明是旷世奇才的天赋却筋脉不通?事出反常必有妖,以花无忧上一世特工的直觉,所谓废物必是被人所致。


  花无忧凤眸微眯,冰冷的目光中含着一次狠厉。从她的眼里似乎能看到那些伤害过他的人,迎接他们的是怎样的悲惨。


  “小…小姐…你…”花无忧瞥了一眼刚有些回神,说话还不利索的两个丫头,突然明媚的笑了起来,“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花无忧了。”那笑容足以让人失了神,即使那道可怖的长疤依旧横在她的脸上,也无法掩盖她此刻的美丽。


  花无忧跳下床,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走出门框满意看了眼地上两尺外的碎木屑。刚要说话却听一阵不怀好意的清脆笑声由远及近而来

“月姐姐,我听说内个废物因为退婚的事自尽了呢,呵呵,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就她那副德行居然还妄想和姐姐争锦哥哥,还闹出这种事给咱们将军府丢脸。”花玉窈紧倒碎步跟在花月容身后,手中小扇轻摇半掩着俏脸,眼珠流转透着唏嘘,说出的话还不及可爱模样的十分之一。口中的“锦哥哥”便是那个退了婚的三皇子。


  “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好歹人家也是嫡女啊。身份高于咱们,不论她怎样你我都不应该背后议论。”本是一句得体又有教养的话,花无忧却听出了一丝讽刺的意味还夹杂着些许得意。冷眼看着花月容,正如她的名字,长得花容月貌,是西昭国的第一美人。随时都不忘维持着她优雅大方的美好形象。


  以花月容为首,身后跟着花玉窈和两个侍女,划伤她脸的佩儿也在其中。四人皆是衣着鲜亮,就连侍女都比她穿的好。


  花无忧站在台阶上看着迎面朝她走来的四人,眸光渐冷,“既然花无忧要重生,那便从你们开始吧。” 唇角勾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


  “真是不好意思,看来要让你们失望了。”花无忧声音悠扬,没等她们回神便俯身探向花月容,再启樱唇,“月妹妹,你在外人眼里总是那么完美。你说…那些爱慕你的愚蠢男人何时才能看清你毒如蛇蝎的心肠?”


  花月容听此一下回过神来,脸上总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愠怒之余又有些诧异。她竟然在这个废物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不应属于她的凌厉。


  “你这废物!两位小姐好心来看你,你竟敢对她如此不敬?!我看你是还没回魂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是吧!”花玉窈旁边沉不住气的佩儿已经指着她破囗大骂起来。


  花无忧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呵,狗仗人势。”转头给青丝递了个眼神,青丝不似琉璃软弱,而且心思通透,一下就明白了花无忧的意思。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冲到佩儿身前,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啊!”声音刚落就看佩儿的脸上已经浮起了红红的掌印。打的叫一个解气。青丝的武功不算高,但是对付佩儿还是足够的,只是以前的花无忧太过软弱。


  “死废物你居然!…”不等花玉窈发作,花无忧直接打断她的叫骂声。


  “我很清楚我的身份。我是西昭国将军府嫡出的大小姐。而你们,就算再怎么抬举也不过是庶出罢了,见了大小姐不行礼也就算了,一个小小的丫头居然敢对我出言不逊。赏她一巴掌都算是便宜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花无忧并没有掩饰她蔑视的语气,甚至还带一点刻意的强调。


  “嫡出?你也配!月姐姐才应该是嫡出大小姐!我打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大言不惭!”话音未落,花玉窈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鞭,朝着花无忧完好的左脸甩去。显然她是气急了。


  青丝琉璃见状立刻朝花无忧跑去,想要替她挡住这狠辣的一鞭,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细长的软鞭像是活了似得,只见花玉窈轻转手腕,鞭子便直奔花无忧左脸而去。速度之快,寻常人也就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鞭影,也甩掉了想要替花无忧挡鞭的青丝和琉璃。花玉窈不过十三岁,竟有这等内力和身手,可见她天赋不低,难怪如此跋扈。


  “小姐!”青丝琉璃异口同声,担心、害怕、自责…只是两个字却含着无尽的恐慌。


  花无忧依旧平静的站在原地,并没有闪躲的意思。玉手轻扬,倏地抓住了朝她飞来的长鞭,巧运内力,细软的鞭子瞬间绷紧,鞭子另一头的花玉窈直直的被弹飞,重重的撞在远处的石头上。


  花无忧松开手中的鞭子,轻挪玉步朝远处还在地上挣扎的花玉窈走去,走过花月容身侧时,刚好瞥见她复杂的神情。垂眸嗤笑了一声,径直的走向花玉窈不再看她,这就是她想要见到的。


  在佩儿的搀扶下,花玉窈才摇晃的站起身来,抬头便看到花无忧正朝她走来。不知怎的,随着花无忧身形渐近,花玉窈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危险。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充满了侵略性,看的花玉窈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往后退,却被身后的石头挡住了退路。


  “花、花无忧,你到底要做什么!月姐姐、月姐姐救我。”花玉窈吓的嘴唇泛白,捂着刚被震断的右臂不住的往后退,恨不能躲到身后的石头里去。


  “呦,你还是头一次叫我的名字呢,而不是喊我废物。”花无忧的语气不乏有些调侃,似是在嘲笑天赋过人的她居然如此惧怕一个废物。


  花无忧并不想和她浪费多余的表情,“我想干什么?呵,你对我这么多年的欺辱,还有我这半边拜你所赐的脸,是时候偿还回来了吧?”花无忧秀眉微挑,毫无温度的声音像是在宣判花玉窈的死亡。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死?太便宜你了。我只会叫你生不如死。”不知什么时候,花无忧的手里多了一片叶子,指尖微动,花玉窈连叶子的残影还都没捉住,原本娇俏的脸上已出现了一道和花无忧伤疤一模一样的血痕。


  后知后觉的花玉窈感觉脸上一阵火辣的疼痛,“我的脸!花无忧我跟你拼了!”任何一个女人被毁了引以为傲的容貌想必都会是如此反应吧。花玉窈拖着一条残废的胳膊踉跄的冲过去,还没到花无忧身前三尺的距离,就被花无忧用石子射穿了两个膝盖,跪倒在地上。随着花无忧慢慢走近,眼里的愤怒渐渐被惊恐代替。


  花玉窈挣扎的低下头,不想再看那双令她窒息的眼睛,却看到了停在她身前的破绣鞋。


  脚步虽是停了动作却没停,抬手朝花玉窈头顶击去,一举废了她的武功,又点了她身上多处穴道,阴天下雨便会痛痒难忍,就当是偿还已经投胎的花无忧多年所受之苦。


  花无忧动作娴熟毫不拖泥带水。而此时的花玉窈已经眼神涣散几近昏迷。


  花无忧没再看她,转而看向身后早已呆愣的青丝和琉璃,“被吓着了?呵呵~”玉手掩面轻笑,虽然眼睛看着青丝琉璃,说出的话却似是问花月容。


  “姐姐!姐姐你身子好了?月容真是为你高兴!这些年来,月容日日都在祈祷姐姐你能好起来。”花月容卖力的讨好着,眼中却丝毫看不到对身受重伤的花玉窈的关心。真是个冷情的人,不过花无忧并没有戳穿她的虚伪。她最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一下咬死太没意思。


  “那看来,我还真是托妹妹的福了。”花无忧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径直的走回那间“废墟”里,没再看她。


  花月容没有回应,只是闭口不言。花无忧的变化实在让她意外,不论是强劲的力道还是出招的速度,实力恐怕不在她之下。花月容向来心思缜密,断不会贸然出手,一是摸不清花无忧的实力,二来不想日后被牵扯进来。


  “还不赶紧抬你家小姐回去!”花月容不耐烦的吩咐到,然后带着侍女自行离去。不想也知道她是回去找将军父亲了。

走过垂花门,正厅的门开着,正座上一左一右,分别是花无忧的父亲花震威和如今的将军夫人杜惠茹。

  花震威身前左侧的,是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

  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的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冷清的气质。


  “花将军,我已和父皇说过了,明日我就差人将聘礼送过来,再让母妃择个吉期迎月容过门。”花震威眼神和蔼的看着坐在他身前的云锦书,心里那叫一个满意。暗自盘算着,花月容嫁去之后将带给他和整个将军府怎样的荣耀。 别说,她这个庶出的女儿真是比嫡出的强太多了,不仅天赋美貌过人还聪慧大方。

  如此盘算的不只是花震威,还有坐在他身侧的杜惠茹。

  杜惠茹看着眼前的云锦书,整齐的浓眉下一双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长在一张英气的俊脸上,气质却十分温文尔雅。和自己的女儿甚是相配。而且月容貌美、沉稳聪颖,今日是锦王妃,明日可能是太子妃,甚至来日成为西昭国的皇后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杜惠茹真是越想越高兴。就差没上前拉住云锦书的手,“月容能嫁给锦王,不仅是她的福分,也是将军府的荣耀,您说是吧老爷。”

  “那是自然,锦书你放心,月容自小就聪慧懂事,而且天赋不错,不像无忧一无是处。有她在你身边,多少都能帮到你些。”花震威说话时,脸上溢满了说不尽的骄傲。

  “将军说的是。一直以来您和夫人也都看在眼里,锦书是真心欣赏月儿,日后绝不亏待她半分。”云锦书这话不假,他的确喜欢花月容。但除去这一点和她自身的条件,自然也有将军府的这层关系。即使人前装的再温文尔雅,骨子里还是狼子野心。

  “见过父亲、母亲。您快去看看吧,三妹妹出事了!啊,锦王殿下也在啊,月容一心想着三妹妹,失礼了,还请殿下恕罪。”花月容这话说的真是让旁人半点儿理都挑不出来,还显出关心妹妹的一片善良之心。可谓是滴水不漏。

  “月儿无需与本王拘礼,快起来坐下慢慢说。”云锦书这叫一个温柔啊,看着花月容的眼睛都能滴出水来。

  “不能坐了,三妹妹的伤势等不了,还是边走边说吧。”

  花震威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很严重,但毕竟云锦书是皇子还得要稍微请示一下,“锦书,你看着…”

  “将军,你这是和锦书见外吗?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咱们还是快去看看玉窈吧。”

  说罢,四人便起身朝花玉窈的卧房走去。

  “月容,到底出了什么事?”花月容凭借刚才那一段完美的表演成功引起了花震威的注意。花玉窈虽不及花月容,但也是他的骄傲啊。

路上,花月容已经将后山发生的事情交代了十之 八 九,至于剩下的一二嘛,自然是要把她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去了。


  刚走到花玉窈的北厢房外,便听到三姨娘赵寒烟在里面哭天抢地。


  “玉窈,我可怜的女儿啊,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你睁开眼睛看看为娘啊…”还没说出来的话被哭声掩盖。


  听见开门声,赵寒烟泪眼婆娑的朝门外看去。


  “老爷!老爷,您可要为窈儿做主啊!平日里您是最疼她的,您来快看看啊,看看咱们的窈儿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呜呜…”


  花震威看着跪在地上极尽嘶吼的赵寒烟,正要斥她失仪,却见她手指方向的花玉窈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躺在床边上,脸上的伤还不住的往外淌着血,一下没了怒气,脸上的惋惜和愤怒溢于言表。


  是啊,任谁被毁了一个听话的棋子能不惋惜、不生气?更何况,这棋子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你别在这哭了,还不快去请王太医!你这么哭下去只能耽误了窈儿的伤势!”花震威的呵斥让沉浸在悲伤里赵寒烟突然明悟起来。慌乱的抹了把脸便起身跑出去请御医了,连礼都忘了行。


  花震威此刻正心系花玉窈,哪还管那些虚礼,快步走到床前坐下,安抚着昏迷的花玉窈。


  虽然来时的路上听花月容说,是玉窈以下犯上在先,花无忧才出手教训,但这教训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呵,同样是亲生的女儿,花无忧被划破脸的时候他怎么连问都不问,甚至寻死的时候连个郎中都没请,居然还说她过分。


  “月儿,刚才路上所说的可是真的?”花震威再生气也还是有分析能力的,怎么可能不质疑,谁会相信这是一个毫无内力的废物所为?


  “爹爹,月儿不敢隐瞒,所说句句属实。”见花月容一脸认真,花震威没再问下去。他现在一心想着怎么治好、能不能治好花玉窈脸上的伤。武功废了可以再练,脸毁了可怎么办。


  一旁三人看着花震威一筹莫展的这样子都没说话,心里却各怀鬼胎。


  最高兴的自然是杜惠茹。心思通透的她,自是知道花震威究竟对她和花月容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但即使是棋子,潜能只是一方面,独一无二才能多一分保障。所以,她巴不得花玉窈死了才好。


  云锦书虽然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他想着,再怎么样也毕竟一个废物,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他不知道,不久之后他会多后悔自己对她的忽视。


  “嘭”的一声被推开的门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静。只见赵寒烟急忙忙的把王太医请进来。“太医,您快看看。”


  王太医看了看床上的花玉窈后,一阵沉默。这一沉默不要紧,花震威刚有点儿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太医,您倒是说话啊。您是西昭国最好的御医,您一定能治好我女儿的。”


  “是啊王太医,求您一定救救我妹妹,月儿替妹妹跪下求您了。”这么重要的时候,不上演一段姐妹情深怎么行。不管救不救的回来,她的美好形象可不能毁。


  “哎,月小姐这可使不得,您快起来,您这不是折煞老夫吗?花将军,恕老夫无能,不是老夫不救,而是真的无能为力啊。这伤口虽不太深,但皮肉外翻参差不齐…必会留疤。”赵寒烟听到王太医的话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被侍女掺走。花震威蠕动了几下嘴唇也没有说话。


  花月容见状不疾不徐的开口,“王太医不必自责,劳烦您为家妹缝合伤口,父亲和母亲还要送锦王出府,这里就有劳您费心了。”


  “月小姐客气了,老夫自当尽力。”


  …………………………………………………………


  


  “将军、夫人请回吧。月儿,你也回吧,本王改日再来看你。”云锦书带着胸中的疑惑驾马而去。


  


  送走云锦书,三人回到正厅。花月容看着一言不发的父亲,一时间计上心头。踱步上前,伏了伏身说到,“父亲别烦忧了,玉窈的脸治不好已成事实,您就算再忧心也是平添烦恼。既然大姐的精神已经好了,不如将她嫁去战王府上,也当为太后的病情冲冲喜。不管怎样,也算是大姐替咱们将军府给皇上和太后尽心,为西昭国尽力了。”


  “是啊将军,想您也养她十五年了,如今她好了也该是回报您的时候了。”母女俩一唱一和便轻松的把花无忧卖了。杜惠茹对她这个女儿真是满意极了,心思城府犹胜于她。


  本来还愁眉不展的花震威,听到女儿的提议来了些精神,“若真是如此,也是她的一个好去处,本将军这就去写奏折,明日早朝就呈给皇上。”说着便大步流星的朝书房走去。花月容和杜惠茹也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


  


  所谓的“好去处”,其实和死没什么两样。


  花月容口中的战王府,是西昭国战神墨怀殇的府邸。传闻他天生神力、天赋异禀,14岁便开始征战沙场,六年来从无败绩。西昭皇帝已经封了他爵位、宅院、良田、金银,当然还有女人。


  他从14岁上阵杀敌那年,脸上就一直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从未见他摘下。有人说他俊美无双貌若谪仙;也有人说他奇丑无比,比脸上的面具还要吓人十分。但这些都只是猜测,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


  花月容之所以想把她嫁过去,是因为另一个传说。


  据说,他靠吃女人来提高内力修为。这些年来,被赏赐给他的女人通通都活不过新婚当晚,战王府的后院堆满了女人的骨头。


  花月容虽然对这个传言半信半疑,但她能肯定的是,花无忧必死无疑!

夜很深,万籁俱寂。穿过野草深处,一片“废墟”里闪着明晃的光。


  一个纤瘦的身影在忙碌着,摇晃的烛火映着花无忧认真的脸庞。逆着烛光,她的面目有些看不清。


  青丝和琉璃已经睡下了,只有花无忧一人醒着。手里拿着白天花玉窈的软鞭,看她的动作像是在修理?不对,应该是改装。


  “啊,终于做好了,给青丝用应该很合适。”花无忧满意的看着被改造过的软鞭,她总觉得青丝不适合用佩剑。


  许是这一天太累了,放下鞭子,揉了揉眼睛,正要熄灯却听一阵脚步声。花无忧并没有打草惊蛇,熄了灯,潜在暗处隐了呼吸。


  脚步很轻,呼吸浅而均匀,武功应该不低。本就拥有特工的敏锐,再加上银针刺穴内力大增,听力也变得好了许多。但令她想不通的是,谁会如此无聊,大晚上来的来偷袭一个废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容她再多想。听声音,来人应该在她的左前方,脸正对着她。花无忧看准时机,抬起右手,一阵掌风直冲着那人的面门呼啸而去。不想却被轻易躲过,掌风擦过那人身侧点燃了刚刚被熄灭的蜡烛。


  原本漆黑的屋内瞬间被亮了起来,也照出了来人的面貌。


  一个身着长衫道骨仙风的老头儿,似是过了耄耋之年,须发花白却不显老顿。乱眉之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发出的笑声十分爽朗,老当益壮。


  “哈哈哈,可以啊丫头,你居然自己冲开了筋脉。本来听说你为了内小子想不开,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因祸得福。怎么样,想通了?”脸上的褶子被老头儿豪放的笑容和丰富的表情挤在了一起,哪里还有刚才道骨仙风的样子,活脱儿一个老顽童。


  花无忧看着面前并无恶意的老头儿,模糊的记忆又清晰了许多。


  眼前的老头儿就是江湖上传闻的无迹仙翁。性格怪异,踪迹难寻,高深莫测。刚才,恐怕是他成心放出声响的,不然就算是上一世的花殃应该也是察觉不到的。


  大概是一年多以前事,不过因为当时花无忧没有内力而且性格隐忍,只教了她点穴,必要的时候可以保命。


  花无忧没想到原主竟还有个师父,还学过点穴,难怪她白日里点花玉窈的时候那么顺手。

“老头儿,难得你来看我这个徒弟一回,打算…留下点儿什么啊?”花无忧走到无迹身侧,学着他捻须的样子,一脸狐狸般的笑容打量着他。

  无迹看着站在他身旁的花无忧,捻须的手顿了一下。不对啊,刚才激动了,竟然给忘了自己是来给花无忧渡劫的。一年前他收下花无忧的时候就算到她在今年有一桃花劫,也是生死劫。渡过此劫便有如重生,渡不过便…他算的不会错啊,签文上所说的桃花劫应该就是指花无忧为情自尽啊。她竟然自己渡过去了…难道…

  虎目微眯,晃过一丝疑惑又突然张大,身体微转右手成爪朝花无忧袭去,速度之快恐怕连西昭国第一勇士花震威都难以招架。花无忧习惯性的挡住,手腕一翻顺势扣住无迹的右爪。

  上一世身为特工的她,反应能力肯定异于常人,而且又有多年的实战经验。但无迹也非凡夫,反扣住花无忧,一个撤步将她拉倒身前半尺,同时左手成掌击向她左肩,看掌风他并没有收敛力道,这一掌若是挨上,花无忧的胳膊就算废了。

  手被反扣住,而她又无力抵挡, 花无忧知道现在的她不可能与无迹硬拼,只能巧取。对于无迹突然的杀意,她已经无暇顾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了无迹的重击。被扣住的左手上下轻晃,还没来及看清动作便被花无忧挣脱了。

  无迹看着刚挣脱的花无忧突然一下从眼前“消失”便更加笃定了。

  他知道花无忧没有消失,只是移动速度过快,而且快到连他的目力都无法看清。

  只是瞬间,花无忧便出现在他身后,用出十乘十的力道击向无迹后脑。不料,还是被轻易化去了掌力。

  花无忧的眼里透着危险、透着认真还有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她不希望她的重生是为了再死一次。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前一世她还是花殃的时候。那时的她在快要饿死街头的时候被组织所救,刚吃了两天饱饭就被带去接受训练。那是她第一次接受训练,规则很简单——活下去!

  “天降妖星,祸福一念。及笄之年,以花入世。欲夺主之位。”无迹并没有动作,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眼前的人。像是揣摩又像是在回忆。又见花无忧刚才身法诡异,杀气腾腾,“及笄之年,以花入世?花?花无忧…妖星指的是你?”因为年岁而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亮起来。

  【十五年前】

  西昭国国师府的后花园中,一道欣长的身影静立月下,一双虎目略显迷离的望着天边的繁星,衣袖中的右手似是在掐算着什么。突然,拇指停在了中指的第二个指节上。

  “天降妖星,祸福一念。及笄之年,以花入世。欲夺主之位。”这是刚才占星所卜之卦。

  那一晚是花无忧出生的时候,也是花月容出生的时候。

  他见花月容是在五年前。他虽身为国师却不上朝堂、也不参与政事。这一次只是他恰巧云游回来,正赶上太后过寿又闲得无聊。也正是这个巧合,让他见到了花月容。

  只有十岁的花月容已显倾城之姿,仪态端庄,想凭着这次宴会多认识几位皇子为日后铺路。而如今的三皇子云锦书,便是她那次宴会的的猎物。

  花月容用稚嫩的美貌和得体的礼数将她的心思瞒过了所有人,除了国师无迹。

  “花将军,敢问令千金的生辰八字如何?”待宴会结束后。无迹拦住了花震威问道。

  “啊,回国师,是西昭国五年,八月初八夜里子时。”国师一卦难求,有此等机会花震威当然是求之不得,恭恭敬敬报上了花月容的生辰八字。

  无迹闭眼回忆起来,那不正是他闲在无事观星之夜?!花月容固然貌美,但是颧骨偏高、鼻骨隐有三弯,心思阴沉、为人奸诈善于伪装。而花月容又是庶女…以花入世,欲夺主之位。

  “国师,我女儿她?”

  没等花震威说完话,无迹已转身离去,留他楞在一人原地。

  自那以后,无迹便一直认为花月容就是卦上所说的妖星。

  却没想竟是眼前的花无忧…

  想不到他自许算尽天下事,却还是算漏一次。

花无忧看着自言自语的无迹有些不耐烦了,“老头儿,要打快打,别耽误我睡觉!”虽是不耐烦但还是警惕着,因为她不知道这个怪老头什么时候会再出手。


  无迹也不恼她无礼,目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这里的人,有意思…也罢,为师虽妄言天机,但正如卦文所说,是福是祸皆在你一念之间,不论如何都是天意不容更改。一切随缘吧。”他的声音愈发渐远,最后连带他的身影一并消失于天际。独留花无忧原地凌乱。


  “妖星?什么鬼?…”花无忧被无迹那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晕头转向,没再理会,低咒一声便熄灯入眠了。


  【翌日】


  上一世身为特工的花无忧早已习惯浅眠,以备随时防范。清早便被一股剑气“叫醒”。推门一看原来是青丝。


  “青丝,不是说不让你用佩剑了吗,不适合你。呐,用这个。”花无忧揉了揉睡眼,将昨晚改造的鞭子扔给了青丝。


  “小姐,这不是花玉窈的鞭子吗?您让我用这个?”青丝疑惑的看着花无忧。


  “这鞭子我昨晚已经改良过了,威力比你的佩剑强多了。”说着便又从青丝手中拿回鞭子开始舞了起来。


  身姿潇洒,动作优雅流畅却招招凶险、杀机四伏。长鞭挥舞而出,穿透不远处的柏树,又被强劲的内力拽回,原本光滑的长鞭霎时间张开了一串厉刺。鞭子回到花无忧手上时,却见粗壮的树干上已出现了一个直径约有半尺的窟窿,沿途是一地的碎木屑。


  一旁的青丝和刚出来的琉璃已经看傻了眼,她们惊讶于花无忧的不同往日,也没想到这“长满刺”的鞭子竟有如此威力。


  “此鞭我取名为‘倒刺’,青丝你以后就用这个吧。半月之后我会亲自验收你的成果。”没听到回答的花无忧,收回视线转眼看到还处于痴呆状的二人,正色道“你们最好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现在这种神态,处变不惊、不行于色都做不到怎么成的了大事!”显然,花无忧对她们的心理素质很不满意。哎,还是得再练啊。


  “是小姐!青丝(琉璃)记住了!定不负小姐期望!”二人被花无忧的训斥回了神,低头应道。


  花无忧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转向琉璃,“琉璃,你虽通医术但不会武功,关键时刻都不能自保。所以,如果你想跟着我,必须要像青丝一样。这是你的银针,若是萃了毒想必效果会更好。”说着,花无忧便把一包银针扔给了琉璃,“这几日你们就少睡些吧,半月之后一并验收,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说罢,花无忧转身回屋洗漱,留下青丝和琉璃在院里苦练。

花无忧回房换了一套比较清爽的衣衫,随便梳了一个发髻便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以往的浓妆,只是略施薄粉,并没有再刻意掩盖脸上的疤痕。

  “你们俩晚上回来再练吧,武功也不是一时半刻的努力就能练成的,先陪我出去走走吧。”毕竟,花无忧才刚来到这个陌生大陆两天。

  “啊!太好了!今天是赏花节呢!一定很有意思的!”琉璃听到花无忧说出去别提多高兴了。

  西昭大陆的四月正值春季,百花齐放。虽然西昭国以武为尊,但也不轻文,每逢赏花节都会有不少的文人墨客去赏花阁饮酒作诗好不风雅。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俗。越来越多的人在此时汇集,从而有了今时今日的赏花大会。不论是皇亲贵胄还是寒门子弟,不论男女,只要才华过人都有机会夺魁。

  街上,几乎是没什么人,许是都去赏花阁了吧。

  “小姐我们也去看看吧,好不好”花无忧看着琉璃祈求的小眼神只好点头。青丝还是沉默寡言的跟在花无忧身后。

  还没到赏花阁,便看见阁楼下面聚集了无数的看客。

  “呦,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月姐姐,怎么你家的废物也来赏花大会了。不会还肖想锦王殿下吧,也不照照镜子。”本来只想在不远处看看的花无忧,却听一阵讥讽。显然,说话的人没见到花玉窈的下场。

  转头看去,一个眉眼清秀穿着华丽的女子正轻蔑的看着她,盛气凌人。花无忧并不认识她,朝青丝侧头,听到“那是丞相府的独女,越巧音。”,心中知道个大概,但并不想与之计较,正欲离去却被花月容叫住。

  “姐姐,月容见过姐姐。”本就吸引了不少目光的花月容,再加上这一举动更是引来了一阵议论和一些看向花无忧的眼睛。

  “哎,那不是将军府的内个废物吗?她怎么来了?”

  “你看,月小姐给她行礼呢!”

  “什么?!这怎么行,月小姐可是天之骄女怎么能给一个废物行礼。”………

  众人的议论也吸引了在阁楼上的五人注意,云锦书也在其中,还有一位也是皇子,是云锦书的同胞兄弟,七皇子云望涯。另外三位都是西昭文院的太傅,造诣极高。

  云锦书看到人群中花无忧,那般淡然他从未见过。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

  “三哥,听说她变了,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我还真是幸运,刚从远疆回来就遇到了这么有趣的事。”云望涯一脸兴趣的看着花无忧。

  云锦书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的下了阁楼走到花月容身边“秀恩爱”,成功的引来了一众少女的尖叫。

  花月容再次开口道,“姐姐既然来了,不如与妹妹一同参加赏花大会吧。”花无忧何其聪明,怎会听不出花月容的言下之意,分明就事想让她出丑。既然如此,也好,她前日废了花玉窈只有几人知道内情,在外面她还是声名狼藉。

  花无忧正在想怎么挽回名誉呢,如今花月容的邀请和赏花大会正式一个不错的契机。

  “好啊,既然妹妹盛情相邀,我怎么会推辞呢。”说完便直接走上阁楼,没再看花月容和云锦书。

赏花阁是一个三层的八角楼。可能是因为晨雾还没有散尽,阁楼二层烟雾缭绕,景象唯美。


  ——


  “好,各位!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我云望涯,有幸与我三哥云锦书共同担任本次大会的司仪。这边三位是我西昭国文院的太傅,担任本次大会的裁审。今天的‘状元’将会获得西昭国公子羽的诗集!望各位不吝才思为今日的赏花大会争光添彩!”云望涯一连串鼓舞气氛的开场白说完,阁楼下的看客已经沸腾。身后,原在说笑的各府小姐和书生也停了下来,又突然轰动。


  “什么?公子羽的诗集??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个魁首必须是我的!奖品可是公子羽的诗集啊!”


  “可是往年的魁首都是月小姐的,我们怎么赢得过她啊。”


  “是啊是啊,那可是西昭国第一才女。”


  所有人都在为公子羽的诗集而激动,连第一才女花月容也是努力才压下了心中的激动没有表现出来。除了花无忧,


  “公子羽是谁啊?看起来很受欢迎的样子。”


  “小姐,那是西昭国的第一公子——卫羽。诗画双绝,人也是风度翩翩,他的诗集和画册千金难求。”青丝俯首答到。


  “姐姐,期待你的表现。”花月容款步走来,鲜艳的嘴唇勾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眉眼低垂,一副谦逊的姿态。在云锦书看来,俨然是个温顺淑女,却瞒不过花无忧的眼睛。


  “呵,废物,趁现在还没开始,赶紧下去吧,免得待会儿丢人。”越巧音说完便随着花月容上台去了。


  花无忧只是淡漠看着,她并不想与这些跳梁小丑争辩。冷嘲了一下转过头去。阁楼下除了越聚越多的看客,好像还有投注的。而最大的热门自然是西昭国第一美人花月容。


  


  “锦王殿下,月容有一提议,不知可否合情?”


  “本王不是与你说过吗,叫本王锦书。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云锦书一脸柔情的看着花月容此时已经羞红的脸。


  “是啊,三嫂,直说就是了。我三哥那么疼你,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估计他都会给你摘下来的。”云望涯也凑了过来,一脸玩味的看着花月容。唏嘘的眼神里还有一丝与他痞相不符的深邃,似乎要看穿花月容的心思一样。


  “七殿下快别拿月容寻开心了。”虽是这么说,但花月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那个…,我想让姐姐直接从后面的作诗部分开始参加。前面的对姐姐来讲太容易了,没必要再让姐姐浪费心力,我知道这可能有些不合理,但是…”


  “可以。”还没等花月容说完,云锦书便一口答应了。他当然知道花月容的意思,他这么做就是做给花无忧看的。他就是要让花无忧再出一次丑,知难而退。


  既然是赏花节,必定与花有关。每个人按顺序说一个花字开头的成语,说不出的人被淘汰。这样一来可以淘汰一部分滥竽充数的。


  再来就是对对子。两轮下来,真材实料的都留在阁楼,除了“废物”花无忧,额外还有三人,花月容、越巧音,还有一个叫杜康的穷书生。


  “在下一介书生,何以与三位千金一同赏花作诗。”话音刚落便转身下了赏花阁。可能是察觉到,赏花大会已今时不同往日了吧。不再是单纯的赏花作诗。


  “巧音自知才气不及二位姐姐,不敢与姐姐相较,自愿退出。”刚才来盛气凌人的越巧音此时这般模样,不过是想讨好花月容罢了。论才气,她确实不如花月容。


  “既然如此,那便只剩二位了。请二位以‘相思’为题研磨作诗。”云望涯话音未落就听下面一片躁动。


  “那废物要作诗?”


  “她会写字吗?”


  “和月小姐比当然是月小姐赢了”


  ……………


  只见花月容不急不缓开始提笔,一气呵成,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温柔的声线和唯美的诗句把所有人都带入了意境,引来一片喝彩。


  待花月容读完自己的诗,花无忧已经开始提笔,边写边用清冷的声音念到


  :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虽然花无忧上一世还是花殃的时候对于作诗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以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成功的复制了李清照的《一剪梅》。在这个架空的西昭大陆上,自然没人知道,而且如此好诗,若是有也早已被记载。


  花无忧清冷婉转的语调,将整个词的悲戚衬得恰到好处。所有人都沉浸在诗词里,却忘了是出自“废物”之手。


  “废物竟然会作诗!”


  “这是花无忧作的?不是抄袭的吧?”


  “你们注意了吗,那废物的是里竟有锦王的名字!”


  花月容的脸已经气的变了色,这废物怎会写出这样的诗,竟然还把锦哥哥的名字写进去了!


  别说花月容和下面的看客,就连云锦书也没想到,她曾经弃若敝履的废物,竟写的出这样的诗句。


  不说诗词,但说这字也是一绝,可谓是大气磅礴、苍劲有力。三位太傅也是大跌眼镜,他们都曾是皇上钦点,却也自问做不出如此好诗。


  “太傅,您们也知道,花无忧并没学过,可能只是一时凑巧,蒙上的。而月容是公认的才女。不如,让她们再作一首。”云锦书这一席话摆明了是偏袒花月容。虽然震惊于花无忧的诗词,但还是习惯性的偏向花月容。


  “三哥,你这偏心得也太明显了吧。分明是花无忧更胜一筹,而且诗里还藏有你的名字,这相思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再者,成语可以蒙,诗和字怎么蒙?反正我是蒙不出来。就算再作一首,我相信结果还是一样的。所以,何必费事。三哥你就直接颁奖吧。”云望涯总是一脸痞气,让人看不出真实心思。他看着花无忧依旧冷漠的表情,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牵动着。是欣赏?惊讶?他也说不上来。好看的眸子里写满了探索。


  本来就羞愤的花月容,更是涨红了脸又不能说什么。


  花无忧被这道目光引起了注意,云望涯的长相完全可以用妖媚来形容。单是狭长的凤眼,就足以勾走人的魂。嘴唇也是厚一分嫌重,薄一分嫌轻。简直可以说是妖孽。花无忧虽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帮她,但也懒得琢磨。


  花无忧在赌局上爆了一个大冷门, 阁楼下的人对这个结果也是议论纷纷,从一开始的诧异到后来的刮目。而在花无忧眼里,这,只是一个开端!

花无忧的诗算是让她挽回些名声,也得到了云锦书的注意。云锦书虽是有些不情愿,还是给花无忧颁了奖。


  “花无忧,本王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会作诗。”云锦书的话让人听不出褒贬,眼神里有一丝莫名的情愫,还带着占有的意味。


  花无忧怎会看不出,“锦王说笑了,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以后都会让你见识。只是,都不再独属于你。”一手拿过云锦书手里的诗集欲转身离去。


  “花无忧!你别不识抬举,竟敢对本王如此无礼!能引起本王的注意,你心里其实高兴吧。”花无忧的做法让云锦书有些愠怒。


  “呵,殿下难道还以为我是从前的花无忧吗?你会不知道花玉窈的事?”说完便走,没再给云锦书开口的余地。


  “好,很好。本王要你像以前一样哭着求本王娶你!”云锦书被气得咬牙切齿。


  一旁的花月容更是火大,这个废物不仅抢了她的风头,还抢走了云锦书的注意!可想想那日的花玉窈还是忍了下来,反正圣旨已经拟好了,锦王妃是她的!


  ——————


  花无忧走下阁楼时,晨雾已经散去,没有疤和浓妆覆盖的左脸,侧颜美得令人窒息。冷若冰霜的眸子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花无忧不知道,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除了云锦书还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有意思~”声音慵懒至极,眼睛却闪着异光。那人正坐在聚贤楼的隔间里悠哉的喝着茶,他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赏花阁。


  只见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一脸兴趣的看着走下赏花阁的花无忧。他狰狞的面具被放在桌边,午后的阳光的撒在他的脸上,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原本硬朗的五官变得柔和许多。


  “既然来了,就别藏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平日的戾气,反而多了些随意。


  “没想到啊,西昭国的残暴战神竟然也会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一抹紫色的身影飘了进来,没经同意便直接坐到了墨怀殇的身旁。墨怀殇也没有怪罪。显然,他们关系非常,单从他看了墨怀殇的真颜却还好好的活着,也能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


  “还真是传言不可信啊,所谓废物竟如此惊才绝艳。‘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应该是一个多么剔透的女子。 ”叶轻羽斜靠在椅子上,呢喃着花无忧的诗,翘着腿,左手将香茗送到嘴边,眼睛微闭,不知是在品茶还是品诗。


  待叶轻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桌上的面具已经和主人一起离开了。

黄昏将近,一路上的人都在对花无忧品头论足,大多是在说赏花大会的事儿。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消息已经传开了。


  本打算回后山的花无忧,被途中的一间成衣铺吸引。装潢精美,里边的衣服也十分别致,料子做工都是上等。这都是次要的,她本就没有多注重穿着。只是,她不经意的瞥见了那件挂在正中间的红衣。


  红衣如血,那是她前一世最爱的颜色。张扬肆意,极尽妖冶,只有这似血般灿烂的颜色才衬的起她。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看不出原色的衣服,和脚下的破绣鞋,自嘲了一下。离开之际,突然又转身进去了。一旁的青丝琉璃也不知道花无忧的想法,只是跟着。


  “老板,我要这一件。”花无忧只着那件红衣说到。


  老板抬头看到花无忧脸上那道疤,自然认得了,“呵,得闻花小姐今日赏花大会夺魁,在下还未恭贺,只是这衣服…恐怕…”


  “怕什么?怕我这个不受重视‘废物’没钱?”花无忧一语道破了势利老板的心思。没理会老板的尴尬又说道,“那你看这本诗集够不够。”花无忧随手便把那本刚赢来的诗集甩在老板面前。青丝琉璃这才明白,原来她们小姐再打这个主意。


  而这一幕,刚好就落在了叶轻羽的眼里。


  “久闻将军嫡女之名,今日得见果然不一般啊。只是小姐此举实在是暴殄天物啊。”叶轻羽表面云淡风轻,拿起被花无忧甩出去的诗集,心里却是在滴血啊。他的诗集千金难求,怎么到了她手里就只值一件衣服…


  “既然是我的东西,怎么用当然是有我决定。”花无忧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叶轻羽,在想这是那冒出来的酸书生。她不认识公子羽,但是老板认识啊。出了柜台来到叶轻羽面前,拱手道


  “羽公子光临,蔽铺蓬荜生辉。”


  叶轻羽随便附和了下,看向花无忧,可能是想看看她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吧。


  “既然你就是公子羽,那就麻烦你收回诗集给我兑成银票吧。”


  花无忧脸上并没有叶轻羽相见的紧张尴尬,微微的转眸,望向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尺的男子,红唇微动,略略含笑道,柔柔的声音亦不带半点的紧张与心虚,似乎还有些真诚。


  叶轻羽的眉角不经意般的轻挑了一下,这个女人还真是不一样啊。


  “老板,这位姑娘要的全部记在我帐上。”然后笑眯眯的朝花无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花无忧也不拘礼,“麻烦把这件衣服给我包起来,另外要一双简单的黑靴。”亦没有贪心,或者是她只喜欢这一件吧。


  花无忧接过老板包好的衣服和鞋子,转头对上了叶轻羽略带打量的目光,微微颔首后走出了铺子。


  “姑娘!”花无忧刚又不远被一个声音叫住,同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向她飞来,回身接住……诗集?


  “留着吧,毕竟这不是寻常的诗集。”叶轻羽痞气的脸上有一丝神秘让花无忧有些捉摸不透。

天色渐晚,花无忧回到后山。一个佝偻的身影立在她的“废墟”旁边,似是等了很久。


  那人低着头,月光照不到他的脸。没等花无忧走近,便开了口,“大小姐,宫里传了旨来,明日太后过寿,皇上特地吩咐将军把您也带去。老奴特来知会一声,顺便给您送身衣服来。”说着便把手里的衣服往花无忧眼前举了举,然后交给了她身侧的琉璃。


  他是将军府的管家,看来这次应该不只给太后过寿这么简单。不然,为什么从前不请她。


  “我知道了。管家回吧。”没有多余的话,管家欠了欠身子离开了。


  花无忧知道,她不会从管家的嘴里得到任何信息,索性便也不多问、不多想,因为没有用。


  ————————


  【翌日下午】


  三辆精美的马车在将军府前排成竖队,三个车夫同时挥鞭驾马,马车两边跟着大大小小的随从。管家在第一个马车的左边,中间的是花月容,而嫡女花无忧却在最后一个马车里。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就进了皇宫。这是花无忧第一次入宫,不知有多少人希望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入宫。


  湛蓝的天空下,紫禁城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一路的宫灯全掌了起来,偌大的朝云殿更是琉璃千盏,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几十座殿群如飘浮在一片灯海之上的仙宫,端的是夺光放彩,华贵非凡。


  下了马车,花月容忙着跟人热络,大臣们之间各种寒暄。花无忧只是跟随着人流,进了朝云殿。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的正是西昭国的皇帝——云长天。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王者风范,甚至可以说是平庸。但毕竟是皇帝,尽管没有睥睨天下的气势,总还是有些威严的。右边坐着一个衣着华贵、雍容端庄的女子,柳眉凤眼一派母仪天下的姿态。


  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深深宫邸,糜烂与***,将人性腐朽殆尽。


  高门贵眷相继进殿,纷纷上前行礼。云长天幽幽的开口,“今日太后过寿,众卿不必多礼,只当家宴便是。”


  话音刚落,就见“青面獠牙”的墨怀殇伴着一个气质高贵但略显病态的老妇人出现在朝云殿上。她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雍荣华贵。葱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甲,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雕刻成曼珠沙华的形状,美丽不可方物。一头长发被挽起,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零零响动的声音很是好听。皓腕上的一对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使一身的装容更加完美。


  “太后万安!见过战王。”众人起身向太后和战王行礼后皇子们也跟着进来了。


  跟着花震威到了将军府的席位坐下,花无忧挑了靠近柱子的座位。从这个位置,可以轻易扫视整个大殿的动向,但却不引人注目,前世活在黑暗中那么久的花无忧本能地选择了这里。


  墨怀殇入座,嘴角擒着少见的笑意,目光落在了花无忧的身上。即使是不显眼的地方,可还是下意识的注意到了她。


  就算只当她是最后一次入宫,花震威也不可能让她穿的从前那样破烂。


  墨怀殇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深蓝色的长裙上绣着芙蓉花,腰间绑着条镶玉的腰带,简单发髻上插着一支普通的白玉簪子。脸上一如既往的清冷,却说不出缘由的吸引着他。

宴会的开场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原本歌舞升平的宴会在宫中已是数见不鲜的事,但花无忧却是他们不常见的。他们讨论的话题,大都是围绕花无忧的。


  而宫宴,不管是何形式,都只不过是皇子、各府小姐、公子表现谄媚的场合罢了。


  ——————


  “臣女越巧音为太后贺寿,特献曲一首,愿太后寿比松柏福泽万年。”看得出,越巧音今日也是精心打扮的,珍珠白的长裙,高档丝绸所制,薄薄地贴在身上,不显累赘。 头发梳着繁杂精致的发髻,戴了一块金色的抹额,脸上施着过于精致的浓妆,倒也相当耀眼。


  这一曲古筝曲调婉转悠扬、流畅优美,正如她的名字巧音。一曲即毕赢得了不少的掌声。


  “丞相教女有方,赏!”有打殿后走出来几个小太监,一人端着一捧珠宝玉石走了过来。除此之外,皇后又另外给了越巧音一个不菲的玉坠以示褒奖。毕竟她是皇后最疼爱的侄女。


  随着越巧音的开场曲,宴会也算是正式开始了。宫里的舞女排成好看的队形,随着音乐起舞。尽力展示着这里柔软婀娜的身姿。


  皇子、各府公子、小姐,一个接一个的上前祝寿、献宝、领赏,千篇一律再无其他。


  花无忧百无聊赖的看着这所谓的宫宴。同她想法一样的,就是墨怀殇了,两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冷眼旁观,等待着揭开这场繁华而虚伪的宴会下,所隐藏的真实。


  ——————


  “啊!我的玉坠!我的玉坠不见了!那可是皇后姑妈赏赐给我的啊!”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原本和乐的表象。越巧音的目光看向角落里的花无忧。


  “刚才我只经过你的身边。一定是你拿的!一定是你妒忌!”越巧音的话一出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花无忧。一个不受重视、没见过世面的废物嫡女,嫌疑当然是最大的了。


  而越巧音之所以如此肯定,当然不是只凭直觉,因为那玉坠根本就是她在经过花无忧的时候放到她身上的。越巧音也非寻常的深闺小姐,功夫仅在花月容之下。做到这事并不为难,况且当时花无忧因为无聊而困倦,没什么防备。


  宴会不得已被中断。


  “太后、皇上!臣女的姐姐一定不是有意的。还望太后、皇上宽宥。”花月容连忙上去解围。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一副单纯善良的模样。但花无忧知道,她这番话已经坐实了她的罪名。


  花无忧相当平静的起身走到殿中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月容楚楚可怜的脸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睛若无其事的瞟向自己怀里,便知道了大概。在经过越巧音之前,指尖灵巧一转,将便刚刚越巧音在自己迷糊时扔进怀里的玉坠,转移到了越巧音的侍女身上。一切都做的神鬼不觉,但还是落进了他的眼里。


  “还真是有趣呢。”骇人的面具下透出一道幽深的目光。站在墨怀殇旁边的鬼煞此时的表情,真的跟见了鬼没什么区别。鬼也许真的有,但是他家王爷何时正眼看过一个女人。


  “臣女好歹也是将军嫡女,怎会做出此等有辱名声的事。况且,无凭无据为何如此断定就是臣女?难道是因为我从前的废物之名?如果是,那便更怀疑不到我了。我一个废物,而越大小姐身手了得,试问,除非是她自愿我又怎么能从她的身上偷来玉坠?”花无忧声音不大,但是句句掷地有声、逻辑紧密。在场的诸大臣也都陷入沉默。


  “可是姐姐,你不是已经好了吗?那日妹妹亲眼得见,玉窈无礼于你,你亲手废了她的武功啊,又怎么会是废物呢。”花月容此话一出惹得全场震惊,吊儿郎当的云望涯也来了兴趣,再一次对花无忧重新审视一番。所有人都在议论,一个废物竟然废了一个天才。


  这一次,云锦书并没有插嘴,自从赏花大会之后,他一直在想花无忧的变化,愈来愈觉得自己看不清她,可越是这样就越想看清她。


  花无忧抬眼看着花月容那张无辜的脸,冰冷的凤眸里倏地腾起杀意,目光像淬了毒一样,由花月容扫向越巧音再到下边叽叽喳喳的大臣、夫人们。任谁也没见过如此凌厉的眼神,身上散发的气势就像那日废了花玉窈一样,让人没来由的畏惧。


  直至朝云殿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花无忧满意的收回目光。再一次微微俯身道,“臣女刚刚分明看见,越小姐身边的侍女趁她不注意是拿走了玉坠。如果太后、皇上不信,可以命人搜身。皇上明察秋毫,太后身份高贵,清华覆于天下,就算再不喜臣女,绝不会因个人喜怒就给臣女定莫须有的罪名。”  她一番话平静地吐了出来,而且,滴水不漏。


  “皇奶奶,望涯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而且,她既然敢主动提出搜身,便已经证明了她所说不假。”云望涯是出了名的逍遥,今日却偏帮了花无忧。


  除了墨怀殇这个外孙,老太后最疼的便是云望涯了。有他出言相助当然是再好不过。但是此刻的花月容,早已黑了脸,袖中的手暗暗攥成拳头,眼里的恨意和妒忌之色再也藏不住了。


  果然,听了云望涯的开脱,太后向皇帝使了个眼色。“来人,搜身。”云长天一声令下,上来两个宫女。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从越巧音的侍女身上收到了玉坠。一切皆再花无忧的预料之中。


  越巧音不甘心,似是还想辩驳什么,刚要说话便被一声斥责拦下。


  “巧音,下次再挑侍女眼睛要擦亮一点儿。来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奴才拖下去杖毙!”说完便起身转向云长天和老太后,“陛下、母后,巧音年幼气盛,还望陛下和母后恕罪,臣妾回去定当好好教她。”一直没说话的皇后突然开了口。一方面阻止越巧音继续胡闹,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的母家解围。

“姐姐”花月容见状连忙上前,对着花无忧福了福身,“姐姐,月容错怪姐姐了,还请姐姐恕罪。”花月容半蹲在花无忧身畔,一双杏仁眼泛着泪光,甚是惹人怜爱不忍苛责。


  花无忧瞟了她一眼,慈悲的赏了她两字“免了”,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花月容低着头,努力不让人看到她此刻眼神里的恨意。是了,她怎能不恨?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恨她!从前她是废物,她恨她占嫡女之位。明明同一天出生,明明她天资过人却是庶女。如今她判若两人,又处处给她难堪。


  “那便让你得意一会儿吧,等嫁到了王府你就再也没命嚣张了!”恶毒的话从花月容的牙缝里轻轻的飘出来,声音小到只有她一人听得见。不过一瞬间,再抬起头又是一副乖巧模样。


  “皇上,臣女也为太后娘娘大寿做了些准备,祝太后风华永驻!特献舞一曲聊表孝心,也希望能赶走不和谐的气氛。”一副花容月貌再配上这宛如黄莺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优美的旋律响彻整个大殿,花月容随着音乐舞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衣裙,轻纱漫舞身姿轻柔,恍如翩翩蝴蝶,叫人迷了眼睛,她再一次成了焦点。


  舞毕,众人的喝彩淹没了刚才所有的不愉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花月容静立在原地,时不时地朝云锦书看去,似是在寻找他的赞赏。


  “不愧是我西昭国的第一美女,不仅文武双全还舞技过人!果然,也只有如此女子才配得上我皇儿。皇额娘,不如今天便把锦书的婚事定了吧,也给您冲冲喜。”云长天甚是开怀,其实原本他也是打算就今日的宴会宣布此事的。


  “儿臣(臣女)谢父皇(皇上)恩典!”云锦书看起来并没有很兴奋,语气平平。倒是成全了花月容的骄傲。


  平复了稍稍激动的心情,花月容再次开口,“其实皇上您谬赞臣女了,与姐姐臣女还差的远。您可能有所不知,昨日的赏花大会,姐姐可是夺了魁呢。臣女是万万担不起‘文武双全’这四个字,姐姐才是真正的才气过人。”


  “哦?是吗,果有此事?”云长天久居深宫,不问外事自然也不关心赏花大会,“哎呀,皇额娘,您看朕真是糊涂了,月容不说朕都忘了,前几日花将军递了折子来,说是花无忧病愈,希望将其嫁入战王府,一来为您的病冲喜,二来为西昭尽份薄力。”云长天此话一出,底下的大臣都不傻,都知道战王靠吸食有内力的女子血肉来增长内力。


  废物终究是废物,即便筋脉恢复有了内力,最终还是要落到一个“死”字上。


  老太后向来疼爱墨怀殇,不管他作甚她都宠顺着,更何况是为了帮他增长内力。“皇帝便准了花将军所奏吧,毕竟花将军也是一片忠心呐。”虽然因病有些虚弱,但语气里还是透着一种不容置疑。


  “好!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定了,三日后大吉,一同过门!”云长天真的不适合做皇帝,大事小事都要问太后的意见。不过这也怨不得,他就是太后一手扶起来的。


  “既如此,花无忧还不前谢恩?适才月容说你才气过人,今日太后大寿,你又已是战王妃,随便表演表演也让大家看看你是如何的才气过人。”皇后接过云长天的话,至于这“战王妃”只怕是她以后没命听,叫了也就叫了。

所有人都当这是花无忧最后一次出丑,除了三个人——墨怀殇和云锦书,还有一个便是花无忧自己。


  “难得皇上抬举,那臣女便献丑了。容臣女去换身衣服。”花无忧不扭捏,也不惧怕什么吃人的王爷。她只想着,再让花月容失算一回。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什么低调的人,既然花月容帮她铺垫好了,她怎么能不惊艳一番?


  “换衣服?还是要尿遁啊?”越巧音毫不客气的讽刺道。在她眼里,花无忧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更是个废物。


  “巧音不得无礼。本宫平日里教你的仪态你都忘了吗?”皇后出言教训到,她这个侄女好是好,就是太沉不住气了。“那战王妃,别让我们等太久啊。”


  “战王妃”这三个字实在是让花无忧别扭,而皇后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讽刺。


  但是墨怀殇听着倒是没缘由的欢喜。“是啊爱妃,也别让本王等太久了。”魅惑邪肆的声音钻到了花无忧的耳朵里,冷眼看向墨怀殇,心想这鬼王爷又唱的哪出啊。可花无忧这一眼更是挑起了墨怀殇的兴致,又附送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笑容。


  除了鬼煞像掉了下巴似的惊讶于他家王爷对花无忧的特别,其他人大都认为是另一层意思。尤其是恨她不死的花月容,以至于她只记得墨怀殇的变态而忘了冷峻的本性,还以为是想快些吃了花无忧“进补”呢。


  ——————


  大殿侧门被推开,一袭红色比主人先一步惊艳了人们的眼球。这件衣服的款式虽然比她那件复杂了些,但也花纹还算简单精致。


  衣袖上是用金线勾成的花边,下摆右侧是用深红色的染料描画出的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此刻的花无忧不知何时取下了发簪,青丝直垂腰际却丝毫不显凌乱。殊不知,已经看呆了众人。


  鼓声轻启,伴随着鼓点,花无忧移着莲步来到了大殿中央。空灵飘逸的声音霎时间盘旋于朝云殿中。


  乐起,舞起,花无忧的人也翩然而起。除了鼓声和歌声,整个朝云殿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被鬼使神差的注视着花无忧。


  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


  倾国与倾城,


  佳人难再得 ”


  ………


  跳舞的女子眉眼如画,所夹带着冰冷和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却又危险的让人不敢亵渎。就连她脸上的那倒疤,都夺不去她半分光彩。


  “臣女愿太后万寿无疆容颜永驻!”


  乐舞已毕,依旧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花无忧缥缈的歌声和那倾世的舞姿里。那歌声仿佛是不应该出现在凡间仙曲,舞步轻柔但却潇洒。


  这红色,当真只有她才穿得出风华绝代。


  “简直惊为天人!”云望涯的叫好声把人们从朦胧中拉了回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掺杂着惊讶和议论的掌声。


  只有云锦书还直直的盯着她,眸光渐暗,心中更是百般滋味‘花无忧,本王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你了。好一个佳人难再得啊。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法引起本王的注意,那么你做到了。’


  如果花无忧能听到云锦书的心声,一定会被气笑的。

云锦书那充满不甘、惊艳和占有的眼神,刚好落到了花月容怨毒的眸子里。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脸被毁的废物能夺走那么多赞美,甚至连云锦书的注意力也被她夺走了。‘花无忧她必须死!’花月容也被自己的想法惊着了。她想不到,花无忧那废物竟会有威胁到她的一天。


  而墨怀殇,从花无忧进来时就端起的杯子,到现在一动没动没就那么一直聚在唇边。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有波动的眸子里,渐渐荡起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情愫。


  ——————


  【御花园】


  皇宫的夜总是很静。尽管已经入春,尽管夜夜笙歌,却左不过深宫高墙里的寂寞和人性的薄凉。月色渐暗,把原本鲜活的御花园映的有些冷清。花无忧只是信步走着。宴会还没有结束,但是她不想再去陪笑脸了。她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是一味放空,不论是这几日还是上一世,她都太累了。


  不远处的眼神正落在此刻的花无忧身上。气息掩饰的很好,但眼里的光亮却是遮不住的。


  黑夜里的一袭红衣宛若黑暗中的火种,明显而耀眼。随意飘散的墨发下是一张好看的侧脸,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被冰封了似的,没有波动、不带有任何感情。


  云锦书痴痴地望着张那倾城的左脸,如果那张脸上没有疤该是怎样的绝色?一时间失了神,紊乱了气息。


  红唇轻启依旧没有一丝情绪,“有事吗”。


  “呵,竟被你发现了?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被发现的云锦书也不慌乱,从隐处走了出来。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没有厌恶、没有愤怒,只剩暧昧。


  “有趣?”秀眉微挑,贝齿里溢出了讥讽。“锦王爷还真是善变呢,才几天的功夫就对我这个废物感兴趣了?”


  “花无忧,你别装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得到本王的注意吗?不是你…”


  “殿下的记性还真是不好呢,才刚过一日就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啊”花无忧是在不想和他多费唇舌,于是直接抢过云锦书还没说完的话。


  “花无忧,别装了,够了吧。”一想起昨天的赏花大会花无忧对他说的话,云锦书就气的咬牙。他不相信!花无忧那么痴恋他,这一定是她的小手段!


  “呵,本王知道你的目的。现在本王可以告诉你,你成功了。不用再装了,本王就不信你会宁愿去嫁那个吃人的怪物。”


  “那能怎么样,毕竟是皇上赐婚。” 花无忧并不惧怕。更何况,一个真实的恶魔总好过虚伪的天使。


  “哼,有本王的母妃在,只要你求本王,本王就把你娶为侧妃。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云锦书很有把握的样子,毕竟花无忧曾经那么痴恋他。


  “殿下,这是在向我求婚吗?”花无忧此话一出,云锦书从得意变成了尴尬,更多的是怒气,正要发作却听花无忧带着调笑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倒不是不可意,如果你单膝跪地我倒是可以考虑。”


  “花无忧,你别得寸进尺不识好歹!本王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还不跪下来谢恩!”花无忧的话让他愤怒,此时的云锦书已经没有了耐心。


  “那殿下还真是费心了呢。不过我不需要。吃人的战神也总好过虚伪阴险的王爷。您的‘恩典’还是留给月妹妹吧。”花无忧讥讽的笑着,只留给云锦书一个孤傲的背影。


  “好!好的很!既然你自己送死,也省的本王日后费心了。”云锦书咬牙切齿的说到,愤然甩袖而去。既如此,那你便去死吧。


  而这一切,正巧尽入墨怀殇的眼中。“呵,本王果真没看错人啊。”

清晨的阳光透过破烂的纱窗,照在花无忧贪婪的睡颜上。有脸的疤似乎比从前淡了些。自从来到这个大陆第二天,花无忧就在研制消痕膏,到现在也是见效些了。


  正在花无忧酣睡之际,被一个不属于青丝琉璃的气息扰了清梦。花无忧只是闭着眼睛,以不变应万变。


  就在那个身影欺上来的前一刻,花无忧睁开了眼睛,浑身散发着危险,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右手成爪挡住了来人动作。定睛一看,一个狰狞的面具呈现在眼前。


  “怎么,王爷就这么心急吗?无忧早晚都是你的人啊。”语气极其暧昧,眼底却是一片寒光。


  “呵,你还真是不一般啊。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思与本王调情?”墨怀殇眯着眸子审视着眼前狡猾的人儿。


  “不然王爷来我这作(甚)?”


  花无忧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及说出来,便被不知名的东西堵了回去。


  “怕什么,你不是说你早晚都是本王的人吗?本王只是顺你的意,让你更‘死心塌地’一些。”墨怀殇读出了花无忧眼中的杀意,心情大好地说道。


  “庆幸吧,你能被本王看中,只要你乖乖的就死不了。”修长的手指在花无忧的脸上点了两下便转身跳出窗外。


  “变态!”花无忧低咒了一句。


  ——————


  【战王府】


  墨怀殇卧在床榻边上轻瞌着眼假寐,看上去很是平静。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同一个问题,他对花无忧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想让花无忧跟在自己身边,而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威胁。他做不到信任,也不敢对这份他说不清的感觉付出什么。他不接受背叛。六年前的那场大火已经烧掉了他残存的所有人类情感。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包括掌控他自己,直到遇到花无忧,他渐渐发现他太多的不能自已。这种找不到缘由的感觉让他困惑。


  而他暂时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刚刚喂给花无忧的那颗毒药。


  不过,看得出墨怀殇确是少了些平日的理智。竟会认为花无忧会被一颗毒药所牵制。

 清晨,晓日初升,透过山间薄雾,两个身姿玲珑的女子正在“废墟”旁挥汗如雨。


  青丝挥鞭,琉璃飞针。自那日起,花无忧的那句“不留无用之人”一直在她们的脑子里。看着花无忧的改变,更是让这两个丫头愈发坚定,前路并不平坦,她们不想成为累赘,她们要做花无忧最得力的助手。


  ——————


  而此时,“废墟”内的花无忧正在木桶里做药浴。


  孤傲如她,怎甘任人摆布、为人傀儡。前一世的她医毒双绝,所谓的剧毒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儿科。


  墨怀殇走后她便自行诊脉,她服下的不是寻常毒药,而是毒蛊。不单是配出解药就能根除的,里面掺杂着血蛊,只要下毒的人用内力催动血蛊所在的穴位就会血脉沸腾直至血管爆裂而亡。


  花无忧不知道血蛊究竟在她哪个穴位,只能用药浴慢慢消耗它。


  “墨怀殇,姑奶奶我前一世最恨的就是做傀儡,生死蛊我都不惧,区区血蛊你能奈我何?”花无忧眼里透着无尽的冷漠,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随即向后靠去。


  抬眼间,瞥到了不远处躺在梳妆台的那本诗集。伸手运起内力,下一刻诗集便出现在她手中了。


  药浴还要半个时辰,闲来无事花无忧便随意的翻看起来。没有表情的脸掩饰着心中的各种吐槽…


  “啧啧啧,酸文人,竟是无病呻吟。就这水平还第一公子呢,也就那些低等的花痴才会买账吧。。。”


  正在花无忧边看边默默吐槽时,突然打了个喷嚏,手一抖,诗集掉进了木桶。这要换作旁人早就心疼的要死了,花无忧却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些无聊的酸诗,掉就掉了,她还落得个眼净。只是掉在她的木桶里怕会污了她的药,便给捞了上来。


  谁知,就在诗集重新出现于右手上时,却不再是“诗集”了。


  只见原先还题着词的纸上,黑色的墨迹渐渐褪去后,又被红色的字所取代,每一页、每一页都在发生同样的变化。

就连封面用小篆书写的“诗集”,也变成血红色潦草的“生死”。


  花无忧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诗集”,有些不敢相信,又是“生死”?


  皱了皱眉重新翻看起来。


  此书一共分为两章,一可生一可死。所谓生,便是回天针法;死,则是摄魂大法。任何一个都是别人求之不得的顶尖绝学。


  “看来叶轻羽没那么简单。”花无忧拿着“诗集”暗自揣测着。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结果,索性不再去想。穿回衣服坐到床上,银针放于手边,开始研习回天针法。


  所谓生死,先生后死。况且以她现在的内力还不足以修习摄魂大法。


  当仔细看其中的内容时,花无忧却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中华的中医认为人体内的经脉分为经脉包括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以及附属于十二经脉的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等等。这个理论经过数千年实践的证明,一直被认为是正确而完善的理论,武林中也遵循这个原理,开发出不少与之相关的秘笈。


  然而这本针法其中一章“银针刺穴”中也同样列出来人体内的经脉和穴位,但是奇怪的是却和她所认知的截然不同。究竟谁对谁错?


  花无忧眼中泛起一丝疑惑,自己仔细检查过,这一具身体和前世的身体并无任何差别,却为何有了这种不同。


  花无忧闭上眼睛,运起内力。内力温顺地进入体内,在经脉内缓缓地流动着,当内力流动到某一条经脉时,花无忧心中一动,若照书中所画之图,这跟经脉旁边应该还另有一根细小的经脉,但是此刻这根经脉却并无踪影。


  花无忧一遍又一遍地运行着内力,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在探索着一条根本看不见、甚至可能不存在的经脉。


  时间渐渐的流逝着,在某一个瞬间,花无忧突然惊醒,她仿佛瞬间有了某种明悟一般,对!这根经脉一定能行!


  于是毫不犹豫地聚集内力,当内力再次流动到那根经脉时,花无忧直接控制其涌向那条看不见的经脉,一开始是一阵剧烈的阵痛。花无忧咬牙,不会错,自己的感觉不会错,这一定可行!


  伴随着内力的涌动,渐渐地,一根细小的经脉显现了出来,并且在内力的滋润下不断地拓宽着,等内力能够顺利通过的时候,花无忧顺理成章地将内力又再次纳入原来的轨道,顺利进入了丹田!

成功了!花无忧睁开眼睛,满是欣喜。事实证明,回天针法上所列出的那些看不见的经脉是真的存在的!书中没有给这些经脉一个名称,花无忧便称之为隐脉!


  只是由于成功开通了一条隐脉的关系,花无忧感觉得到的内力几乎瞬间暴涨了一半!


  如果……如果自己还能找出更多的隐脉并成功和显脉连结起来,那么不知道自己功力的进步速度又将快到什么地步!


  想着,花无忧再次盘坐起来,依着途中所画脉路,一条、两条、三条,速度越来越快,体内内力疯长。一开始很温顺,到后来变得猛烈,最后甚至超出了花无忧的控制。新生的内力似乎在和原有的内力对冲。不可能的!难道要走火入魔?


  此时的花无忧已经满脸的汗水,她正在努力的寻找磨合两股内力的机会,可是却无济于事。就在她自行疏通筋脉时,无意刺激到了血蛊所在的穴位,体内残留的余毒也开始发作了,疼痛难忍。当花无忧以为她又要一命呜呼时,两股对抗的内力却突然平息了,撕裂着血脉的蛊毒也不再叫嚣了。


  这倒真是个奇怪的事,不过不管怎样,墨怀殇倒也算是帮了她一回。


  稍事调息后,略略活动了一下身体。花无忧若有所思地看着记载着回天针法的这一章。自己还未正式开始学习其中的内容,只是由书中的一张经脉图就得了如此大的好处,虽然自己有些急于求成差点走火入魔,但这本书,真的是一个宝贝,且不说后面的针法和武功,单是这一幅图所挖掘出的内力,有多少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


  其实,花无忧刚刚的行为是连写这本书的人都不曾预料到!回天针法,就其字面意思,是一部以治疗为目的的医书。书中所列出的隐脉,作用大多数也与治疗有关。而创造这本秘笈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要借由去改变内力运行的路线。


  毕竟一本功法,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是神圣的,不可修改的,却很少有人像花无忧一样,胆敢尝试什么闻所未闻的隐脉!


  然而事实上,中规中矩固然可以跟随前人经验,安安心心地修炼到最后,但是真正想要取得大成就,却需要一颗敢于挑战的野心。大多数人在挑战的途中倒下,但是也会脱颖而出的、极少数的因此而光芒万丈的勇者。


  万幸,花无忧暂时还不是那个挑战失败的人。


  这回天针法,初看来并不十分困难,但花无忧觉得这其中似乎隐藏了一些更为玄妙的东西。“生之道”它指的不应该仅仅是救死扶伤那么简单。


  但是花无忧的前世经验毫在此无用处,便也暂时看不到更为深层的东西。


  道路都是需要人走的,这书与她有缘,如果不能充分利用,岂不是辜负了?

已是傍晚了,不知是雾气还是怎的,让本来就渐暗的天色显得更加昏沉,也让这座白墙黑瓦的庄 严府邸显得有些阴森。紧关着的大门像是在昭示着这家主人有多么难以靠近。忽而,一个人影从远处屋顶闪过直接进了王府。


  那人进了王府本打算直奔墨怀殇书房,刚要进去,被站在一旁的残风拦下了。似乎是在等他。


  “叶公子,主子交代,若你来了便去后院寻他。”说完,残风便又隐回了暗处。


  本来摇着折扇甚是悠闲的叶轻羽,听到残风的话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他知道,墨怀殇只有在病发的时候或是极度烦躁的时候才会去后院。


  墨怀殇每年八月才会发病,应该不会是发病了。但是他又能因为什么事烦心呢?叶轻羽这一路边走边想。


  ------------------------------------------------------------


  【后院】


  和传说中堆满女人骨头的后院似乎不太一样。 虽然正值初春还带着些残冬的萧瑟,但也不似传言那般阴森可怖。


  院子里种满了白果树①,树中间是一条弯折的小石子路,一直通到后院中央的八角亭。亭子旁是一泉活水,坐在亭子里正对着满院的树出神的人正是墨怀殇。至于传闻中的女人骨头无非是以讹传讹,毕竟灰烬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怎么,竟来后院看你的银杏树?”叶轻羽看墨怀殇的样子不像是发病,于是又开口问道“心情不好吗,一人独酌?不会是为了那个丫头吧?”


  墨怀殇似乎是被问住了什么,有些不悦又有些懊恼,微微皱了皱眉,“她中了血蛊。”墨怀殇顿了顿,“是我下的。”


  叶轻羽秀眉一拧,“你不是对她很有兴趣吗?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控制她!这种事也只有你这种心理阴暗的人才做的出。”边说着叶轻羽边摇了摇头,一副挖苦的样子。


  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墨怀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虽然给花无忧种了血蛊,但其实他从来没想过要催动过,与其说是要把花无忧控制在自己身边,不如说他只想给自己一个让她留在身边的借口。


  


  


  ①白果树:也叫银杏树,可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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