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羽毛球 第七章 电影节

文/羊君小二

《不止于羽毛球》

上一章 运动不分国籍

电影,从一方面来说,是时光的抵抗者,用一帧一帧的画面捕捉珍贵的时光记忆。所有能够停留下来的东西,本身就已成就了伟大的事物。从另一方面来说,电影是最全面的老师,它包含了摄影、音乐、美术、文学、舞蹈、服装等。一部好的电影,在每一方面都尽力做到完美。于是乎,观看一部好的电影,心灵上的提升不亚于上了十节优秀的课。

                                  (一)

Top在周末的时候会请洪尘去教他汉语,教到最后,总是以Top不能忍受她蹩脚的英语而告终,后来,周末的下午反而变成Top教授洪尘英语的时间。Top总劝导洪尘,要多说才能把英语练好。可是,洪尘总以部门的事情太多为借口,迟迟没有张口说上几句英语,更别提像那些学霸一样,顶着清晨的阳光,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英语朗读了。

而清晨,对于中国的绝大多数大学生来说,注定是一段碌碌无为的时光,这段时光可以是人性挣扎的舞台,可以是回忆梦境的花园,也可以是争分夺秒吞咽早餐的战场。

在男生宿舍楼的某间寝室里,8:00闹钟响了,张家明关了闹钟,外面吵死了,他才不想起来。8:10,闹钟又响了,还是起来吧,再晚,食堂的“小鲜肉”就要卖完了。8:30,闹钟还没有响,张家明就醒了。他摸了摸头,突然发现——我靠,又睡过了。今天是上哪门课啊?哦,是《局部解剖学》。那老头点不点名啊?啊,要交局部解剖图,我还没有画,算了,把夏冰山的借来复印一张。哎,来不及好好洗脸刷牙了,随便意思意思一下得了。哦,不对,我靠,上午是上《生物化学》,那门重修的课。

这边,在女生寝室里,洪尘说:“葛咏歌,我昨晚梦到冰山学长了。一个留学生来挑战,他打球打败了,最后向全体球员道歉,我好心疼啊!”

葛咏歌刷着牙,吐了一口泡沫说:“你应该在梦中大喊,欧巴,不要走。”

葛咏歌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课间的时候,宣传部的同学来宣传微电影节,这时候,坐在前面的一个男生突然转过头说:“哎,我也想去参加微电影节。”

葛咏歌诧异地看着男生,说:“张家明,你怎么在我们班?”

张家明是葛咏歌在大一的时候认识的,他那时候是葛咏歌所在部门的副部长,由于整天游手好闲,最后被撤掉了。

张家明为了掩盖自己重修《生物化学》的事实,解释到:“我们老师讲的《生物化学》太差了,所以就来你们班蹭课了。其实,我不是想去拍电影,主要是想去展示一下我的乐队,扩大一下宣传,虽然这个乐队只有我一个主唱,什么贝斯,键盘都没有。不过,我想,要是宣传得好,说不定还会出唱片啊!哎,手机里有我乐队录的歌,你要不要听?”

坐在张家明旁边的耗子打断他的话,说:“得了吧!别外放,放出来会污染空气的。”

“好好好,我不放。耗子,请放开我的手机。我给你们讲,其实也不是为了宣传乐队,就为了……”

“为了什么?”葛咏歌好奇地问到。

“为了走红毯,吸引学妹。”耗子转过头说。

“啊,上课了。”张家明转过头,戴上耳机,认真听歌。

张家明转过头,戴上耳机,认真听歌。

                                (二)  

晚饭前,葛咏歌路过广场,看见一群黑人同学在广场上踢足球,二十来人,也不是正规地踢。广场很大,球也没有不能到达的地方。吃完饭后,葛咏歌坐在广场旁的椅子上,用一点面包屑喂食学校的肥鸽子,场上的黑人朋友依旧在踢球,这时走来一群拎着轮滑鞋的年轻人——这个广场本是他们练习的场地。

过了一会儿,一个保安拿着对讲机走了过来,直接走向足球滚落的方向。一个黑人跑去葛咏歌那边捡球,身后就跟着保安,黑人抱起球,转身看见保安,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转而将球扔给了远处的伙伴,保安又折返,走向那个伙伴,球就这样,在黑人之间兜兜转转。

保安不会说英语,瘦小的个子在一群高大的黑色影子中流连。葛咏歌身边的鸽子吃饱了,都愤愤地盘旋飞上天空。葛咏歌捏着面包塑料袋子,眉头紧促。她正准备起身时,看见了洪尘。洪尘冲到黑色人影之中,迅速地抢到了足球,右手环绕着白色的球,她走到人群中,交谈了很久,然后又和保安说了几句,黑影终于逐渐散去,旁边轮滑社的人迅速上来,占领了场地。

葛咏歌站起来,走向洪尘,说:“你都说了什么啊?”

“我说,既然来到我们学校学习,就要遵守学校的规则。在广场上踢足球很危险,这里来来往往有这么多人,踢到人家头上就不好了。一分钟后,学校的保安队就要来了,到时候,就不是驱散这么简单了,可能要记处分。”

“哦,这样啊!”

“对啊,没有办法晓之以情时,就只有动之以理。或者说,以暴制暴。你说,咱们学英语考四级六级有什么用,你看你看,那些轮滑社的,明明保安是为他们争取利益,他们啦,没有一个上去帮忙。真混蛋,把保安一个人放在这群更加混蛋的人中间。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遇到这么混蛋的事情,不然我要气死。”

“你这么晚才来吃饭,又在忙部门的活动吗?”

“对啊。部长叫我帮忙,拍一部微电影,去参加学校的电影节。”

“好啊,不要太累了。”

“说到这里,我倒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

“画三幅画,剧情所要,咱们电影的主角是一个自闭症少年,会画画,是个绘画天才。”

“哪来这么多天才?谁饰演自闭症少年啊?”

“李山。”

“他愿意吗?”

“有咱们部长出马,他还敢不愿意?这个有我出马,你还是同意给我画画吧!对了,最近还有什么绘画比赛,你就当去参加那个比赛了,画几幅,我们用了,你就拿去参赛,一举两得。怎么样?”

“好吧!”

轮滑社的人脚踩着轮滑鞋,如蛇一样,穿梭在广场上,夕阳逐渐落下,身影越拉越长,轮滑声音“呼哧呼哧”地划过空气。

葛咏歌看了一会儿轮滑社的训练,然后坐在广场边的椅子上看小说,抬头放松的瞬间,恰逢看见了羽毛球社里的一个教练,哦,那是夏冰山。

夏冰山站在一个女生前面,不停地说着,解释着,隔得太远,葛咏歌听不清,况且,她也不打算听,在她低下头准备继续看书时,女生走了几步,夏冰山上前拦住她,夏冰山愤怒的脸正对着葛咏歌,葛咏歌即刻缓慢地移动,将自己藏在一棵树的后面,视线却不自主地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向夏冰山,蹲了一会,因为这样的偷窥实在让她感到丑陋和卑鄙,她最后还是蹲着看起了书。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葛咏歌居然蹲着看完了一本书。

                                  (三)

葛咏歌晚上去书城买书,逛到一半,洪尘打来电话,叫她九点前回学校,去参加微电影的讨论。

葛咏歌明明着急回学校,走在路上的时候,却又鬼迷心窍地被一家旧书店所吸引。书店外面挂着打折的红色横幅,横幅印制粗糙,上面简单明了地写着“全场六折”,同时,放在门口的音响直接粗暴地吼着周围的路人“停下看看,全场六折”。

一本书,摆在音响上,在轻微地震动。这本书大概是老板的最爱,由于多次翻看,已经变得破旧不堪。因为书的封面已经遗失了,所以并不知道书名。

葛咏歌走到门口,准备动手翻看音响上的那本书时,书店传出一个声音:“小朋友,这本书不是你能看得懂的。换一本吧!里面还有很多旧书。”

“哦。那这本书的书名叫什么?”葛咏歌掀开小店门口用玻璃珠串成的帘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还是碰倒了脚边的书堆,同时,身后的玻璃珠发出清脆的声音。迎面而来的是沉重压抑的书的气味,还有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在灯下书写东西的剪影。也许是账单,也许是在创作小说,毕竟每个开书店的人都有一个文学梦。

葛咏歌的视线从男子的秃头转移到他身后的一面墙上,墙壁泛黄,上面挂着二十来张油画,画的都是鹦鹉,有的张扬着翅膀,有的沉入睡眠,有的闪着富有光芒的眼睛。

“嗯,你刚才在说什么?”男子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抬起头问她。

“那本书的书名是什么?”葛咏歌回过神来。当她盯着男子眼睛时,又不自觉地被他额头上的一道浅浅的疤痕所带偏,就像她明明是要赶着去学校的,结果却拐进了书店。

“《人间失格》,后来作者自杀了。最好不要看。”老板重新拿起笔,继续在一张A4白纸上认真地书写,好像在书写接下来的人生规划。

葛咏歌呆在店里选了十分钟,仍未选出一本心仪的书。

“你如果要买书的话,我这里有一本很适合你看的书。”老板弯下腰,从旁边的书堆里随意抽出一本书,“哦,就是这本,《卡门》,收你十块钱。已经很便宜了,不要犹豫。虽然有点旧,但文化永远不旧。”

“你是画家吗?”葛咏歌指了指墙壁上的油画。

“曾经算是吧!”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画。

这时,店外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各种辱骂、诅咒接踵而来,葛咏歌和老板都跑出去看,原来是一个路人被一辆黑色桑塔纳撞了。路人并没有受伤,只是站在车的前面,指着车,不停地辱骂,司机也不敢下车来,乖乖地躲在驾驶室里,副驾驶里也坐着一个人,淡定地玩着手机。两个人可能是在等交警。

看了一会,交警来了,葛咏歌又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于是摸出十块钱,拿给了还在认真看热闹的老板,老板把手中的书递给她后,转过头继续看热闹。

葛咏歌打开书的扉页,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首小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她把书放在书包里,抿了抿嘴,目不斜视地走向学校。她即将加入到另外一群友好可爱的人中。

毕竟每个开书店的人都有一个文学梦。

葛咏歌同文艺部的几个干部一起坐在活动室里讨论甘露部长写的剧本。总体来说,这个剧本写得还行,人物塑造得比较成功。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把这些情节演绎出来。面对这个难题,众人都没有一个头绪。洪尘作为执行导演,自然更加着急。

导演和主要的演员呆在一起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得出了一个“走一步看一步”的结论。葛咏歌在剧组中担任画画的工作,她只要根据剧情画出几幅油画便可,其它的无须思考,所以她就心安理得地托着腮帮子睡觉,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啪”的一声,活动室的门大开,蒋木盛冲了进来,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说:“我靠,才跑了一百米,就要死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蒋木盛像一条狗一样,耸搭着眼皮,摇摆着双腿,瘫坐在葛咏歌旁边的一个椅子上,众人皆诧异地看着他。

洪尘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说:“哎,师傅,你是不是走错了?这是第六活动室。”

蒋木盛的眼睛突然一亮,他摸了摸头发,尴尬地说:“这个……打扰了,不好意思。对了,刚才不小心在外面听见你们的讨论,哎,提出以下几点建议,仅供参考啊!第一,你们讨论了这么久,还没有进行明确的岗位分配,效率低。第二,就一个简单的问题进行多次讨论,没有人提出创新的想法,相反,只是重复提出简单的意见和策划,丝毫没有挑战性。第三,没有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件进行预测,以及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案,这会造成你们未来的工作负荷不足,或者强度过大。最后的结果就是剧组全体成员长期处于紧张和不确定的状态,身心俱疲,极易放弃。好,预祝你们拍摄顺利,我走了。对了,我要去的是第九活动室,打扰了。”

蒋木盛走出第六活动室,打了一个电话:“喂,事情处理得怎么样?我需要回来作证吗?”

电话那头传来张圣的声音:“不用来了,已经解决好了。还好有个摄像头,交警调出来一看,这男的就是一个碰瓷的。我就说嘛,我这技术怎么可能撞到人。得了,不跟你说了,我还在开车啦。”

“张圣……”

“嗯,还有什么事?”

“我感觉今天看到我爸了。”

“在哪里?”

“在那个男的碰瓷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那个碰瓷的人是你爸?”

“不是,旁边一个看热闹的。”

“你以为是拍电影啊?再说了,他就一个路人,你怎么找得到他?”

“好,我知道了。”蒋木盛怀着沉重的心情挂掉了电话。

导演和主要的演员呆在一起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

                                (四)

电影的拍摄过程果真如蒋木盛所说,全程杂乱无序,但是在洪尘的坚持下,竟然还是把它拍完了。

洪尘熬了几个夜晚,翻着英语词典,给这部电影配英语字幕。本来剧组的人说,配上中文字幕就可以了,没有必要配英语字幕。但是,洪尘还是想把这件事做得完美一点,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当导演。

等微电影做出来之后,洪尘先把电影发给了甘露,甘露表示很满意,洪尘听后,心满意足地笑了,感到这次自己的成果终于受到别人的重视和尊重了。

不知不觉间,微电影节的颁奖典礼就到了。下午六点,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广场上已经坐满了观众。51个电影剧组开始在场外排队准备入场,一个一个剧组走到签名处,将自己的姓名写到签名墙上。远远地就听见主持人说着看似无意,其实精心准备的笑话和问题。

轮到《孤独的星星》剧组上场,甘露部长提着白色的拖地长裙,走在队伍的前面,走到签名墙那里,优雅地签下名字。

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主持人递上话筒,问到:“导演,李山同学在《孤独的星星》里表演得很好,请问你是怎么指导他的?”

“这个……李山有他的天分,稍稍点拨即可。我觉得他的演技特别棒。”甘露笑笑,把签字笔归还给司仪。

洪尘走在后面,有些疑惑,明明导演是她啦!她安慰自己,也许只是主办方弄错了,没什么的。

各个奖项颁下去,轮到“最佳男主角”的奖项,果不其然,是李山。

李山走到颁奖台上,说:“我饰演的是一个自闭症儿童,天天在寝室做着仰望天空,半张着嘴的姿势来体验生活,感谢我的室友,没有抛弃我。听说去年的最佳女主角饰演的是一个痴呆儿童,啊,感觉只要饰演一个特殊的人就会顺便得一个最佳男主角或是女主角。扯了这么远,最后还是希望,电影节办得越来越好,感谢剧组,感谢导演。”

李山领着奖杯走下了台,主持人接着颁布最佳女主角。然后主持人说:“都说导演是一个剧组的方向标,指引着整个团队的前进。那么,今年的最佳导演会是谁啊?下面请看大屏幕……”

舞台后的大屏幕开始播放提名的影片,有《无悔》、《陪你到天亮》、《行走的青春》、《孤独的星星》。颁奖嘉宾上场,是去年最佳导演的获得者,他拿起信封,慢慢地拆开,说:“这是我第三次参加这个微电影节了,你们看,我都上场当颁奖嘉宾了,那么这个奖项肯定没有我的份了。大家是不是很期待啊?到底花落谁家?获得最佳导演奖的是《孤独的星星》剧组的导演甘露。”

电影节颁奖典礼。

甘露优雅地提着长裙上了台,领了奖,发表完获奖感言,缓缓走下台,坐在位置上,洪尘这才从恍惚中醒过来,拖着长裙,跑到甘露面前,扯掉她手上拿着的表演时间表,说:“为什么导演的名字是你?”

“本来导演就是我,我写的剧本,你只不过是替代我做了一些小工作。”部长冷冷地说,“请你让开一下,挡着我们看表演了。”

洪尘紧紧地握着长裙,眉头紧蹙却又无话可说。一排穿着漂亮的年轻人坐在她的面前,都在冷冰冰地看着她,视线如同利箭,穿过她透明的身体。

蒋木盛穿着黑色的西装,本来在低着头玩手机,听见了洪尘与部长的一席话,在旁边说到:“哎,同学,不就是一个名字的问题吗,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啊?”

顿时,洪尘朝着他吼了句:“滚。”说完,她就伸开手,想扇部长的耳光,这时候,有个人抱住了她,奋力将她往外面拖去,她挣扎着,大喊到:“孙子,放开我,我不抽死你。”

还有人开玩笑说到:“你看,你没有先滚,她就先滚了。”

蒋木盛回答说:“车到站了,总有人要先下去啊!”

那人将洪尘拖到离广场五十米远的地方,才松手,洪尘一转身,就想抽他,不过,眼前弯下腰大口喘气的人竟然是易宇朋。

洪尘的嘴角抽了一抽,尴尬地放下手,说:“怎么是你啊?小学弟?”

“我是李山的同学,他见你要打那个女生,就叫我和他一起去拉开你。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跑了。于是,我只好一个人把你拖开了。”易宇朋站起来,说,“你的臂力惊人,很适合打羽毛球啊!”

“开玩笑吧!蒋木盛说我资质平平。对了,我要去扇死他。”

“不要去了,他失恋了,所以心情不好。看开点吧!如果现在又去闹,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要不咱么去打球?”

“打球?”洪尘看了一眼身上红色的长裙,再看看易宇朋的黑西装,摇摇头,说,“咱们去喝酒吧!”

她跑到商店买了一瓶二锅头,然后拖着长裙走到马哥哥的店里,大口吃着猪耳朵,放肆地哭着。哭完了以后,她拎着瓶子,摇摇摆摆地走出马哥哥的面馆,一边走,一边说,我要打球,我要打死部长。

途经操场,洪尘穿着长裙,坐在操场的看台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老白干,她知道,这是属于她自己笨拙而又凛冽的反抗。

易宇朋拿着一瓶矿泉水,静静地坐在旁边,他突然说:“来,学姐,我给你看一下龙卷风。”洪尘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光芒,她诧异地盯着易宇朋,只见易宇朋顺时针摇动只有半瓶水的矿泉水瓶,瓶子里果然出现了圆锥形的水做的龙卷风,水面同时席卷着白色的泡沫。

洪尘一下子笑了出来,什么也不说,又喝了一口老白干。

一路上,易宇朋都陪伴着洪尘。等二人跌跌撞撞地走到体育馆的时候,洪尘看见里面灯火辉煌,她提着裙子要去打球,跑到一个场地上,抢了一个女生的拍子,然后拼命地对着空气挥舞,劲用完后,扔掉了拍子,双手张开,仰着头,闭上双眼,围着最心爱的羽毛球场地转圈,一边转,一边疯癫地唱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歌声断断续续地飘荡在体育馆的上空,洪尘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最后,她全身无力地躺在了球场中央,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淡淡地说一句:“你再亮,再耀眼,也不是太阳啊!”

“砰砰砰——”,有人在小心翼翼地敲着门,如果没有仔细听,很可能把这敲门声忽视掉。葛咏歌一开门,看到洪尘瘫倒在一个男生的怀里,再往上看,就是易宇朋了。葛咏歌想起了那个在食堂打汤的男生。

男生解释到,他是羽毛球社的社员,不过,葛咏歌打球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可能是因为,眼中只看到了蒋木盛吧!两个人都很惊讶,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一起把洪尘放在了床上。易宇朋临走时,语重心长地对葛咏歌说:“学姐,洪学姐今天很难过,喝了一瓶二锅头,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啊!”

“放心,我知道。不早了,回去吧!”葛咏歌轻轻地关上门。

                                  (五)

第二天是周六,葛咏歌呆在寝室做心理测试,这时候,朱哥打来电话,叫她下午两点到教学楼听“一笑轩”相声社的相声。葛咏歌答应了,想着也是闲来无事。

这时,有人敲门,葛咏歌开了门。蒋木盛倚在门框上说:“这徒弟,今天早上该练球,等了她半天也没来。哎,她怎么了?”

葛咏歌说:“因为电影节的事情。”

蒋木盛换了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说:“哦,这我知道,不就是为了一点名利吧!哎,你在做什么啊?”

葛咏歌说:“哦,在做一个心理测试,心理老师布置的任务。”

蒋木盛说:“强哥布置的?”

葛咏歌说:“对。”

蒋木盛从门口挤进来,走到一台笔记本电脑前,说:“我也来做一做吧!行吗?”

葛咏歌把门大开,说:“行,你做吧!”

蒋木盛趴在电脑前,折腾了十分钟,终于测出来了,他小声地念着:“原来我是胆汁质,‘这种学生具有天生的兴奋性,他精力充沛,热情洋溢,动作迅速,反应敏捷,脾气暴躁,易于冲动,性格外向。该学生,真率活跃,热情,能力强,积极热情地参加各种活动,起到一定的带头和鼓动作用;课堂上聚精会神,理解快,敢于直言;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不善于深思熟虑;书写快速,字迹潦草。日常生活中,坚决果断,动作有力,知难而上,表情丰富,爱憎分明。情绪易变,高兴时信心百倍,不顺心时满腹牢骚。乐于助人,但缺乏自制力,往往由于言语过激而影响团结’。哎,你是什么体质?哦,一定是抑郁质了。我猜洪尘来测就是多血质,易宇朋就是粘液质。”

葛咏歌说:“其实,每个人都是两三种气质的混合体,没有绝对的抑郁质,也没有绝对的胆汁质,只是所占的比例不同。”

蒋木盛想了想,再看了看寝室大开的防盗门,说:“哦,这样啊!我先走了,不打扰洪尘休息了。再见。”

葛咏歌说:“再见。”

下午两点的时候,葛咏歌坐在铺着地毯的演播教室里,很不适应,因为这么大的教室里稀稀落落地只坐着五十几个人。前面两个女生在“呼呼”地喝着奶茶,葛咏歌皱了皱鼻子。突然,明亮的光线打在前面宽阔的舞台上,主持人上去讲了几句,算是正式开场了。

主持人下场后,两个穿着红色长褂的男生上台,先是鞠了一躬,互相介绍了名字,一个叫王康,另一个叫谭昊。接着高个子男生开始讲话,朱哥站在边上捧哏。

相声演员每抖完一个包袱,葛咏歌就趁着能笑的机会,大声地笑着,一边笑,还一边努力地拍掌,手掌都拍红了。正因为悲伤过于持久,才惶恐快乐不能长久。

两个小时后,表演结束了,朱哥换好衣服跑过来,说:“怎么样,我表演得还行吧!我在台上看着你在台下笑得人仰马翻。话说,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嗯,很好笑。我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少。”

“是啊!这年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你不知道,有一次表演更凄惨,台下坐着的观众,还没有咱们要上场表演的演员多。不过,我们相声社不会世风日下,还是坚持表演完了。”

“嗯,很有职业操守。”

“走吧!咱们打球。”

“嗯?好。”

到了体育馆,葛咏歌发现竟然又有很多人。看着葛咏歌吃惊的表情,朱哥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知道吗?再隔一周,咱们学校就要举行‘新生杯’羽毛球赛,听说是一个驾校赞助的,奖品很丰富。我打算参加。”

“嗯。”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就当观众好了。”

“什么?你不打球?那么高三的时候,我不是白训练你了吗?”

“哎,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嘛。参加比赛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

“好吧!随你,走,打球。”

“朱哥,你已经发了三个球了,都没有过网。”葛咏歌朝对面喊到。

“我靠,有风。”朱哥终于发了一个小球过来,但是却出界了。

“朱哥,哪里来的风?玻璃门都关好了啊!”葛咏歌用拍子指了指玻璃门。

“我的心中有风。”

下午五点左右,葛咏歌打完球回到寝室,发现洪尘还没有醒,她也就没有打开日光灯。过了很久,洪尘的床上传来嘟囔声。

“你睡醒了啊?”葛咏歌起身把寝室里的灯打开,明亮的光线瞬间灌入洪尘模糊的眼睛,她急忙用手挡了一下。

“你还难受吗?要不要出去走走?”葛咏歌递给她一杯水。

“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下午六点,从昨晚十一点钟算起的话,你睡了19个小时。”

“我想通了。”

“真的?”

“我一定要去扇死她。”说完,洪尘就准备爬下床,葛咏歌急忙把水杯放好,抱着她,不让她走。

洪尘看着葛咏歌慌张的表情,也就不再挣扎,笑了笑说:“我不去了,看着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我就放过她。”

“你误会了,我担心她把你扇死了,我还要送你去医院。”葛咏歌松开手,坐在一旁,“其实,早点吃亏也好,总比以后吃亏强。”

“我是怎么回来的?”洪尘拍拍脑袋。

“那个小学弟,易宇朋把你扛回来的。”

“啊?哦。那么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啊?”

“哦,夜晚十二点的时候,你去洗手间吐了一次。”

“就这个啊?”

“对。你还想知道什么啊?”

洪尘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光灯,她想知道,她是否还应该呆在文艺部里继续发亮。

                                  (六)

转眼周末过去了,周一晚上,葛咏歌上心理选修课时,强哥说:“上节课我们讲到音乐对人的心理治疗有极大的帮助,课下,有个女生找到我,说她要为大家弹一曲,今天,她把古筝带来了,好,让我们掌声欢迎李月昔上台演奏。”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抱着一个古琴上台了,她坐在讲台旁,先抱起古琴介绍其构造,古琴碰了一下后面的黑板,发出“咚”的一声,她尴尬地笑笑,接着用温柔的声音熟练地介绍着古筝。

葛咏歌坐在下面,怔怔地看着女生恬静的脸,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这女生安静得让人不敢上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可惜,这样让葛咏歌感到温暖的女生很少,同时很难见到,即使见到了,在生活中也只是充当着美丽过客的角色,昙花一现,从未驻留。

葛咏歌坐在下面,怔怔地看着女生恬静的脸。

这样的女生就应该同冰山学长那样的男生在一起啊!有机会一定把她介绍给冰山学长。不过,不知道他是否走出来了。

等选修课结束后,葛咏歌看似平静地向那个女生要到了QQ号,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没有想到,有时候自己撒谎的技术还是挺高明的。葛咏歌对那女生说,你好,我是你的学姐,可不可以交换一下QQ号。

葛咏歌回到寝室,打算同洪尘交流今天看到的那个恬静的学妹,没有想到,洪尘早早躺在床上,睡得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葛咏歌抬头看了一眼洪尘头上明晃晃的日光灯,然后把它关掉了。

众所周知,人类的睡眠有一个阈值,一旦达到,就要马上睡。一再拖延和抑制,就会降低身体对睡意的敏感性。论失眠的根源,即是生理与心理的不平衡。

洪尘在电影节结束后失眠成灾,她买了一盒治疗失眠的中药,每晚吃上一颗,感觉良好。有一天,她不知怎么回事,吃了两颗,这就不得了,半个小时后,她极度想奔向自己的床,在最后五分钟内,迷迷糊糊地关了电脑,来不及洗脸刷牙,四肢疲软,用尽最后的力气躺在床上,为自己掖好了被角,一秒钟内,迅速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自然屏蔽了周围的喧闹,全身像是沉入了一潭冰凉的深不可测的绿水之中。

药物已经强行让大脑停止思考,在那五分钟内,洪尘像是经历了临死前的片刻。肢体在运动,头脑里迅速回顾了此生,发现自己活得极其愚蠢,全是后悔。如果时光能倒流,她是否会做出不一样的决定。

第二天早上,洪尘就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抑郁状态,也许是那两颗中药的副作用,她整天都想睡觉,而且厌恶生活,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想自杀。还好,晚上的时候,葛咏歌叫她去打球。

等她打得满头大汗,握着拍子,看见玻璃门上模糊的影像时,此刻,安眠药的药效也许早已过去。她感动得热泪盈眶,终于觉得活着有意义了。她回头,看着体育馆里活跃矫健的身影,决定再也不吃那破药了,整得自己差点自杀。

失眠就失眠吧,好过失去生命,还是活着好啊!

在某个忘记日期的清晨,洪尘拿着英语书,大声地站在体育馆外面的梧桐树下朗读英语,她突然喜欢上了念英语的感觉。她想,也许考英语六级并不能成为她的绊脚石,她要做的,就是把以前花费时间和金钱记住后又遗忘的东西争取回来。趁她现在还有激情,还有时间。生命太过短暂,没有太多时间让她尽力而为,让她排练重演。她要成为2014级中最优秀的毕业生,从高考结束后的优秀,走向大学毕业后的优秀。

当然,要享受生命,不要忘记死亡那一瞬间的后悔。她希望她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即使不是百分之百正确,但至少她不会感到后悔,每天能够安然入睡。

即使不忙碌于文艺部的事情,不忙着拍电影,也有太多的美好事物等着洪尘去尝试,去经历。是时候脱离一个部门,一心进入另一个圈子了。

生活如同电影,未知而曲折,有时候甚至比电影还要精彩。

电影,其实是一个人的艺术,或者说是自私的艺术。它需要众人毫无杂念、毫无怨恨地只认同一个人的观点和想法,并把它付诸于实践。由无数双手推举到荧幕上的影像,最后只能是一个人的梦。同时,电影也是最好的老师,教会人类在最短的时间内感受美,看见美,听见美。

当视觉的震撼传递到心里时,才发现,在这段不远的距离里,却凝结着成千上万人的努力。

由无数双手推举到荧幕上的影像,最后只能是一个人的梦。

(羊君小二:热爱文学,写文章践行“钟摆理论”:悲一篇,欢一篇,悲悲喜喜三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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