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羽毛球 第二十九章 添加的回忆

文/羊君小二

《不止于羽毛球》

上一章 失眠是一条狗

                                (一)

蒋木盛打完球,准备回寝室,走在留学生小道上,广播里传来文静甜美的声音:“下面这首歌叫《送别》,是名叫‘231’的听众推荐的,她说,她有个好朋友即将离开这个校园,奔向另外一个地方,点了这首歌,为他提前送别。顺便说一下,这是咱们校广播台这学期的最后一次播报了,祝愿大家期末复习期间一切顺利。我们下学期再见。”

话音刚落,广播里《送别》的声音就慢慢放大了:“晚风拂柳笛声残……”

蒋木盛想起了葛咏歌在紫竹寺山顶吹的口哨,也是《送别》,突然后面有个人拍了一下肩膀,他转身,看见了小思思。

小思思背着一块羽毛球拍,皱着眉问他:“想什么啊?想得这么入神?”

蒋木盛用伸出右手的食指,说:“你听,这是在为我送别啊!”

小思思大笑一声:“你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它还是为我而播放的。”

蒋木盛看着小思思夸张的笑脸,也只有尴尬地沉默着。小思思的出现,让他想起了两个月以前发生的一件陈旧的事情。

一天下午,羽毛球队照常在体育馆训练,趁着蒋木盛捡球的间隙,小思思上前拦住了他。

“师傅,有个女生喜欢你。”小思思说。

“当然啦,很多女生都喜欢我。”蒋木盛嬉皮笑脸地回答。

“她是真的喜欢你。”小思思严肃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她的日记。她把每一次与你相遇都写了下来,她说,你是她的信仰。”

“你怎么看到她的日记的?她是谁?”

“今天,我去一个教室上自习,离开时很着急,不小心收走了旁边桌子上的复习资料,里面就夹着这本日记。”

“你看了日记?”

“废话。”

“日记啦?”

“在我包里。”

小思思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蒋木盛犹豫着要不要接。他问了一句:“不是还有复习资料吗?我看看那个。”

小思思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叠A4纸,说:“好像是各科的笔记,不是复习资料。这两份东西都没有署名,所以不知道是谁的。啊,是不是羽毛球队的一个女生的。日记全文称你为‘班长’,只有很少的几处提及你的名字。”

“‘班长’?我不是班长啊。喔……对了,我当过体育课羽毛球班的班长。”蒋木盛接过那叠A4纸,看见了一张纸被两条折痕分成四格,笔记分别整整齐齐地列在四格里。蒋木盛看了几眼笔记,心里有些惊讶,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他波澜不惊的帅气表情,他叹了一口气,把笔记还给了小思思,就叫她早点归还,然后又去打球了。

等过了很久,直到半个月前,在心理选修课上,他看见葛咏歌把一张A4纸对折,再对折。那一刻,他握笔的手抖了一下,他想,难道真的是葛咏歌?

即便是,那又怎样?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叫作“李月昔”。

不知不觉,他便和小思思一起走完了这条留学生小道,进入了学校的主道。马路对面有一个女生,她快步地走向宿舍楼。蒋木盛在行道树下的阴影中站着,目送女生远去——葛咏歌,你有你的方向,不必等待周围人和你一同行走。

下了晚自习后,葛咏歌背着书包,快步走在学校的主道上,着急将《局部解剖学》的笔记归还给董学霸。

葛咏歌的寝室在二楼,董学霸的寝室在三楼,她大步走向三楼时,看见一对情侣在三楼楼梯转角处说着情话,这场景似曾相识,猛地一下,她想起了有关大长腿和洪尘的很多事情,这些小事像空中漂浮的小灰层一样,明明存在,却怎么也抓不住,到了今天,终于有了结果。

                                  (二)

葛咏歌习惯在食堂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吃饭,因为那里总是能接收到最充足的光线和自由。某一天,她依旧口中嚼着饭菜,眼睛却看向窗外的远山,这时候,身后响起一声弱弱的“葛咏歌”。她没有回头,认为是其他人的名字,紧接着,第二声更加清晰的“葛咏歌”便传来,这下子没有办法忽视了,她缓缓地回头,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尽管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她没有心思去猜测,转过头,依旧慢慢地咀嚼饭菜。

到了夜晚,洪尘背着一块羽毛球拍回寝室,她激动地询问葛咏歌:“今天中午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在你的身上发生啊?”

葛咏歌顿了一下,她已经猜想到了中午的事情,还未发言,洪尘便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今天中午,我和大长腿在食堂三楼吃饭,吃完饭后,见你还在二楼那里,所以我就大声叫了你,你没有回头,大长腿说,是因为我的声音太小了,于是,他又喊了你一声,这下子不得了,周围吃饭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我们,我们没有办法,立即逃跑了。是不是很刺激啊?”

“幼稚,你们俩。”葛咏歌不屑一顾,继续看电影。

星期五下了实验课后,葛咏歌和洪尘一起走出教学楼,却看见天空飘着小雨,奈何两人都没有带雨伞,只好在雨中行走。走了几步,身后有人叫住了洪尘,原来是大长腿,他把一把雨伞递给洪尘,说:“昨天,你把雨伞落在体育馆了。快,撑开伞。”

洪尘撑着伞,同葛咏歌一起呆在伞下,变得异常活跃,一直和葛咏歌说着话,丝毫不理走在旁边淋着雨的大长腿。葛咏歌有些尴尬,她说:“你不要忙着和我说话,你和大长腿聊聊吧!还有,大长腿,你是不是可以把帽子带上,淋雨感冒就不好了。”

洪尘说:“葛咏歌,我才不要和他说话。”

这下子,葛咏歌只有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一言不发,还好,到食堂的距离不算太远,雨不算太大,人走得不算太慢,他们很快到了食堂,葛咏歌说:“到几楼吃饭啊?”

洪尘说:“去一楼吧!”

大长腿温柔地反驳到:“还是去二楼吧!学姐,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懒得爬楼梯吗?对不对,小葛?”

这是葛咏歌第一次听见别人这样称呼自己,有些不适应,但也要适应,她说:“对对对。”

打来饭菜,三人坐在葛咏歌经常坐的那个位置。洪尘说:“葛咏歌,你知道吗,大长腿经常看见你在这里吃饭,可是,每次他给你打招呼的时候,你都在专心地吃饭,不理他。”

“哦,是吗?那真的很对不起,我吃饭的时候太认真了。我的脑回路太简单,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情。”

“没有关系的。学姐,你吃青菜吗?”大长腿说完后,把盘子中的青菜夹给洪尘,洪尘又转夹给葛咏歌。葛咏歌吃着菜,感觉空气中有些异常的压力。

很快吃完饭后,大长腿问到:“哎,小葛,平时你什么时候打球啊?在体育馆里都没有见到你。”

葛咏歌苦笑着:“以前啦,都是晚上十点到十点半打球,因为那时候人最少,场地最多,而且能留到这么晚还在打球的人,一般都是对羽毛球极其热爱的人。最近啦,我就放弃这个模式了,只在周末的晚上去挥两拍。因为我发现,倘若每天晚上十点去打球的话,我的整个晚自习都毁掉了,整个晚上都期待着、渴望着打羽毛球。”

大长腿和洪尘都笑了,达到葛咏歌想要活跃气氛的目的了。走出食堂,外面的雨竟然下大了。

葛咏歌说:“你快点回去吧!不用管我们,我们有伞。”

大长腿看了看洪尘,说:“那好,我走了。”说完,就奔跑着,渐渐远离了二人。

周六的时候,葛咏歌从自习室出来,刚下楼梯,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洪尘和大长腿,大长腿右手拿着两块拍子,左手还提着两个水杯。洪尘说:“我们要去打球,你去吗?”

“不去了。”葛咏歌摇摇手说。

“去吧,我们带着拍子的。”大长腿举了举右手的拍子,“小葛,你什么时候去打球啊?我平时都没有看见你。”

“这个,我已经退隐江湖很多年了。”葛咏歌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那双极其不适合打球的板鞋。

三个人一起走到一楼,大长腿说要去接水,洪尘说:“那你先去接吧,我要和葛咏歌讲话,我们先走了。”大长腿看着洪尘走了,也就跟上来,没有接水。

葛咏歌再一次感到对不起大长腿,要知道,打一场球,水分流失得极快,打完球后没有水喝的感觉,就像是濒临渴死那般。她再一次插在大长腿和洪尘中间,听着洪尘聊着看似重要,实则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话题,而她还要故作认真地回答,以调节越来越尴尬的气氛。

终于到了体育馆门口,三人分手。葛咏歌走向食堂,路上遇见董学霸,她神秘地问葛咏歌:“刚才我看见了洪尘身边的那个男生,他和她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葛咏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真相实在是有点扑朔迷离,她说:“我不知道啊!洪尘从来没有和我谈谈心,难道我是那种包不住话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我啦,只是有点好奇,因为经常看到那个男生和洪尘一起吃饭,而且他还帮洪尘提书包。有一次,我还看见他们牵手了。天啦!”

“董学霸,冷静一下,你是学霸啊,一定要保持住那份不问世事与八卦的精神。”

“好好好,明天有没有空,一起打球吧!”

“不行,明天有事情。不过为了安抚你的那颗八卦之心,咱们下个星期的周六打球吧!”

“好,一言为定。”

到了食堂二楼,刚坐下,小思思也端着餐盘坐下了,她说:“葛咏歌,最近在看什么电影啊?”

葛咏歌回忆了一下,说:“《天水围的日与夜》。”

“葛咏歌,你说洪尘和大长腿是不是在一起了?”

葛咏歌差点没有把刚喝下汤吐出来,她说:“你这话题转得太快了吧!我还以为接下来你要和我一起畅谈电影人生啦。”

“没有办法,我的好奇心就是这样强烈。你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但凡是八卦野史,我啦,一般都是最后知道的,这个事情有点扑朔迷离。”

“怎么扑朔迷离法?”

“这个……他们确实很亲密,毋庸置疑。但有两个疑点,一是曾有人当面问过洪尘,洪尘持否认态度,可能是因为害羞;二是洪尘生病了,大长腿买来药和零食,结果她全退回去了,可能是因为不想有经济纠纷。我们啦,就像看客一样,坐等结局,真相终会浮出水面。”

“你还真当自己是福尔摩斯了。”

“没有,我只是在用一个学霸的思维在认真地探讨这个八卦事件的真实性。吃饭吧,学渣同学。”

第二天晚上,快到十二点了,洪尘还没有回来,葛咏歌正准备打电话,门开了,洪尘小声地抽噎着,一脸的痛苦。洪尘面无表情地洗簌,收拾,然后躺在床上。

葛咏歌关了电脑,准备和洪尘说明天做清洁的事情,然后从蚊帐里传出洪尘冷漠的声音:“我不想说话,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啪”的一声,洪尘关掉了寝室的灯,葛咏歌呆呆地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捕捉床下手机屏幕的反光。

半个小时后,下铺依旧传来小声的抽噎声。葛咏歌从被窝里爬出来,摸到手机,深思熟虑后,给洪尘发了一条短信:“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似乎在哭泣。我不知道今天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从何安慰起。不过,你如果需要倾诉的话,我可以倾听。你要相信,慢慢地,时间会让一切淡掉。如果你没有心情回复我,那也不必回复。希望你能度过这段难过时光,我们会陪着你。”

大概过了十分钟,手机屏幕终于发出了光芒,上面写到:“我已经没有事了。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和谁吃饭都一样,没有区别?”

葛咏歌轻轻地翻了一个身,她反复读了这条短信,觉得自己的回答定会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变化。思考了两分钟,她写到:“嗯,是的。只是吃饭时交流的话题不同而已,本质上无大的区别。重点在饭,而不是人。”葛咏歌明明知道,重点在人,而不是饭,不过,她觉得事情的转折处就在这里,即使颠倒黑白又怎样,首先要获得一时心安才是关键。

马上另外一条短信发过来:“我没事了,你早点休息。”

葛咏歌放心了,躺在床上准备安然入睡,却又深深地陷入了失眠。她知道自己大脑的习惯,只要在睡前获得了什么意外的消息,必定会兴奋几个小时。她会自己脑补各种画面,完成一部既纠结又无聊的长篇小说。

转眼就到了与董学霸约球的时间,董学霸来找葛咏歌时,洪尘也在寝室,洪尘也背上了球拍,三人一起兴致勃勃地来到体育馆,却发现人满为患,葛咏歌甚至自傲地认为因为自己今天要打球,所以老天爷就派出这么多人来阻挡自己,看来自己的本事还挺大的。

洪尘见到校队的人在一号中心场地打球,也加入进去,顺便问问葛咏歌是否愿意加入。葛咏歌摇手拒绝,那里全是高手啊,哪敢往枪口上撞。倒是董学霸初生牛犊不怕虎,拿着拍子就打算往那里冲锋陷阵,葛咏歌拖住她,指了指旁边打单打的两个男生,说:“那边人少,咱们去加入那边。”

董学霸看了看,又兴奋地冲过去跟男生说明了来意,男生同意后,葛咏歌和董学霸站在一起,葛咏歌打后场,董学霸打前场,没有想到,董学霸的技术还是很好的,看来学霸做什么事情都不甘于落后于人啊!

从七点打到九点,葛咏歌实在太累了,想休息,但是董学霸依旧兴致勃勃,后来两个男生都走了,葛咏歌上去问董学霸,什么时候离开,董学霸冷冷地看了后面打排球和旁边打篮球的同学说:“这些打篮球和打排球的人太过分了,一直占着场地不让,害得咱们打羽毛球都没有办法施展拳脚,还要时刻担心从天而降的篮球和排球,咱们真的是在用生命打球啊!我决定,为了羽毛球的光荣和骄傲,咱们一定要坚持到最后,直到逼走打排球和篮球的。”

葛咏歌再次被学霸的精神震撼到,用坚定的语气说到:“好好好,我挺你,你是好样的,你有骨气,你有脊梁。”两人休息了十分钟,再次拿起拍子,开始单打。等葛咏歌捡球时,她看见了穿着牛仔裤的大长腿,他竟然在旁边的场地和蒋木盛一起打单打。

葛咏歌心想,打了一晚上,老天不是要我等他吧!

对面的董学霸打球越来越有气无力了,最后使劲全力挥来一个高远球,葛咏歌退后几步,没有接到,弯下腰捡球,一抬头,看见了大长腿站在面前。他温柔地挥挥拍子,微笑着说:“小葛,我和你打一局好吗?”

葛咏歌咧咧嘴,一边后退一边说:“不不不,你是高手,我打不赢你的,我甚至没有资格和你一起打球。”

她回到场地,发了一个高远球,对面的董学霸没有接住,董学霸说:“他娘的,累死我了。葛咏歌,你和那个男生打吧!”说完,董学霸就走出场地,坐在蓝色海绵上大口喘气。

葛咏歌把拍子缓缓放下,回过头,尴尬地朝大长腿笑了一下。

站在她身后的大长腿,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拿起拍子,跑到了葛咏歌的对面。

葛咏歌知道胜算不大,知道经过,知道结局,她还知道自己的手和小腿都在发抖,不过,她没有时间去冷静了。

她捡起一个球,发了一个高远球过去,大长腿也发了一个高远球,然后葛咏歌斜角吊球,大长腿反击一个高远球,葛咏歌迅速地回击斜角吊球,弄得大长腿左右跑动。但无论葛咏歌的球路如何刁钻,如何迅速,大长腿都能接住,并且回击一个刚刚位于葛咏歌右上角的球。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球是高手对于能力较低的人打的安慰球,其他人以为这个女生很厉害,可以把一个男生从场地这角调离到场地另外一角,实则是这个男生厉害,他的能力强大到能接住每一个球,并回击同一球路。他如果愿意的话,随随便便一个扣杀,就会让女生兵败如山倒。

大长腿见葛咏歌那边打篮球的同学实在有些猖狂,就与葛咏歌换了场地,两人在篮球与排球乱飞的危险场地里继续挥了二十分钟,然后董学霸说,她要走了。葛咏歌也放下拍子,说要离开。

葛咏歌走到大长腿面前,严肃地说:“今天能站在你的对面,成为你的对手,是我的荣幸。我经常站得很远,看你和蒋木盛打球,你们都是站在高处的人,都是让我敬佩的高手,真的,谢谢。”

大长腿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啦,我站在旁边看你打了很久的球,以为你的体力已经不行了,就来占你的便宜。没有想到,你还是打得这么好。要是由我来教你的话,你可能早就成为高手了。”

“不敢奢望。谢谢。”

这时候,洪尘走了过来,夸张地说:“葛咏歌,你刚才太厉害了,打得特别好。”

“洪尘,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怂恿大长腿来的?”葛咏歌抹了一把汗水。

“没有啊,是他自己心血来潮。”洪尘看了一眼大长腿。

董学霸拉着葛咏歌走,葛咏歌挥挥手,说:“那我们先走了,你们继续打球。”

在挥手的那一瞬间,葛咏歌看见远处穿着蓝色速干衣的蒋木盛看了她一眼,再回头,看见的就是蒋木盛的右手拿着拍子,站在场地的中央,用拍子轻轻地敲打着小腿,他在等对手喝完水。

也许是幻觉,但葛咏歌还是希求那一眼是投向她的,她有些莫名地开心,想不到曾经被观望的人,现在来观望她了。直到现在,应该再也没有什么大的遗憾了吧!大长腿径直走向的人,不是穿着绿色速干衣的电子校的高手,而是自己;蒋木盛所注意的人,不是穿着牛仔短裤有修长小腿的小学妹,而是自己。

还有什么遗憾啊?只不过早已忘记了相遇的目的了。

日记本上,已经书写了她与蒋木盛相遇的230次的细枝末节,今天算上,是第231次了。离开体育馆,走在留学生小道上,听见广播里熟悉的声音,她想起了朱哥,不知他是否还在广播台工作。

“哎,葛咏歌,你不知道刚才你打球打得太厉害了,你的反应力实在太快了,对面那个男生从左边跑到右边,再由右边跑到左边。”董学霸不停地夸赞着葛咏歌。

“没有啦,其实他让了我许多。他是羽毛球队的副队长,实力不可小觑。”葛咏歌解释到。

“嗯,感觉那个男生确实很厉害,虽然全场跑,但是没有出什么汗,手上的动作也是很灵巧。”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花心。”葛咏歌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怎么一个说法?”董学霸有些惊讶。

“我喜欢很多人,有老师,有打羽毛球的高手。”葛咏歌就这样在董学霸面前坦白。

“你是不是还有一点喜欢我啊?”董学霸嘲笑着,“喜欢很多人,说明你只是欣赏他们中的某一个发光点,而那个发光点正是你所欠缺的。譬如,老师,你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学识的渊博,或者是帅气的外表;喜欢打羽毛球的高手,或许你是从未像他那样,坚持过某件事物,或许是羡慕他有六块腹肌。总而言之,你口中所谓的喜欢,不过是高于‘欣赏’一点点的情感。真正的喜欢和爱,是具有唯一性的,你能准确地将那位异性从众多的异性区别出来,并且产生自己难以抑制的倾慕之情,你想呆在他的身边,你想参与他未来的生活中去,不仅憧憬,并且行动着。你目前单方面地站在圈外,观望他人的努力,并未采取任何行动,那么这个圈,就会成为禁锢你学会爱的最大圈套。走出去吧,你不是花心,你甚至连花心的机会都没有。”

葛咏歌目瞪口呆地盯着董学霸,再次被她超强的学霸思维所征服,这哪里是一个学生啊,简直像是自己的人生导师了。

葛咏歌腾出双手,打算为董学霸鼓掌欢呼时,董学霸叹了一口气说:“终于背完了,这是我上的选修课《性社会学》的重点,怎么样,是不是能够得到满分啊?”

葛咏歌惊呆了,只好伸出大拇指,说:“你最牛,是的,你最牛。”

广播依旧响着,出了留学生小道后,葛咏歌与董学霸分开了,葛咏歌走到广场那里,看了一会儿借着路灯练滑板的同学,然后坐在广场边缘的一张长椅上,她掏出手机,给朱哥打了一个电话:“喂,你还在校广播台吗?我想在最后一次播报时,点一首歌,叫作《送别》……”

半个小时后,葛咏歌准备回寝室,身上黏糊糊的,全是汗水,这时候洗个热水澡,那才是人生的得意事。走到二楼的时候,瞥见大长腿和洪尘走在前面,他们拐进了二楼的走廊,大长腿说着:“我确实做错了……”

葛咏歌放轻了脚步,从他们身后滑过,像是一条热带鱼一样,悄无声息地滑过蔚蓝色的海水,不留一丝痕迹。她快速地走向了三楼,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等待着,旁边的一对情侣不停地说着话,她感到有些不自在,然后又背着羽毛球拍走到了四楼。

在昏黄的灯下,她不时抬起左手看看手表,这时,也有不少人从她身边经过,她努力地装作是在等待某个人一样,表现得急不可耐,其实,她是在逃避某些人,某些既定的事实。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需要逃避,也许是尊重,也许是维护,也许是祝愿。

等分针走了五圈后,她才慢慢地回到二楼,二楼走廊上空空如也,不时传来寝室里刺耳的女同学的尖叫声,她整理了一下表情,笑了两下,嗯,还是能笑出来,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洪尘着急的面孔,她见到葛咏歌,高兴地说:“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拐走了。明明半个小时前你就离开体育馆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到寝室?”

“哦,我饿了,去马哥哥的面馆里吃了一碗面。”葛咏歌把球拍放下。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打电话问了董学霸,她说你们在留学生小道外面就分手了,她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她很着急,这下好了,我打一个电话过去报平安。喂,董学霸吗……”

                                (三)

“咦,葛咏歌,你站在我的寝室门口干什么啊?要不进来坐坐?”董学霸拍了拍站在走廊里的葛咏歌。

葛咏歌回过神来,说:“我不坐了,还有很多科目没有复习啊!对了,这是你的《局部解剖学》笔记,谢谢了。”

“哦,对了,你昨晚在QQ里说了,今天要还我的笔记,我给忘了。”董学霸掏出钥匙开了寝室门,她接过笔记,然后缓缓关上门。

葛咏歌回过头,走到楼梯转角,那对小情侣还在缠绵,说着肉麻的话,她微微笑了一下,走向二楼,走向属于自己的天地。

路过小情侣身边时,她在内心,发出最真挚的祝福——愿你们,他们,所有相爱的人,最终都能够相爱一生。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她看到了也听到了很多东西。当看到了紫竹寺里的老夫妻,面馆里的马哥哥和马姐姐,监控视频里的夏冰山和部长,整天插科打诨的圣宝和小思思,听到了洪尘口中风流倜傥的蒋木盛和李月昔,知道了球队里的小亚亚和家明,猜到了扑朔迷离的洪尘和大长腿的故事后,她感到了一阵莫名的轻松。

这些人中,有刚确立婚姻关系的,也有相爱了大半辈子的,有失恋的,也有刚处于热恋的。即使仍然没有人来告诉她,在这个世界里,究竟什么才是爱,什么才是生命的意义,她也能够保持足够的好奇,继续去经历,去感受,去获得爱一个人的勇气和自由。用自己手中的钥匙,去打开另外一个人紧闭的心扉。

这一切都因为有了羽毛球,痛苦时不至绝望,兴奋时不至癫狂。

她祝福周围的人都能够得到幸福,即使幸福终究来得不容易。

                                  ()

李月昔晾在阳台上的演出服掉到了一楼,因为学校为了防盗,在一楼安了防护栏,所以她没有办法进去捡,于是就在群里发消息,向高人请教。

葛咏歌看见后,一下子就想起了朱哥的长竹竿,打了电话,随即同朱哥前往李月昔的寝室。敲门,门开了,蒋木盛竟然在里面。

看着朱哥和葛咏歌一脸诧异的表情,蒋木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我来帮我女朋友看看,怎么才能把衣服捡起来。”

朱哥扛着竹竿慢吞吞地走进寝室,说明来意,然后走向阳台,伸下竹竿,轻松将衣服勾了起来。

朱哥把衣服拿给李月昔,问到:“哎,你为什么不直接从一楼阳台翻过去,那里没有安防护栏啊?”

李月昔还来不及说话,蒋木盛就解释到:“因为一楼是口腔专业的女生在住,半年前就搬到老校区了,没有人。哎,学校搬校区的计划真的太乱了,有的在开学的时候搬,有的期末考试结束后才搬;有的第一学期搬,有的第二学期搬;有的搬到老校区,有的直接搬到医院里面去了。上层建筑在改变,我们只能像猫一样,仰望着,眼睛随之转动。”

葛咏歌小声地问到:“那么你什么时候搬啦?”

蒋木盛说:“期末考试一结束,我们专业就搬到成都去了。”

当葛咏歌在一个女生寝室里发出离愁别绪时,远在体育馆里的圣宝也烦闷不堪,他扔掉手机,愤愤不平地说:“这垃圾游戏,毁我青春,颓我精神,耗我钱财。”圣宝走出体育馆,开始没有缘由地减肥,别人问他,他只是微微一笑。每天下午五点,他都绕着学校进行环校跑,每天跑两圈,果然肚子小了不少。

耗子继续做着代写情书的生意,后来,也着手开始写一部长篇小说了。张家明问他,写的什么内容。他说,就写的打羽毛球。张家明背着球拍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走前丢下一句,当我一听见你这主题我就不想看了。

张家明周末的时候继续在商业街唱歌,没有遇到伯乐,不过遇见小亚亚几次。两人友好地打招呼,嘘寒问暖几句,过去的不必追。

朱哥和葛咏歌从女生寝室走出来,两人晃晃悠悠地又走向体育馆,朱哥站在玻璃大门前,看见体育馆里热闹非凡的场景,哀叹一句:“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葛咏歌问到:“什么意思?”

朱哥说:“没啥意思。这就是几句《桃花扇》里的唱词。”

宴席散了,自个儿还是得自个儿找到归途,放着回忆不放,凭空添加的不过是哀愁。

我确定了,他一定会来;也确定了打羽毛球的人,羽毛球,还有你,终会离开。

现在,我终于有资格站在你的对面了,我没有遗憾。

(羊君小二:热爱文学,写文章践行“钟摆理论”:悲一篇,欢一篇,悲悲喜喜三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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