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找来李碧华的《青蛇》看。没读多少，看到青蛇和白蛇的对话，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晚上，我俩自湖底出来，吸收青烟紫雾。我的热情明凉，没有她兴致好。 “小青，我想通了！”
“我不管！”
“小青妹，”她来拉我的手，“我并不打算要一个优秀的才干呀。你看，这些自诩为人中之龙的动物，总是同行相轻，恃才傲物，且也不懂得珍惜女人的感情，轻易地就以‘潇洒’作为包装，变心负情。我不要这些。”
我觉得好奇了：“你要什么？”
“任何男人跟我斗智，末了一定输，因为我比他们老一千岁，他们根本不是对手。”素贞的眼睛在黑夜里晶晶闪烁，“我只要一个平凡的男人。”
我把这段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觉得作者又聪明又愚昧，如用才干来类比男人，自然有平凡与不平凡一说，可要用感情类比，这一个“平凡”怕是难得寻觅。
看完书，我把电影版的《青蛇》翻出来看，第一次看大概是念初中的时候，看着小青和白素贞搀着腰肢，撩着发丝在西湖边扭啊扭，觉得真是矫揉造作。当时我看不懂《青蛇》，只把它当做一个妖精的故事来看。现在来看这并不是两个美艳妖精的故事，这是个痴男怨女，悲欢离合的故事，只不过《青蛇》和别的悲欢离合故事不一样，青蛇和白蛇这两个设定深情又绝情，妖气又媚气，还带出了一个假意为苍生其实妄自尊大的法海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许仙。在这个故事里，白素贞和许仙的爱情一点也不感人，反倒让我生出一丝反感。李碧华还在《青蛇》里面写到：白素贞说“小青，我白来世上一趟，一事无成。半生误我是痴情，你永远不要重蹈覆辙。切记！ ”。
只不过，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后悔和怀念。
说说这部电影，配乐好听，场景好看，两个女主演都美得不可方物，让我想起她们便会想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如果准备再看一次《青蛇》，大概就是奔着美人去的。
其实这部电影除了赏心悦目和爱恨情仇，还有讽刺性的幽默感。有几段连接起来很有意思，白素贞初见许仙，许仙在教课，发现自己的学生在写情诗，当堂念出，还暗讽学子不专学业，只想女色。然后在西湖船上遇到白素贞，初见便沉沦，沉沦就荒废教课，经不住小青诱惑就迷失，这样的许仙简直就是个黑色幽默。不得不说李碧华不仅在书里把许仙写得很渣，连写电影剧本是也没放过他一开始的人物性格设定。
说到人物性格的设定，我想我怕是最爱小青，恣意妄为，爱恨分明，她才是剧中最觉醒的女子，白素贞太深情便显得很愚蠢，而法海最后那一句“小青”，也不见得他有多理智。我看《青蛇》，看到白素贞流泪，小青摸了一下她的眼泪问她：姐姐，这是什么。白素贞说：你连眼泪都不知道，也好，等你知道你会很痛苦。然后小青趴在白素贞身上，挤眉弄眼的就是想流泪却流不出来，觉得她那样子真可爱。到水漫金山寺那段，小青为姐姐找许仙，找到后发现许仙决心不为情所动，她为姐姐不平留下两行泪，对许仙说：你出卖了我们。她一是怨恨许仙背弃姐姐与自己暧昧，二是憎恨许仙对情不坚定，枉费姐姐对他的感情。那时候我才觉得她真美。她的情为姐姐而动，最后看姐姐被压在雷峰塔下，便一剑杀了许仙，至情至性，爱憎分明，有点像金庸《天龙八部》里的木婉清。
显然在《青蛇》里李碧华对小青最是偏爱，在面对感情时她最清醒，她勾引许仙一是为了气姐姐，二是为了学人间之爱。去昆仑山被法海救，那一瞬间她多少是有点动情。只不过法海这个呆和尚偏偏要和她比定力，她好胜，赢了法海第一时间就来告诉姐姐说：你说的那个法力高深的和尚原来都有凡人的感情。她和许仙榻上缠绵那一段，想到的是印度舞娘和法海，也才明白情欲并不是爱情，她把人间感情看得最透彻，相比起白蛇用情欲来勾引许仙，白蛇也才做到了解人的一半而已。想来李碧华有句话：只恨女子由来心眼浅，平白便点缀了众生，抬举了男人。而这《青蛇》里，最符合李碧华不抬举男人的人物设定，也就小青了。她知情动情是为了这相依相偎了五百年的姐姐，而最后对白蛇说的那一句：你总说人间有情，妖无情，可我们五百年的相处难道就不是情吗？怕是最容易让人感动伤心。
说到一开始的“平凡”一词。《青蛇》原著里有一段经典：
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
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位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眼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说到这里，这世间的感情倒真没有变心负情一说，人性如此，又何必苦苦追问情为可物呢？
写在最后：
《青蛇》里的配乐很好听，想把《流光飞舞》找来，但不支持。好的电影其中配乐也占了一部分。
我听歌听得很杂，除开电子乐摇滚不听，什么类型的音乐都会短暂的迷恋一阵子，前一阵子爱花鼓戏和流行乐，然后爱昆曲民谣，到现在喜欢上老旧的粤语歌曲，老旧的粤语歌曲总让我想到翁美玲黄日华那一版的《射雕英雄传》里的配乐，和现在的粤语歌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呢，就是一听到就想到搬着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追TVB的童年的自己。
我记得我三岁时候的很多事，三岁之前的也记得一些。小时候的故事很多，我妈爱讲故事，但她讲给我的故事我全都忘记了，倒记得躺在被窝里，我妈在说，我在听，家里的窗户上贴了很好看的鱼鳞型窗纸，是蓝色的，有的地方脱落，我就从那小小的透明玻璃看外面的月亮，总觉得很开心。我容易记住让我有感觉的事，生活中倒是经常丢三落四，好奇怪。不过好在自己性格活泼，并不像文风那么丧。
